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94章

作者:西沉之月 标签: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女强 穿越重生

张闻庭被调任去京兆府后,虽然同在郢都,却像从官员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一般。许清元不敢掉以轻心,临安郡主的探子说看到张闻庭去过宁府,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最终甘愿成为了宁中书手里的棋子。

最近再见到皇帝的时候,许清元从未如此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精气神与生病之前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皇帝虽然还想紧抓着权力不放,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自己庞大的野心,只能选择倚靠内阁。

而作为一个疑心甚重的人,皇帝当然不会对掌握在宁中书手中的内阁完全放心,许清元还在猜测他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之时,皇帝突然下诏命清珑公主辅理国政。

女官们欢欣鼓舞,虽然没有加封公主任何官职,但这道圣旨将公主抬到了过去太子才能拥有的地位和权力,这还不能说明皇上属意谁继承大统吗?

不过皇帝同时下诏让邓如玉升任左都御史职位,此举令部分公主的支持者不太理解。本来公主辅佐治理政事并不影响其在都察院兼任官职,她可以照旧挂名,一应事务由邓如玉来处理便可,尤其是她的权力本来也被后者实质架空。

皇帝这样做产生了一个严重的隐患,一旦其重新独揽朝政或者其他公主不能再辅佐料理国事的情况出现,那公主要退回哪里,或者说她还能如以往一般在朝堂上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次日,接近下午下值的时间,突然有内官来传内阁众人去见公主。

御书房这种地方基本是皇上专属,象征意义十足,即便是被委任辅佐国事的公主也不敢坐在那里议事。因此几天前公主便差人将内阁旁边的一间偏殿收拾了出来,暂定在偏殿处理政务。

众人被带至偏殿的时候,除许清元之外的内阁大臣脸上都浮现出恍惚的神色。毕竟他们面对的人从一个头发斑白的中老年男性换成了气色红润的年轻女子,任谁都会不适应的。

端坐在正位的公主今日穿着一身简单大气的袍式衣服,头发简单盘在一起,看起来干练得体,但是她直挺挺的脊背却泄露了自己的紧张。

面对这么多朝廷重臣,清珑公主哪怕只是想要说一句简单的话,也要在心中掂量个三四遍才敢开口。

公主的视线转到末尾站着的许清元身上,对方本来一直微垂着眼睛,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眼睫微微动了一下。清珑公主却在对方抬眼前转移了视线。

这番小动作没有逃过在场众人的眼睛,高学士心中纳罕:难道公主和许学士闹不和的传言是真的?

“诸位阁老,”公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秉承皇上圣旨,由本宫辅理国事。本宫年轻,历练不足,还需各位大人多多教诲提点。”

宁中书带着下属下拜:“公主言重,此乃下官们的职责所在。”

“好,那本宫便直说了。昨日有户部官员上奏说应当削减官员养廉银,但是内阁的票拟上却是驳回。”公主将一摞奏折挪到眼前,“敢问诸位阁老为何不准。”

谁也没料到许清元先出声应答,她缓声道:“提高养廉银本是因之前申国公‘八条令法’将征收丁税之权从地方收归到户部,为压住地方官员的反对意见才施行的。如今摊丁入亩之法一出,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丁银便随赋税上交,地方上的境况同从前没有实质区别,故暂保留旧制为妥。”

一旁的高学士等人纷纷附和。

公主的脸绷得紧紧的,自打众人进门来,她第一次与许清元正眼对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紧张,阁臣们听到公主驳斥出声:“此言差矣,清廉为民,两袖清风才是为官之人应有之德行,难不成还是为了赚这几两银子吗?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丁银还是赋税,都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怎能为此增加如此庞大的养廉银开支,岂非同地方官员暗示此为挪走油水的补偿?”

被正面驳斥的许清元皱眉垂下眼去,不再言语。以她的身份不好再开口,否则便成了跟公主顶撞。宁中书适时站出来,他先大大夸奖了一番公主的言论,然后道:“但公主也要体谅地方官参差不齐,不是人人都像公主一般德行出众,与其让他们搜刮到百姓身上,不如朝廷给予优待。支出的银子虽多,跟国库进收相比也不算多,且又是个使他们忠诚的好法子,轻易不可削减。”

经过宁中书出面一说,公主才点点头:“本宫晓得两位的意思,不过据我之见此项还需推敲,本宫会禀报给皇上的。”

公主心跳的厉害,她默默平复一会儿才就其他事宜继续询问下去。

议完政事,走出偏殿一段距离后,高学士悄悄凑到了许清元身边,他颇有几分鬼鬼祟祟的模样,悄声问道:“公主秉性柔和,今日怎么这般强硬,别人也就算了,连你这个老师的面子也要驳。”

一时之间许清元居然分不清高学士语气中同情的成分多一点还是幸灾乐祸的成分多一点,她沉默着没有回复,对方出言宽慰了她几句。

此后公主开始亲近许清元之外的其他女官,而许清元每日仍正常上下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所以流言变了,从之前晋晴波说的公主泄许清元的气变成了公主羽翼渐丰想摆脱权臣的控制。

起初女官们是不相信的,但渐渐地女官中的某几个人开始受到公主的特别优待,而公主宁愿去找内阁其他人商量政事也从不单独召见许清元,后者也不再去公主府中授课,两方的态度越来越明显,由不得众人不信。

京兆府的司仓参军王娴没有贸然接受公主的拉拢,而是先跑了一趟许府。众人只听说两人见面后没说几句话便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王娴似乎就此对许清元心生怨气,果断倒向了公主一方。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太医院内。

左右两位院判正推心置腹地对眼前几位御医、医士安慰道:“皇上年岁已大, 身体有病痛在所难免,院使知道这件事并不怪你们, 但你们毕竟是负责给皇上看诊的, 身上难免要担罪责,不过院使一定会替你们求情的,不必太过担心。”

待长官走后, 在场唯一一位女医士汪大人见同僚们对于背黑锅无动于衷,气得摔门而出。她快步走在撒满了金黄落叶的小道上,越想越不服气。

虽说如今女子科考已经较为普遍, 但是这样良好的风气在太医院中却并不盛行。她自己作为一个女子能做到有品级的医士一职已经是沾了女官们的光,而且就这么一个区区七品小官还是她为之努力了二十多年才于前几个月刚刚坐上的。结果在她上任第三天皇帝便因胸痹病倒卧床, 简直倒霉的不像话。

胸痹乃慢性病,之前那么多任御医都没有医治成功, 现在倒是好意思单单挑他们出来替人受过。

“话说的好听, 那为什么把给皇上看诊了十几年的杨御医撇开不谈,还不就是看我们这几个没背景好欺负, 柿子挑软的捏。”汪医士气愤不已, 但是却毫无办法。

尤其是当她听说院使已经将请罪的奏折递上去的时候, 更是感到十分无力。虽然她明白皇帝不会为此砍他们的脑袋,但总归降职是免不了的,何况这件事她本来就委屈。

接下来几天汪医士过得浑浑噩噩,她知道自己在等待那道降罪的旨意,那代表着自己之前二十几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几个同病相怜的同僚也窝在药房, 他们像在等待宣判的戴罪的犯人似的见不得光。

忽然一人从外面挑帘进来,他的语气是与屋内气氛完全相反的激动:“太好了, 有人替咱们说话了。”

众人窸窸窣窣站起来, 强打起精神问:“是谁?结果如何?”

来人道:“是许学士, 今日朝上她将院使痛批了一顿,说院使在找人充当替罪羊呢。”

“真的?”方才还十分沮丧的医官们此刻都高兴起来,“许学士竟肯为咱们说话,是谁找的关系?”

汪医士冷笑出声:“还没睡醒呢?你睁开眼看看在这里的人谁能攀得上内阁大臣。”

被嘲讽的医士涨红了脸:“汪大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大家彼此无事难道不好?怎么你竟摆出这副态度来,跟许学士欠了你的似的?”

“是啊,你也知道她不可能欠我,无缘无故,许学士怎么会为我们去得罪院使,也不知道是谁脑子不清楚。”汪医士冷眼看着众人面色骤变,心中却似被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许学士正年轻,身上没病没灾的,他们这帮靠医术吃饭的人怎么回报?如果说许学士另有所图的话倒是说得通。

医官们往返宫中和各大王公贵戚之家,沾的又是生老病死的大事,而这也几乎是他们医术之外最大的价值所在。

此事闹到最后,皇帝只说是自己年纪大,痼疾难除,要是回回问罪,太医院哪里还能剩下几个人,只对院使略作处罚便将此事轻轻揭了过去。

受惠的医官们都在打算着给许学士送什么礼,汪医士话说的难听,礼数可不敢错。但她亲自上门去送礼的时候,许府却回绝了。

这让汪医士心中更难安稳。不收礼便是收人情,眼下情势紧张,她害怕医官中的哪一个人万一行差踏错,出了事会拉着满太医院的人去陪葬。

而令她担心的事在不久之后竟真的发生了。一天,有人传信说许学士府上要请一位医官去看诊,其他人都是蠢蠢欲动的模样,汪医士心中哀叹。

传话人扫了一圈,突然朝汪医士道:“汪大人,你身为女子更方便些,快去吧,千万别让许学士大人等。”

其他人悻悻坐下,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歆羡。

拿上药箱,汪医士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许府,被带到一处偏幽的院子进了正屋后,她只顾着观察那位年纪轻轻便名声煊赫的许学士,一时之间没注意到其他人。她询问对方身体有何不适,却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那位许学士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汪大人,要看诊的是我这弟媳,不是我。”

汪医士面上一红,好在她长得黑并不显眼。待众人笑停,她才转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梁翰林,按照望闻问切诊过,确认无误后收起工具,汪医士肯定道:“梁大人身怀有孕,恭喜贵府增添人口。”

得知消息的许家一众人等皆欢喜不已,许学士面上笑容淡淡的,没像其他人那样高兴地昏了头,在仔细询问过注意事项后,还亲自将她送出来一段路程。

对方始终不谈其他,让汪医士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有点诡异的失望。

在两人分别之时,她忍不住问道:“许大人还有其他话想同下官说吗?”

许清元疑惑地微微侧头:“汪大人是指什么?”

“没什么,注意孕妇饮食,下官先告退了。”汪医士又尴尬又狐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准备在路上再慢慢品这位许学士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梁慧心有喜对于许家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有眼色的人看到许清元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都不敢表现得太过。

私下奴仆们谈论起来,不少人猜疑大小姐是害怕家产都留给弟弟弟媳一脉所以才那般模样,这个说法也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同。

许长海听到闲话后命梅香狠狠惩处了几个挑事的,并特意找许清元聊了这件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父女两人又闹得不欢而散。

今年这个时节,皇宫中更换了一批内官、宫女,新进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教导要被分到各处去,其中最好的去处当然是皇上身边,但这样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王镇现如今在御前做事,身份不同往日。以前他见了人要叫爷爷,现在比他岁数大的内官见了自己都要认义父。今天他应承田德明的吩咐来挑几个机灵的领去德阳宫伺候,或许是来之前这边管事的提点过,自打他一进这个门,地下站的一排排愣头青个个儿站直了身子,那眼睛亮的都能放光,差点把他闪一个好歹。

“王内官来了,小林子上茶。”管事的凑上来赔笑道,“这回您是要挑多少?”

“德阳宫本不缺人,只是我新到没多久,手下没有几个人可以使唤,田爷爷才让我来挑挑。”王内官坐在椅子上,招呼道,“李管事也坐。”

那管事坐了半边屁股,将新茶捧给王镇,又指着刚刚上茶后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小林子道:“原来如此,那您可得好好挑选。对了,他姓林,在这些人里算是很不错的,人又稳重,我便让他帮忙照管。他对新人比我还熟,王内官要是拿不准主意,可以让他帮忙参详参详。”

“多谢李管事。”王镇点点头,把这些新人仔细看过几轮,点了几个人出来,但最后只肯收下两个。

两人都是大高个儿,长得俊秀讨喜,从他进来后也一直很规矩,算是这批人里拔尖儿的。

临走的时候,王镇又把那个小林子给带了去。李管事笑得谄媚,看来跟小林子确实关系匪浅。

刚将人带回德阳宫,便有小内官喊他去见田德明。王镇急匆匆赶去却是一件小事,赶着办了往回走,路上又见到梁统领正在树底下训骂副手白鸿朗,他瞥了几眼,但未做停留。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最近许清元没事的时候总是在京城中到处乱走, 几乎把内城的上百个坊逛了个遍,车夫迟疑问道:“大人, 天都快黑了, 还要去怀杏坊吗?”

“去。”许清元肯定地说。

怀杏坊是郢都内城最靠近皇城的坊之一,住在这里的人光有钱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身份必须压的住。许清元来转了一圈, 一路上见的府邸不是勋爵家就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家,曾经的黄尚书和如今的宁中书大宅都在此处。

按照这里的地价,许清元现在大概只能买得起一间狭小的一进四合院。她砸着嘴摇摇头, 看来无论古今,地产都是赚钱的买卖。

车夫拉着她回到许府, 府中众人正准备用晚膳。许清元就坐,从饭桌上夹了口春卷刚要递进口中, 许菘之旁边的梁慧心突然发出一阵反胃恶心的声音, 一家人见了便着急忙慌地叫去请郎中。

许清元默默将春卷放在自己面前的碟子里,看着眼前所有人操心梁慧心的模样, 她忍了空肚子许久实在有些烦躁, 出言道:“先吃饭吧, 等弟媳什么时候缓过来再让厨房另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其他人并没有觉得这句话如何,但梁慧心的反应却更大了。

许久后,缓过劲来的梁慧心拿手帕擦擦嘴角,歉意道:“媳妇实在身体不适, 耽误了大家用饭。大姐多吃点,弟妹先回去休息片刻。”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梅香看看大女儿, 又看看起身离开的梁慧心, 心中暗骂她以前装的好,自己竟没看出来她是个得势张狂的小人。

厅内寂静无声,梅香出声张罗大家继续用膳。许清元板着脸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看来这顿饭是彻底没法吃了。

之后有仆妇背后议论,说看见大小姐和二少夫人见面时说不了两句话声音就变了调。梅香知道后看不过去斥责过梁慧心几次,倒致使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了。

事后,梅香气得跟贴身丫鬟发牢骚:“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提携她进的翰林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养出个白眼狼来。她以为怀了孕许家的家私就都是她的,想跟我女儿争,她想得美!”

许清元每天忙公务累的不行,实在受不了回到家还要忍受如此紧张的氛围,便主动要求出去开府另住,许长海两边劝了半天不管用,却还是不吐口。

作为许家名义上的大家长,只要许长海一天在世,子女主张分家便是大不孝。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将这样的话柄递到女儿的政敌手中。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传出去太不好听,说不准他们家三个官都要挨参奏。

见父亲不肯,许清元再三保证道:“不是分家,就是去外面住一阵子,等弟媳生完就回来。不然家里鸡飞狗跳,对她身子和婴儿都不好。”

搬出家中第三代后,许长海才十分不情愿地点了头。

将手头的银钱凑了凑,许清元总算将之前看好的怀杏坊一间民居买了下来。

卖家话里透出意思说有好几个主顾本来准备出手,但许清元身份在这里,其他人知道后便主动放弃了,要不然价格还要更高。

既然搬了地方,总得知会亲友一声。许清元请来倪慧凝帮忙张罗出一桌乔迁宴,宴后她征询过倪慧凝的意见后将其留下来充任自己身边的总管事。

房子的卖家在办理好地契手续后找到曾经的一位买家小聚,两人私下是多年好友,言谈无忌。

卖家呷了一杯酒,问好友:“她虽然是内阁学士,但你好歹是四品的中书侍郎,竟也如此怕她?”

本来坐相端正的谢侍郎一听此言立刻不屑地撇头哼笑:“一个小毛丫头,我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