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25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簪缨一边琢磨一边细声道:“所以我退婚,王家乐见其成。此后太子再无助力,王家便不必再将太子视为威胁……所以我与宫中之后如何拉扯,王氏都会袖手旁观?”

  “‘平流进取,坐致公卿’,是王氏家训。”卫觎慢慢地告诉她,“王氏不会甘冒无用的风险,也不会放弃隐含的机会。你想利用王家,提防王家反过来用你。”

  簪缨心中一凛,又有些警觉,又有些迷糊。

  她仿佛还未意识到,脱离宫廷,独自接掌唐氏的自己,即将成为京城里最大的一块肥肉。

  见女孩儿思索得眉头紧锁,卫觎又道:“其实用王家不是无法,你——”

  “小舅舅先别说。”簪缨抬起眸子撞上他的口风,声音诚恳,“让我自己想一想。待我想不出,再来请教。”

  她语气有些紧张,好像卫觎是学堂里的先生,给她布下了一道无形而重大的课业,足以引起她认真对待。

  卫觎与那双眼眸对视,慢慢道声好。

  “夜深了,送你回去休息。明日再想,都不急在一时。”

  簪缨本没觉得困倦,经此一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摇头说不,托着掌心撑起软软的面颊,“我不困,小舅舅,你讲得真好……能再给我说说我阿父阿母的事么,他们的性情,都是怎样的?我小时候听说,唔……”

  女孩想到一事,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捂着嘴压低声:“阿父当初是被我阿母一眼看上,抢了去的,小舅舅,真的吗?”

  她一到卫觎面前,便好像全无隐瞒,这种换作他人决不可能吐露的话语,对他说起,却似乎是不碍的。

  古人有一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话,也许她与李景焕正是前者,而与卫家小舅舅,却是后者吧。

  卫觎看着她这仓鼠模样,失笑,“你都是听谁嚼的这些舌……”

  对面人影一晃,簪缨耷着头直坠了下去。

  卫觎眼疾手快地伸手,掌心隔在少女的脸颊与木案之间。

  带着温热的柔腻触感,在他掌中化开,生茧之处,微微发痒。

  “阿奴?”

  簪缨无应声,不一时,传来匀静的呼吸声。她竟就如此睡着了。

  卫觎静了静,看着女孩在灯下天真没有防备的睡颜,没多犹豫,右掌托着她的脑袋不动,左手撑案一跃过去,就势轻揽簪缨入怀,抱她起身,出殿送往蕴珠阁。

  候在门外的春堇见状吓了一跳,看看小娘子是睡着了,才明白过来,连忙跟上。

  簪缨在轻微的颠动中犹是闭着眼,是当真困狠了,迷蒙地呓了呓:“小舅舅……”

  回应她的是一道嗓音低低的安抚:“在呢,睡吧。”

  月上中天,有人睡得着,便有人睡不着。

  傅府中,傅老夫人上午时听说阿雪竟独自一个出了门,气的骂了一圈孙女屋里的女使不中用,一直等到天擦黑,却只等回傅骁一人。

  一问之下,傅骁的脸色比她娘还难看,“大司马下令让二娘徒步回府,则安固执,非要陪着她走。”

  傅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儿子,“那你便独自乘车回来,抛下他们不管了?大司马……他又管的哪路闲事?”

  傅骁跌掌长叹:“母亲,你到现下还不明白吗?阿缨出走,如今傅家得罪的是大司马公。今日卫公要给阿缨撑腰,给咱们傅家脸色瞧了。”

  他回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明日,我便将傅妆雪送到庄子上去。都说积善之家恩泽子孙,我傅府多年来太太平平,只这小女娘一上门,如今闹得家不成家,一团乱麻……”

  傅老夫人不干了,把眼睛一瞪,“你敢!那是你大哥的骨血,你便看在那张脸上,能忍心苛待她吗?”

  她将所有事一股脑归结在傅簪缨身上,拄杖冷哼:“那丫头,和她娘一样不是个省事的!别看她如今翅膀硬了,有靠山了,却别忘了她父亲三郎的名籍,还在傅氏族谱上。她要断绝血缘,好啊,那就连同三郎一并除名吧!老身倒要看她担不担得起悖逆不孝,令亡父魂灵无祖荫可归,无香火可享的名声!”

  傅骁吓了一大跳,都不知母亲哪根筋搭错,居然想得出这种主意。

  果真老人家隔辈亲起来,是不讲道理的吗?可傅家已经担不起风波,也再丢不起人了。

  他慌忙劝阻:“娘,您别闹了。”

  傅老夫人根本不听儿子的话,阴鸷着双目,撇唇道:“明日,便让你媳妇去行宫找那丫头,先透一透口风。别生养不出我傅家孙,还整日没事人一般,常年龟缩在屋里,干吃粮不出力!”

第20章

  接连两日, 簪缨都是在不知觉中睡了过去。只是这一夜开始睡得安稳,将近黎明时分, 簪缨在睡梦中只觉喉咙干疼, 低低地唤春堇要水。

  撑肘起身间,不防胃逆,吐了一回, 随后身上便发起低热来。

  整个南殿都被惊动,杜掌柜如临大敌,忙请养在行宫里的经验老道的医妇来为小娘子看诊。

  医妇见小娘子舌苔薄白, 脉象如弦,便道小娘子是染了风寒,又有旬日的积食, 实火虚寒,内外交攻,于是发作起来。

  簪缨折腾了小半宿, 此时浑身失力,面泛潮红,软软地倒在芍药花芯绣枕上,听见外阁的话语,绵绵道:“杜伯伯莫担心,用两剂小柴胡汤便好了。是不是?”

  这后一句问的是医妇,医妇正在外间开方, 闻言道:“原来小娘子也通医道。”

  哪里是懂医, 不过久病成医罢了。春堇想起体弱易病的小女君这些年吃下的药汤,拧着手背自责:“小娘子素来立不得风口, 经不得雨气, 不然回头必要病一场的。前夜冒着雨上山, 小娘子并无异样,奴婢便只顾庆幸主子身子健壮了,竟忘熬一碗姜汤给小娘子驱驱湿寒,真真该死。”

  簪缨道声不碍的,说话间,卫觎闻讯而至。

  轻薄的黑绸袍底卷过蔓纹门槛,却带出凛厉风势,至内间的帐幔处,又放轻履声,人未见声先至:“现下觉的怎样?”

  簪缨闻声受惊,慌忙把悄悄探出来散热的脚丫缩回被子里,又扯过芙蓉花色薄衾往身上掖了掖。

  她此刻身上只着一件亵衣,头发不曾打理,方才还吐过,实在狼狈失礼,不宜面见尊长。

  侬侬的声音稳不住韵脚:“不碍的,有劳小舅舅挂问,真不碍的。”

  卫觎进来得急,一眼便扫见榻上小女神色恹弱,脸上烧得通红,长长的乌发被汗水濡湿,粘在两鬓,越发衬得那小小一团身影孱弱不堪一碰,没来得及拢严的松散襟领下,雪白的颈窝还莹着一层汗。

  他当即避开视线,命任娘子放下床幔。

  一听说簪缨病了,他立刻便带着自己的军医郎过来,虽有医妇,还是令自己信得过的人又给簪缨诊了一回。

  军医郎隔着帘帐听过脉象,也道如是,和医妇同议,都觉开小柴胡汤妥当。

  卫觎听见“积食”、“呕吐”的字眼,却想起昨日去顾氏别墅的事,皱起眉头,“是昨日吃食不合脾,又受了颠簸劳累。”

  人是他带出去的。

  他心思再细腻,终究是在兵革堆儿里糙混了八.九年,虑不到一个身娇体软的小女娘,是行止饮食处处皆要精心的。

  任娘子暗瞄大司马一眼,感觉这位公爷目中透出的隐戾分外迫人,连忙打圆场:“公爷莫懊,方才郎中说小娘子这积食少说有几日了,应不是昨日所致。”

  春堇算一算时间,恍然想起来:“是不是小娘子这些日子,每餐多用半碗粥米,不受用了?”

  往常小娘子的食量都是一定的,多进一些心口便会发疼,而这些日子小娘子一改习惯,闷声不响吃了许多,春堇担心地问过几次,小主子却说无碍,她便以为无事。

  却不料是积到一起发作了出来。

  春堇眼底发红,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贴身侍女不称职。

  卫觎听后默了默,冷冽的剑眸撞上那片缃红色帐帘,变得温和下来,低问:“为何多食半碗?”

  同一时间帐子里传出一声哑哑的制止,“春堇姊姊。”不让她多说。

  卫觎于是便不问了,道:“一会儿少进些清粥,乖乖喝药。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外阁间的杜掌柜一听,这是将他的差使都包圆了?照顾小娘子是他的责任,怎好教大司马跑腿。便听小娘子在帐

  中轻道:

  “……也不想什么吃,小舅舅费心了,于心不安,您且去忙吧。”

  簪缨只觉小小的一个风寒闹起一屋子的人,不好意思。相比上辈子最后两年,那种日夜低烧下不得床的煎熬,如今这小病症,已是不伤表里的了。

  她有经验,只要喝了药渥一渥汗,再多喝两碗热汤,休养两日,便就好了。

  然而这种懂事在卫觎听来,却是一个经常生病的人习惯了忍受不适,羞于麻烦旁人。

  可她今年只才十五岁。

  大司马没有多少与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却记得从前胞姐偶感风寒时,平素那样端重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点几样爽口小食,让家下去采买,何况阿缨还是个孩子。

  簪缨一心把人往外推,卫觎脚底的玄麂靴却像在这屋里扎了根,隔在帐子外头哄:“冰酪盏子吃不吃?”

  身上有热的人,便想吃些凉凉的食物甜甜嘴,簪缨其实也不例外。

  她本无食欲,可一听到那几个字,脑中自动便浮现出一盏雪白滑口的酥酪,还有白琉璃杯子外壁上挂着的晶莹水珠,舌上沁出津液,在枕头上抿了抿唇,迟疑地唔了一声。

  只这一声,卫觎眉眼便缓和开,“知道了。等着。”

  返身而去。

  退到寝室外的军医郎入耳这番话,心想大将军悍野,自己不怎样遵医嘱,干得出往伤口上浇烈酒、烧发灰止箭伤的事迹也罢了,里间的小女娘肠胃弱,可经不起这样乱来,小心翼翼地提醒:

  “将军,小女娘在病中,恐不宜吃凉。”

  行过他身边的男子停也未停,眼风轻侧:“谁要给她吃凉,拿回来化到不凉了,含在嘴里解解馋也高兴。”

  跟随而出的杜掌柜心想买一盏冰酪,怎么也不能劳烦大司马亲自去,正待开口,卫觎站在宫阶上吩咐一声左右,“取甲来。”

  赶来探望傅娘子病情的徐寔,此时恰巧走到殿门外,闻听此言,心头微惊:“主上要进宫?”

  卫觎淡应一声,左右亲卫已抬来一副玄铁护心镜铠甲,錾银护肩,锁子膝蔽,一样不缺。

  卫觎穿戴毕,重甲遮住轻襕衣,顿时威重涌现,初升的朝阳照上铠甲,反射出的万千碎光熠熠交织,宛如天神。

  徐寔看大司马沉凝的面色,哪里像去面圣,怕不是找人撒气吧。

  他侧头向阁子里头望了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也不敢问傅娘子病得如何,心思急转,沉吟了一句:“葛神医临行前,叮嘱主上抑怒戒躁。”

  主上若在御前骄狂,徐寔实则不怕。北府京口,乃建康北面第一门户,下控广陵,北御匈奴外寇。而若掉转赴京,朝发则午至,午发则夕至,与建康都城的关系,在唇齿之间尔。

  京口失,京城亡。

  此为朝野尽知之事,皇帝倚重大司马,正在于此。

  徐寔担心的是……

  卫觎不理会他,在腕上扣紧一副带着刀剑砍痕的旧铁护腕,便下阶而去。

  徐寔实不能放心,连忙缀上低声道:“主上恕我多言,十五那日泗水之畔,扰边者不过是氐人的一队散兵游勇,不足为患,将军却亲出,是否……想见血光了?”

  卫觎长睫一动,眼锋侧扫,已与方才看军医郎的那一眼截然不同。“军师若闲,可回京口。”

  徐寔闻声止步,不敢再开口。

  却也不敢被赶走,他还得留在大将军身边照看着。

  卫觎才下长阶,却有一名护卫从外头来报,“大将军,徽郡王在行宫外求见傅娘子。”

  “李容芝?”卫觎不豫,“他来做什么?”

  护卫回禀:“宫中郗太妃神智不清,饮食不进,只寻傅娘子,眼看着要

  饿过去了。徽郡王不得已前来请助,道是十万火急,已候了一个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