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 第48章

作者:春山听弦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那只手却没再做什么,只是按在了他的心脏处。没有了衣裳的阻隔,那颗心仅隔着一点皮肉,一下下撞在她手心里。

  她停留了很久,又似乎没有很久,这段时间在感官上被拉的很长。但最后苏照歌没再做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是又趴了下来,窝进他怀里,叹了口气,不动了。

  隔日。

  随州又开始下雨,江南这雨似乎要下个没完没了。王朗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看见苏照歌披着外裳坐在廊下看雨,表情很疏淡。

  “苏姑娘早啊。”王朗打了个招呼,人还有点困:“怎么起这么早?”

  苏照歌刚想说什么,就见叶轻舟从另一侧推门出来,出来看了眼雨势,感慨道:“哎哟,又下,苏姑娘,还有伞吗?”

  苏照歌非常自如道:“没有了,之前那把伞出门时被人要走了。”

  “要走了?”叶轻舟挑挑眉,又半真半假抱怨道:“好薄情啊,那可是我亲手画的呢。”

  苏照歌顿了顿。王朗看看她,又看看他,感觉好像有哪不对,又说不上来,他们两个的表情都很自然。

  他们两个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睡了?王朗茫然想。

  “算了,不计较。”叶轻舟伸了个懒腰,出门去了:“苏姑娘大可继续休息,等我消息就好了。侯爷就……侯爷自便吧。”

  苏照歌没回他,王朗有点牙痒痒。

  “您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他实在是个混蛋?”苏照歌看着面前的雨幕,突然出声。

  真睡了?王朗毛骨悚然地想,负心薄幸?始乱终弃?叶轻舟你脑子不清楚,苏姑娘武功这么好,回头把你宰了,难道我能救得了你?

  “我时常有这种感觉。”王朗谨慎道:“但总体来讲还不错,他不是东西的地方一般都让人挺没办法的。”

  “是啊,让人生气。”苏照歌淡淡道:“胆小,被动,一直在等别人。如果不是实在长得好看,我一天打他八回。”

  王朗:“……”

  王朗道:“啊。”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苏照歌垂头,似乎又说了句什么,王朗没有听清了。

  叶轻舟不是不喜欢。苏照歌想,这个人的心就是这么深,你没法从语言,行为,动作上窥得真相,你只能去听他的心跳。

  但只要如此,我就还能够再勇敢一次。

第67章

  王朗的日程依旧是跟江南不同的人物们吃饭。叶轻舟把他竖在这里就是个幌子,好掩护着他去干自己的事情,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他是不跟旁人交代的。

  临来江南前,叶轻舟对苏照歌说把她带过来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这话应当不假,苏照歌不知道理由,但叶轻舟的身子确实有点问题,一般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可另一方面,叶轻舟真正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很习惯把她甩在一边,并不在乎她是不是时刻在自己身边坚守护卫之责。

  苏照歌不明白他,她也尝试过牢牢跟住叶轻舟,奈何叶轻舟甩人功夫一流,想不被人跟着的时候真是眨眼间就散进茫茫人海,压根找不到他的背影。苏照歌被他甩掉过三回后便不再尝试去找他,反正最后总会自己安安全全地回来的。

  左右区区一个赵府,还真能叫堂堂长宁侯阴沟翻船吗?

  苏照歌素着脸,端着托盘跟在王朗身后,表情不显,可王朗总觉得身后有冷风嗖嗖刮来。

  “大船啊。”这是在去赴宴的路上,叶轻舟白天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苏姑娘出门去寻了一回,似乎是没寻到,最后无处可去,只好跟着他。

  王朗没回头,知道以苏照歌的耳力完全能够听清:“那混蛋怎么惹到你了?”

  苏照歌不答,王朗耐心等着,走出去七八步,才听苏照歌的声音凝成一条线,慢吞吞压进他耳朵里:“婢子不配。”

  王朗道:“哎,说说嘛。我只是个局外人,说不定能提出点……见解呢。”

  “这也奇了。”却只听苏照歌顿了一下,有点新奇似的道:“长宁侯身在云端,我只是江湖上的碎催。我与长宁侯不般配至此,您身为长宁侯挚友,亦是出身显贵,怎么倒像是很希望我和侯爷能认真发展出什么的样子?”

  王朗哼道:“我岂是那起子以权势分等的俗人……”

  “婢子不敢说自己不是俗人。”苏照歌道:“权势富贵是世间第一等残酷之物,您出身显赫,自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然而身份卑微如我,怎敢轻看。哪怕不提这个,恕婢子直言,您是长宁侯挚友,婢子就算对长宁侯有什么微词,怎么也不会对您说吧,成什么了。”

  “……”王朗一噎:“苏姑娘是个敞亮人,可真够不客气的。”

  苏照歌表情麻木:“婢子只是不想和旁人聊风月。”

  王朗刹那间回想起叶轻舟十年前和三殿下的某一场谈话,心想这可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活该你俩是一家。

  然而叶轻舟说完不谈风月,紧跟着良安郡主就出了大事。谁知道这位苏姑娘说完不谈风月,叶轻舟会不会明日暴毙当场。可见为了所有人的安好,这东西该谈就得谈,当下不谈风月,之后就容易谈风水。

  为什么希望苏照歌和叶轻舟有点什么未来?王朗心想,因为没时间了。叶轻舟性情上多少有些放纵不羁,又有良安郡主伤痛在先,所以身患重疾却不上心医治。而他不忍见,所以总想着找一个人间的牵挂,定一定叶轻舟的心,好叫他别奔着死去了。

  大家小姐世家闺秀,自然是好,门第匹配得上,然而他多少也知道,那些女孩子性情多是平稳柔婉,哪里压得住叶轻舟这么个不着四六的东西?

  王朗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觉得可惜,我觉得他年纪轻轻的……”

  苏照歌感觉这话不太对味:“嗯?”

  “他这十年过得很难。”王朗却话风一转:“沉湎于前人伤痛不能往前走,未免太可怜了。苏姑娘,王某不才,但自忖有几分看人见事的本领,我总觉得你是那个能把他从原地拽出来的人。”

  王朗敏感地察觉到身后呼吸好像突然窒了一瞬,暗道有效!这闹别扭的姑娘被他完美的劝说打动了!

  然而苏照歌却好像抓错了重点,愣了片刻,才有点茫然似的问道:“什么前人伤痛?”

  今日宴席甚好。

  王朗吃了两天后显然已经习惯了被江南官场当成猪的生活,与诸位名流推杯换聊得好不愉快。只不过他是从商的人,显然和商会聊得更好,倒显得和官场上的人疏远了。

  苏照歌跟在他身后,自从听王朗说完叶轻舟的那点子前尘往事后好像整个人就空了一点,表情有些莫名,魂魄也不知道游荡到哪个地方去了。要说嫉妒前人?倒也不像,那表情似悲似喜似嘲,复杂得很。

  王朗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出了个什么招,希望不是馊主意。

  他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那个传闻中的季家仍旧没有出现。甚至今天似乎赵大人有事,官场上也没来什么人,可能是经过了最近这几天的相处,赵大人确认「长宁侯」是个不太需要费心对付的角色,便也懒怠来应付了。

  “生意难做啊!”江南商会一个老头过来和王朗感慨,他们上一句在聊什么来着,好像是玉石场……

  “这却奇怪了,江南位置很好,自古是就是富庶之地。”王朗恰到好处地挑眉:“本侯一路过来,随州城的物价可还比京城高上不少呢,百姓富庶至此,生意怎么会不好做呢?”

  看堂堂「长宁侯」摆了个洗耳恭听的架势,那老头来劲了,左右看了看身侧没有官员,苦笑道:“不瞒侯爷说,江南水匪猖獗,但咱们做生意的,走货哪有不从水上过的!这帮人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每每碰到都是狮子大开口,利润至少要被他们分走三成,我们也是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都是勉强支撑罢了。”

  王朗一愣:“可我……江南水匪这样猖獗,官府竟都不管吗?”

  他也从江南走货,走了这些年,怎么就一次都没碰见过?

  那老头的表情好像听到了个笑话:“水匪寨子多,势力在江上盘根错节,哪里是官府几次出兵就能解决的。何况也不能出一次事就报一次官,次数一多,官府也没办法。总不能一个月出兵十多次吧?何况每次一报官,水匪报复,本来只是求财,下次见到你就要害命,再者江南这地界,哪里是官府说了算!还不是听几个大家族说话!”

  王朗迟疑道:“季家?”

  季家是我们江南最大的世家了。”老头叹口气:“可即便是季家,回回走货也要照数上交过路费。季家都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然而季家倒是家大业大花费得起,即使如此蒸蒸日上,我们却没这样的好家底。您光说随州的物价高,随州的税赋也高啊,来回这么一盘剥,简直要没个活路。”

  王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干巴巴道:“京城商户们也有从江南走货的,倒少听说这种事。”

  “自然了。”老头道:“水匪也会看人下菜碟,京城是天子脚下,要真闹出什么大事反而不好,看着常来常往京城的,都不怎么动,只祸害本地了。”

  王朗:“……”

  “我也不是平白来和侯爷嚼这些烂谷子,”老头殷殷切切道:“只是侯爷是天子近臣,江南官府解决不了的事,或许您有办法。”

  王朗一抬头,果然看见前两天见过的那几个商会老人都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很有些期待的样子。

  看来是经过了前几天的相处,也算是有了点交情,这江南商会的人终于选出了这老头作为代表,上前来要和「长宁侯」诉说一下自己的需求。

  这不扯么!王朗头大,心想这让我怎么接!我只是个冒牌货,你们这事我解决不了啊!

  就算长宁侯本人在这也未必能成啊!难道指望长宁侯带着圣安司去把水匪解决了吗?王朗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圣安司是暗卫密探的衙门,人不可能太多,暗杀刺探情报出奇兵还行,去打盘踞一方的水匪这就艰难了吧?

  这事你还是得找官府或者水军,找长宁侯是哪里瞎出的昏招……

  然而他的沉默却被老头误解了似的,老头又殷切道:“自然也不让侯爷白忙。”

  王朗表情空白地盯着他,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给我点钱吗?

  “之前听说过侯爷似乎有家眷身患奇病,”那老头道:“我们走商的,走南闯北,奇闻逸事见过不少,侯爷问的那种病,老头子似乎听说过。”

  王朗眼前一亮,心想这个行!

  有个好处在前面吊着的时候人才有十足的劲头,王朗刚才心里还左一个有毛病右一个办不了,现在突然又觉得区区一个水匪而已,叶轻舟当年连关外人都能收拾,他就算当下一口应承下来,之后也都是叶轻舟去愁。

  然而眼前突然却上前来一个人影,好像一直在魂游天外的苏照歌上前一步,毕恭毕敬慢条斯理地开始给老头续酒。

  王朗:“……”

  给他续什么续!这老头还剩半杯呢!是续酒的时候么!

  他当即反应过来,苏照歌不知道叶轻舟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可八成能感觉到叶轻舟身体出了问题——这不用说,他俩同床共……同榻……同屋……谁知道他俩进行到了哪一步——总之同进同出了这么久,倘或察觉不出来叶轻舟的变化,那才真正叫个薄情悲凉,他也不必在这废心当什么月老了。

  而他打听这个怪病有些露痕迹,想必是苏姑娘突然察觉了什么,上前一步,好细致探听。

  但这个可不能让她知道啊!

  王朗道:“倒也不急。你这事本侯记住了,这事有些隐情,也不着急,不如今晚,或过两日,我们单独吃顿饭再谈。”

  那老头知道这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聊的意思了,当即善解人意掐断话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偏眸看了一眼苏照歌,苏照歌恍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拎着酒壶又去别的地方添酒了。

第68章

  “久闻侯爷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王朗正寻思着把那老头子打发走,四周却突然一静,一个含笑的声音露出来。王朗抬头去看,只见赴宴的人们自动为那出声的公子让出一条路来。

  那人一身月白色浮光锦,疏疏地绣了几枝竹,眉眼含情带笑,乍一看去竟然有股说不上来的眼熟。

  身侧的老头上来低声提醒道:“季家五公子。”

  啊,季家的人?王朗提了点精神,只见那五公子走近,手里还攥着一把玉骨扇,像是唱戏一样,行了个动作极度夸张的礼,头几乎要欠到腰下面去,吊着嗓子说:“见过长宁侯。”

  所幸做派迥异的人王朗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心下虽奇怪,不至于被吓到,客套道:“这位想必就是季五公子了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英才。”

  季五仿佛一怔,似悲还喜,千般感叹道:“侯爷竟然听说过我吗?”

  王朗:“……”

  听说个屁,这不客套话么!什么毛病!

  “也是。”季五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您是长宁侯,自然什么都知道的。”

  这一句又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王朗不知道从这个人身上品味出了多少种瞬息掠过的情感变化,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毛骨悚然,心想好家伙,这季五难道是个唱戏的出身?

  叶轻舟生母倒正经是个江南歌女呢,平素按说多少也有点拿腔捏调,也没像眼前这个人这么……这么妖妖调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