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第129章

作者:云上浅酌 标签: 时代奇缘 穿越重生

  虽然裴渡告诉自己,他只是无聊,不是为了看见活着的秦桑栀。但若进了幻境,看见的不是她,那天醒来,他又会极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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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等,就等到了四十九天后。

  那日,裴渡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从白天到黑夜,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耐心地等着床上的人睁开眼。

  但所谓的“假死复活”,本就是毫无根据的推论。

  枯坐到了翌日天明,他期盼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裴渡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猛地起身,双腿已经麻了,可他不管,抓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翻来覆去、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把日期又数了一遍。

  没有错。

  四十九天已经过了。

  秦桑栀没有假死。她就是死了,早就死透了。

  一天一夜,枯坐至今,一无所获。裴渡饿得恼火,就提着一个木桶,去溪边捉鱼。

  这些日子,他的胃口一直不太好,不管吃什么,舌头都淡淡的。本该多放点盐,但裴渡却诡异地保持了以前和她一起捉鱼时的习惯——以前是因为没盐,不得不吃没滋没味的鱼。如今是什么都有了,也要刻意守着过去的习惯。

  一月,泸曲附近已经下起了雪,应该快过年了。

  荒郊的河流也结了一层薄冰,鱼在底下游得很慢。裴渡孤零零地坐在河边,生了一个火堆烤鱼,看见鱼皮已经烧得金黄金黄,渐渐心情又好起来了,保持着笑容。

  吃着吃着,他的目光又习惯性地掠向了对面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

  仿佛被什么刺到了眼,裴渡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望向对岸,发现那边今天多了个雪人。

  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村子的小孩来堆过雪人。这雪人由两团一样大的雪组成,坑坑洼洼,堆得特别丑。脸上的眼鼻唇是几块黑色石头。两侧手的地方各插了一根树枝。树枝上的末端还滑稽地穿了一个红包封袋。

  裴渡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小金虎和玉坠。

  看来是真的快过年了,连个破雪人也有红包收。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可慢慢地,这道笑容就是一凝。

  突然想到,这么丑这么好笑的雪人,秦桑栀已经看不到了。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会说些什么呢?会一起乐呵呵地笑,还是拉着他,也在旁边堆一个雪人?

  还有现在烤着的这种没滋没味的大白鱼。还有夏天时,他们一起去溪边泡的那些肉红红、多汁又香脆的甜西瓜,在村镇里沽的酒,她再也尝不到了。

  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大时大节,也不会有她了。

  裴渡轻微地抖了抖,狼狈又有些凶狠地低下头,大口咬着烤鱼,仿佛满不在乎。

  吃得太急,有点想吐。

  但再也不会有一只手拍他的背,让他慢点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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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裴渡又情不自禁地拿出了那个青铜沙漏,放了点血。

  但没有等到幻境降临,他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是迟来的幻境还是别的什么,慢慢地,裴渡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夜空——夹在冷巷里的一线狭窄的天。灯火与人声,都那么地遥远。

  辨认了好半晌,裴渡才发现,这里是自己第一次遇见秦桑栀的地方。

  那时候,他正在被秦家的人搜捕,从青楼翻了出来,倒在了空无一人的长巷里。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秦桑栀蹲在自己面前。

  这是和她有关的幻境。

  裴渡模糊地想,竟有了几分舒心。

  只是,按照先前的例子,幻境应该与现实完全一样。为什么他都睁开眼了,却没有看到秦桑栀?

  也许她迟到了。

  裴渡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挪动半寸,老实地等着她出现。

  但等啊等,一直等到了他浑身都疼了,疼得快死了,抻直了脖子,不断着急地往巷子外面张望,她也一直没出现。

  也许是对他失望了,也后悔捡他回家了。这次,秦桑栀不来了。

  裴渡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一种深切的恐惧,如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如果这天夜晚秦桑栀没有出现,那就代表着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连他偷来的那三年多的时光,都是假的。

  条件反射地,裴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什么都摸不到。

  他凶狠地一咬牙,按捺着心底的恐惧和委屈,撑着地,硬是爬了起来。

  这个幻境肯定是出了错!

  没关系,他知道秦桑栀住在哪里。她不来的话,换成他去找她也是一样的。

  她心肠很软的。倒在她前面,他就不信她会不管自己。

  幻境终究对他仁慈了一次,裴渡才一坐起,眩晕了一下,就发现周围的景象又变了。变为了他躺在床上,置身于熟悉的房间里——正是过去那三年多,他在秦府所住的房间。

  床边坐了一道轮廓模糊的身影,牵着他的手,低头望他,仿佛有些无奈,轻叹一声:“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就成这样了?”

  她的手是温暖的,语气也一如往昔,比任何一次都真实。

  仿佛中间什么坏事都没发生过。他们依然住在泸曲的家中。秦桑栀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如今回来了。在她叫醒他前,他正在做噩梦,噩梦里的秦桑栀没有来接他回家。

  裴渡眨了眨眼,有点懵然地望着她。突然,往前一挪,抱住了她的腰。

  她没有反抗,握住他的手,给他把脉,低声说:“奇怪,你的病应该已经好了呀。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

  “不知道。”裴渡收紧了手臂,声音闷闷的,非常不讲理地说:“肯定是因为你。”

  被他抱着的人没说话。

  裴渡也沉默了一下,忽然低落地说:“我的玉坠和小金虎都不见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不见了也没办法呀。有些东西,只会给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

  这句温柔又透露出无尽残酷的话,终于刺破了梦境。

  裴渡在破旧的客栈里醒来。

  才发现,他怀中的沙漏,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启动过。

  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中梦而已。

  梦醒,就一切成空了。

  裴渡唇颊泛青,按住了胸口。那种绵延数月的疼痛和绝望,在这一刹那,突然以数倍之烈涌来,令他痛不欲生。

  刀子刚捅进身体的时候,还能谈笑自若,丝毫不觉得疼。

  敞着血糊糊的伤口,一直活着。

  直到刀子抽走了很久以后,那迟钝了很久的痛意,终于在这时,后知后觉地出现了。

  .

  这个寂寥的冬天,几人欢喜几人愁。悲欢悔恨,贪嗔痴怨,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在农历新年前夕,聚宝魔鼎在姑苏附近出现,魔修们的又一场竞价拍卖会开始了。

  本以为,这是一场和往年无异的拍卖会。孰料,今年却出了一件颇为骇人听闻的事。

  按照聚宝魔鼎的规矩,庄家之位,往往都会交由势力大、资历老的魔修来轮流担任。而这次负责坐庄的大魔修,连同其手下,竟在拍卖会期间,惨死在了休息的偏殿里。

  看得出来,他们在死前,受了诸多酷刑。

  从他们伤口形状,可看出那刺客的武器颇为独特,比剑刃更薄更短,像是某种薄锐的东西——譬如扇子所切割出来的。

  消息传出去后,众说纷纭,为情杀人、为钱财杀人的说法都有。也有一些自诩知情的人说,这个大魔修生前修炼时常用活人做炉鼎。他那狗腿子手下,为投其所好,常在外面物色人选。不幸被捉回来充当炉鼎的修士,最后都非死即残。

  这回,应该是夜路走多了终遇鬼。有人找上门来,替某个“炉鼎”报仇了。

  各种版本的传言,流传了好一阵子,因迟迟没有下文,也就渐渐无人再提了。

  .

  二月初,天寒地坼。

  某片方圆千里、荒无人迹的山峦上,积雪深冷,车马难行。

  枯枝挂满了半透明的冰溜子,冷风迅烈,迎面打得人难以睁目。

  裴渡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又摔倒了多少次。

  靴中的双足冻得麻痛,碾出了一串孤零零的脚印,绵延向高山深处的禁地。

  他的背上,驮着一个被厚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一下轻微的颠簸,背上之人一条手臂从披风里滑了出来,落到了裴渡的身侧。

  那是一只已微微发僵,青白无力,毫无生机的手。

  显然是死人的手。

  裴渡却停住了脚步,仿佛怕她会冻着,小心又吃力地将这只手塞回了暖和的披风里,才踉跄着继续前行。

  从天明行至暮色。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孤立而寂静的宫殿。

  “伶舟,快出来!我有事找你!”裴渡喘了口气,喉间泛腥,紧盯着前方的石门,嘶声道:“出来……帮我招个魂!”

第79章

  空旷的山巅上,冷风呼啸,结界流光闪动,回荡着裴渡的喊声。

  许久以后,宫殿两扇沉重的石门,终于缓缓打开。

  宓银出现在了门后,满脸不悦:“你吼什么吼啊,吵死了,叫这么大声,这——”

  目光掠过了裴渡瘦削阴郁的脸庞和他背着的人,宓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声音也一顿。

  裴渡没有理会她,看见门开了,流失的力量仿佛一下子重新聚拢。他紧了紧背上的尸体,闯入了宫殿。

  宓银目瞪口呆:“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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