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92章

作者:西沉之月 标签: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女强 穿越重生

但是许清元没有就此收手。在皇帝下旨后不久,许清元撇开了所有顾虑,第一次正式提出请求皇帝立公主为皇储,堂堂正正地站在公主身后支持她。

托齐朝开国女皇帝的福,即便之后经历过几代男性皇帝,却没有一个人敢明面上废除女子继位的可能性。所以从血缘伦理上许清元十分站得住脚,甚至可以说如果刨除公主的性别,储位不做第二人想。

所以许清元敢光明正大地提出来,也不会有其他官员敢因此给她定谋反之罪,名正言顺,便理直气壮。

如此行事当然是跟公主和女官们商量后的结果,当然许清元还考虑到了另外一点:张闻庭与许清元恩断义绝后,那个人可能会很快由暗转明支持张闻庭。

许清元绝不愿意处于被动状态,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了。

好处是其他之前暗中支持张闻庭的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说混一份从龙之功没人能果断拒绝,那么真的要让人跳出台面跟许清元等女官打擂台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谁又敢轻易赌上九族的性命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敢针锋相对的男性官员们转而将礼法化为刀光剑影向她刺来。

“《易经》有云:乾道生男,坤道生女,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坤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太极图是谓阴阳轮转,乾坤相互依赖,没有高低,公主乃陛下唯一血脉,怎么不能立为皇储?各位究竟是看不惯女子从政,还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许清元毫不惧怕,她舌战群儒,在朝上将所有老腐朽驳了一个倒仰。

论战持续了三天,皇帝才终于传令召见许清元。

在路上,许清元设想过许多种皇帝可能的反应,但是实际上见面后事情却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她赶到的时候,御书房中只有田德明在等待,他笑皱了一张老脸,欠身道:“许学士,皇上在御花园等您。”

辗转来到御花园,皇帝正坐在亭中假寐垂钓,即便保养得当,皇帝也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常年为国事操劳导致他头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白发,加之其身处眼前这样富有生活气息的场景,令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普通老人,而不是一国至尊。

听到身后两人的脚步声,皇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给许大人赐座。”

内官将座椅放置在皇帝右侧身后,许清元告罪坐下,假装在观赏着御花园巧夺天工的风景,实则心悬一线,脑中将自己待会儿怎么应对回答演示了个遍。

皇帝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鱼漂一动,他提杆一抬,众人才发现有鱼上了钩。

这种活儿用不着田德明动手,站在他旁边的王内官上前将鱼摘下放在了桶里。

“拿去御膳房清蒸,中午就吃它吧,许学士不忌口吧?”皇帝收了鱼竿,坐到亭中,呷了一口茶水。

许清元早早起身站了起来,回道:“皇上隆恩赐饭,臣跪谢。”

“哎,起来吧起来吧。”皇帝双手搭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虽然皇帝开恩,但许清元仍坚持行完礼才站起来。

“嗯,朕年纪大了,觉也越来越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你知道朕都在想什么吗?”

“臣不敢妄揣圣意。”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谨慎好还是大胆好。”皇帝笑了两声,并不以为意。

“朕在想你提的出海贸易。”他越过许清元看向亭外湛蓝的天空,声音带着飘渺,“真是大胆又绝妙的想法,那天朕差点就被你说动了。”

他自顾自说下去:“可是朕不能这样做,许学士可知为何?”

许清元与皇帝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

在皇帝召见许清元的同时,京城张闻庭府上也在进行着一场不平凡的会面。

张闻庭看着眼前主动上门的客人,愣了片刻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您没走错吧?”

对方笑眯眯地答道:“只要这里是张都尉府上,那老夫就没有走错。”

“宁首辅,快快请坐。”张闻庭面带激动,他不是没猜测过那个暗中协助他的人到底是谁,而答案揭晓的这一刻,眼前人的身份确实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您只身前来,不会被他人发现吧?”

“发现又如何,老夫既敢来,便不怕被人说。”宁中书老神在在,不用人让,自己夹起一筷子鱼肉填进口中。

“这……大人,”张闻庭还没有立刻能够适应宁中书身份的转换,他一时间拿不清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

“老夫最不喜欢弯弯绕绕,张大人有话直说。”

“那下官便直说了。”张闻庭眉心紧拧,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许清元已经出手,她身后是数以百计的女官,而肯站出来声援我的却寥寥无几,长此以往,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考虑百官的呼声。”

宁中书听罢却不以为然道:“这是小事。”

“小事?那在大人而言,什么才叫大事呢?”张闻庭看着对方这副不着正调的样子,总算相信他平常不是装出来的了,这个人本性便是如此,严肃的时候才是罕事。

“皇上将您安排在十六卫中担任都尉一职,您以为皇上所为何意?”

“为了让我历练,同时也为了监视我。”张闻庭说道。

“不错。”宁中书点点头,对他的回复还算满意,“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皇帝将你放在卫兵中以便监视,但十六卫错综复杂,彼此之间并不隶属,你可曾想过,以你的身份身处其中其实大有文章可为?”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张闻庭想要成为储君有两条路可走。一种是皇帝颁发圣旨立其为皇太子, 若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么就是第二种情况, 他们要做好政变的准备。

如果皇帝迟迟不肯放权定下继承人或者定下的人选不能做到毫无争议, 那对于夺位的任何一方来说,禁军都是必须握在手中的一支力量。

张闻庭恍然大悟,与宁中书坐谈整日, 之后亲自将其送出府中,伫立门边以目光相送。

两人会面的消息很快便被有心人探查到,清珑公主自然是最关心张闻庭动向的人, 是以几乎是当天晚上公主便收到了相关消息,她立刻邀许清元前来相见。

按照齐典之规定, 皇后所生镇国公主邑士八十人,此为公主规定的护卫人数, 除此之外, 属官之类仪比亲王。所以整整一个公主府上上下下拢共算起来人数少说也有几千人,更不用说她们这边还有一个临安郡主。相比起只有一个都尉头衔的张闻庭来说, 公主合法拥有的这些侍从是一大优势。

宁中书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许清元的激将法功不可没。皇帝不久前表态张闻庭目前还只是一个宗室的身份, 故许清元认为,如果要想确保皇位落到自己手中,控制禁军是势在必行的事,对方一定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

张闻庭任职的南衙十六卫是国家府兵,受兵部管辖。即便其设立的根本目的与北衙禁军一样都是为了保护皇帝, 但俸禄从哪儿来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那便要说到公主驸马的身份了,他是兵部尚书的小儿子, 南衙十六卫天然地亲近公主一方, 所以许清元认为宁中书他们很可能不会首先选在十六卫中做手脚, 而会先瞄准北衙禁军。

许清元条条分析与公主列明,公主边思考边缓缓点头,但是半晌后她却忽然问道:“如果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办?听驸马说,南衙十六卫的首领都是父皇直接任命的,他们与下属并不熟悉,彼此之间矛盾很深,如果宁中书要利用这一点挑拨离间,十六卫并不是铁桶一块。”

这便是许清元也无法否认的第二种可能性。她思来想去,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宁中书想的是怎么发动宫变拱张闻庭上位,有一样东西是他必须保证的——武器装备。

“公主说的也有可能,但现在还要来设想另外一种最不利的情况。”许清元语气沉重,“如果皇上真的下圣旨封张闻庭为皇太子,那现在宁中书正在考虑的,就是我们该准备的事。”

“你的意思是,或许有一天,我们也需要武力逼宫?”清珑公主被自己的话吓得惊骇不已,她紧紧皱起眉心,神情紧张。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除了兵力的因素外,最近他们可能还会有其他动作,需要密切关注。”许清元话风一转,“公主,你要记得今天我同您所说的所有话都不能透露给任何第三个人知道。”

“晋大人也不行吗?”公主问。

“不行。”政治是残酷的,是人就会有弱点,晋晴波对她表过忠心,许清元也丝毫不怀疑她的品行,但如果有人以长冬性命要挟,作为一个母亲,她该如何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呢?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越少一个人知道,计划就越安全。

“还有一件事需要您来完成。”许清元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在临行前又补充道,“皇宫的城防图,从此以后您也需要利用自己的身份尽可能多的从宫中获取消息。”

“好。”公主慎重地点了点头。

她目送许清元离去,自己在昏黑地房间内静静久坐,直到过了三更才去抱来女儿,仔细看着她熟睡的小脸,轻轻道:“母亲会保护你,让你永远可以睡得安稳。”

回去的马车上,许清元按着脑门静静回想那天皇帝将她叫到御花园的情形。虽然没有预料到皇帝会问关于出海贸易的事,但她明白其不能施行背后的原因太过敏感,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明知故问,许清元最好就不要装傻。

她在考量过后大着胆子说了八个字:阶级变化,利益分配。

听过她的解释后,皇帝对于其概括的八个字十分认同,他明确表示不允许有人想要架空皇权,不论谁试图这样做,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当时许清元真的有一瞬间感到了害怕,面前之人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一旦其不愿再受封建礼教约束,天子一怒的后果不是她一个文官能轻易承受的,即便如今她威望正盛也无不同。

随后皇帝又道:“朕知道宁中书也未必就真心匡扶帝业,但他老了,黄嘉年不能代替申国公,宁晗也不如她父亲心计深沉。而你尚且年轻,是我朝未来的栋梁,又受公主倚重,朕不会坐许第二个申国公出现,你是个聪明人,用完膳便回去多多自省吧。”

虽然许清元一度怀疑饭菜里可能给她下了毒,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了下去,好在她最后是活着走出的皇宫。

皇帝是把她叫过去敲打不假,但事后许清元将这些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几十上百遍,她怎么想都认为皇帝并没有明确阻止自己拥护公主。而这到底是他真实隐含的意思,还是故意留下的坑等她们往里跳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第二天皇帝又把张闻庭叫进了宫,一直从中午呆到宫门落钥,真的很难不让许清元摧心剖肝地去猜测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月余时间后,许清元从公主那里拿到了皇宫的地图,有些空白之处即便是凭公主的身份也不能接近,许清元猜测其中某处可能便是武器库之所在。

据图而言,最可能的武库地点有两个,一个是皇帝朝寝的德阳宫,另一处则位于德阳宫和芳宣宫中间一处宽90丈长200丈左右的隔墙之内。

一般武库的看守人员必定是皇帝皇帝亲信,且忠心耿耿,这样的人不能轻易打草惊蛇。但还是那句话,是人就会有私心,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掌握信息,以备不时之需。

宁府。

“父亲,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做。”宁晗站在宁中书面前,脸上尽是不解,“如今女官人数壮大,女儿在其中保有一席之地,如果您不帮扶公主即位,为何当初要让女儿以女子身份出仕?”

“我的这些儿女中,你是天分最高的一个。”面对女儿,宁中书不再那般玩笑态度,他眼神锐利,语气深沉地道,“但眼界不够,目光太狭窄。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申国公在前,宁家不能步他的后尘。”

“父亲的话我不明白。”宁晗摇头道。

“公主是天子血脉,正宗嫡系,所以许学士敢明示支持她,此点亦是为父绝不允许她登上皇位的原因。不只是她,郡主作为皇上的亲侄女,她即位坐稳后也将转瞬之间获得群臣的拥护。即便许学士成为另一个当初的黄尚书,最后十有八九也会落得与他一样的下场。”宁中书叹气,“所以我才会去扶持一个没有背景,又与皇室血缘淡薄的张闻庭。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即位也需要使用鲜血手段,但只有这样他才能依靠于我,妥协于我。他登基后,为父会主持将权柄收归到内阁中来,不将权力系于一身,这样才能确保江山万代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如父亲所说,您完全没有私心,只是为了江山百姓吗?”宁晗看着父亲的目光陌生又害怕,“那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谈,没必要与许清元针锋相对。我为官几十载,早就不再天真,您这样做难道不是想控制内阁,将以后所有即位皇帝变成傀儡,为您所用吗?”

“或许,”宁晗颤声道,“还有因为您曾经对公主或郡主下过杀手,所以与她们没有商量的余地,对吗?”

坐在太师椅上的宁中书抬眼瞥向女儿,痛快承认:“没错,起初是因为意外没能得手,如今临安远任外地,公主成了幌子,她们早已有所防备,又有张闻庭这么绝佳的人选在,为父何必舍近求远。”

“仁不当政,你为官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吧?”宁中书又道。

父亲对女儿的毫无隐瞒反让宁晗苦起来,如今她被夹在家族和政治立场中间,进退维谷。

方才还十分严肃认真的宁中书表情和态度都慢慢和缓下来:“为父不会支持废除女官制度的,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再废除女官了。你并没有背叛她们,不用太愧疚,你是我的女儿,以后内阁还是要交到你的手上为父才放心,别钻牛角尖。”

次日,督察院佥都御史宁晗称病,一连多日不曾上朝,皇帝派太医看过,说是忧思太过的缘故。

宁大人病好后,就渐渐与女官们不相往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暑夏倏忽而过, 爽秋已至。百姓们不再窝在家中避暑,经常邀约二三亲朋出门闲逛, 通临街上更显繁华。

黄嘉年那件事后乔香梨正式恢复了身份, 临安郡主请她住在别院不用挪动,但乔香梨却朝许清元借了一笔钱,坚持搬到内城一所民居里生活。

她不再遮掩自己的进士身份, 但是也一直没有参加吏部考核重新做官。她与那些被自己所救的孩子们仍旧住在一起,许清元问起,乔香梨便道:“他们不愿意回到父族家中, 我养他们小,以后就让他们养我老吧。”

当然进士的身份摆在这里, 乔香梨总不用像以前一样辛苦讨生活,她靠抄书或者给找上门的蒙童讲学为生, 束脩并不高, 但维持几口人的温饱没有问题。

今天来找乔香梨的时候,她正在给一个刚留头的小女孩布置功课。

小女孩认真恭敬地聆听完老师地教诲后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脸上一派天真, 让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今天不是休沐, 许学士来我这里要做什么?”孩子们随手上了壶茶水,乔香梨坐在院中石凳子上捧着茶杯吹气。

“有个问题想问您。”许清元也坐了下来。

“问吧。”

“您还想出仕吗?六部九寺我们还需要不少自己人。”许清元问。

对方轻笑着摇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愿意再折腾许多。”

许清元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