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 第3章

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标签: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甜文 穿越重生

  王柯回过身来,见着商丽歌又是一怔。

  走近了看,愈发觉得眼前的姑娘肤若凝脂纤弱楚楚,似是每一分都长在他的心坎上,叫他越看越喜,竟是移不开眼。

  王柯稍整仪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君子端方,温声道:“姑娘没事吧?”

  商丽歌抬眸,见王柯神色温和,眼中是熟悉的专注含情,即便早有准备,胃里依旧忍不住一阵翻涌。

  她压下生理的厌恶,低声道谢后便作势要走。

  王柯素爱听人说他怜香惜玉,以彰显他君子之风,又格外偏爱这楚楚容色,本就抛下吴小郎君等人追了过来,现下又哪肯轻易放人离开。

  此时见美人被欺得红了眼尾,心头一颤竟是脱口而出:“我替姑娘赎身,日后定不叫姑娘受那等委屈!”

  商丽歌一顿,倏尔抬眸。

  王柯清咳一声,他也觉得自己唐突佳人,但话到此处便没有收回的道理。且不知为何,方才只在席上见了一面便对人念念不忘,连姑娘的芳名都不知晓就情不自禁追到此处。

  “实不相瞒,我对姑娘一见倾心,方才说想替姑娘赎身之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出自真心。”

  真心?

  王柯言词恳切,商丽歌拢在袖中的手却渐渐收紧。忽而想起,有一个问题她从未问过王柯,也不曾听他亲口回复。

  “敢问郎君,家中可有妻室,是否已有婚约?”

  王柯神色一滞,目中闪烁。

  他幼时的确定过一桩婚事,对方是平杨郡王家的庶长女,与他也算门当户对,然那位,委实称不上什么娉婷佳人。

  且依他如今的品学,日后定是要入仕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若是平杨郡王家的嫡女县主便罢,区区一个庶长女,于他仕途并无多大助益,却要占他正妻之位。

  他心中不喜,自然也不愿在人前提及。只是这婚约是早年王氏族长所定,不好轻易悔婚,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王柯看着眼前美人,世家子弟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一般的乐籍女子顶多做个妾室,红楼中人虽是特殊,许个贵妾之位,也该对他感激涕零了。

  王柯想着,面上神色愈发真挚:“我并未成家,对姑娘绝无二心。”

  商丽歌险些嗤笑出声。

  并未成家,却是已有婚约。

  这般拙劣的演技,她前世怎就半点看不出?

  她又凭何认为,没落的世族双亲就会同意迎她为正妻?

  见商丽歌不言,王柯立时道:“姑娘若是不信,我可在此立誓,今生只钟情姑娘一人,此心不移,此情不灭。”

  王柯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素有才貌,在培山书院的几年,每至下山日,都有小娘子在山门口徘徊,只为瞧他一眼。

  眼下他这般深情款款,必然能叫佳人动心。殊不知他这番指天誓日,如今的商丽歌听在耳中,只觉得恶心。

  商丽歌按下眼中讽意,眉目楚楚:“郎君一番深情,奴受宠若惊,多谢郎君厚爱。”

  王柯心喜,却听商丽歌又道:“然奴命薄,此生已与红楼为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自负如王柯,这一番百般讨好剖白心迹,却被当面拒绝,该是何等的难堪?

  偏偏商丽歌抬出的那人,是有着第一公子之称的红楼主人,多少王亲贵族都要对他礼遇三分,王柯再心有不甘,又如何能与那位作比。

  眼看王柯的脸由白转青,商丽歌感到了一瞬的痛快,却又觉得那远远不够。

  廊风拂过,吹起拐角垂落的一袭纱帘。两人谁都不曾发觉,扬起的纱帘一角下露出了一双飞白流云靴。

  被提名的公子就立在垂帘之后,闻言侧目,眉角轻扬。

第三章 小考

  红楼是回字型的楼阁,东南西北皆有回梯,每个回梯边上各有一个拐角,挂同色垂帘,后头不过一狭小隔间,开一扇大窗。

  除了每日临晨和傍晚会有人经过熄点檐灯,其余时间基本不会有人在那儿逗留。

  故而商丽歌压根不会想到,那垂帘后头会有人在。

  此时,她正步步为营备炭生火,等着眼前的良人君子一朝入瓮。

  王柯神色难看,半晌才从齿间挤出字来:“你是说那位……”

  “红楼里的姑娘虽是卖艺不卖身,但若不能得礼乐司惠赐玉牌,一应身契便皆是在公子手中。”

  商丽歌黯然道:“公子那等人物,奴身份低微,恐连上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倒不算假话,公子不常现身,即便现身,也时以面具示人。

  商丽歌在红楼多年,从未见过公子真容,且除了那次,也基本未在公子跟前回过话。

  “公子风华绝世,素有爱才之心。郎君学富五车,若有机会得公子青眼,又何必为奴所累?”

  这些话叫王柯听着心中熨帖,本因商丽歌拒绝而生的恼怒也散去几分。想来也是,她怎可能对自己无意,不过是担心赎身艰难,恐惹了公子不喜影响自己的前程。

  王柯暗暗摇头,果然还是小女子,见识浅薄。公子若是认可他的才学,便是为他的仕途开了一扇大门,到时他步步高升,难道还赎不来红楼里一乐籍姑娘么?

  思及此,王柯心头蓦然一动。

  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机会么!

  月底的曲文谈是汇集天下名流的盛事,他神往已久,原先也是奔着曲文谈而来,只是被满楼的墨宝镇住,生了退却之心。

  可是反过来想,若能在曲文谈上得那位公子一字半句的称赞,便足以令他名满澧都,江凉王氏也能重新进入澧都权贵的视野。

  这般一想,王柯心中已是激荡不已,然一时又有些踌躇,询道:“你可知往年的曲文谈是怎样的光景?”

  商丽歌的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口吻却是恰到好处的敬仰歆羡:“可以说是文豪汇聚,百家争鸣。印象最深的,大概是几年前被公子称道过‘通文达理,满腹珠玑’的那位郎君,如今已是内阁中最年轻的学士了。”

  王柯一怔,对仕途的向往已将最后那点犹豫踌躇压灭。他自恃学问出众,在培山书院中的课业也是拔尖的。且曲文谈只是品评诗词,又不是当场来作,他回去好生准备,未必不能独占鳌头。

  王柯欣喜不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再看眼前的美人,明明这般柔弱无依,却还处处为他着想,王柯此时哪还觉得不满,早已是满心怜惜。

  或许,先在曲文谈上得公子青眼,事后再提身契之事,公子风流人物,未必不会成全这段才子美人的佳话。

  不等他平步青云,也能抱得美人归了。

  王柯越想越觉得此事能成,正要同商丽歌说说自己的打算,然转念一想,虽说他们互相有意,但毕竟才见一面,如此让人相信他的才学未免显得狂浪。倒不如先按下不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挑明,更显他心诚,也更易叫人一往情深。

  王柯深看了商丽歌一眼,掏出一方巾帕递去,意味深长道:“我已决心参加月底的曲文谈,只盼到时能再见姑娘一面。”

  商丽歌的目的已然达到,陪他周旋许久早已不耐,此时只微微敛目,宛若羞涩:“郎君高才,定能在曲文谈上一展所长。”

  美人心折,王柯顿时心情大悦,施施然一礼翩然而去。

  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商丽歌扫了眼手中方巾,眸中一片冷然。

  王柯这动不动就赠人帕子的毛病一点未变,只她变了,不会再将一方素帕藏于怀中百般珍视。

  商丽歌随手一掷,懒得再多看一眼。

  无人在意的角落彻底安静下来,后头的垂帘被人挑起,露出一卷书册。执书的手玉骨修长指节分明,覆在深色的书面,宛若上好的白釉瓷器。

  送客回来的明姑只凭一个侧影便将人认出,有些意外:“公子亲来前院,可是有要事吩咐?”

  飞白流云靴停在被弃的巾帕旁,白皙指腹划过卷页的缝隙,静默无声,却又显得意味深长。

  半晌,闻玉才淡淡开口:“这月的考评改在笠竹轩。”

  ***

  红楼规矩,为免楼中姑娘懈怠,除红袖榜前十,其余所有在籍艺人皆须参加月度考评,而一年一度的年度考评,则是全员大事。

  如今距年考还有不少时日,本月的小考却已是迫在眉睫。

  商丽歌到后院时,已有不少人候在笠竹轩前,三五个一堆议论纷纷。

  “一个个进?”

  圆脸姑娘点头,瞧着有些紧张:“也没公布选题,不知道要考些什么。”

  以往每月小考皆是在前厅,明姑会在前一日公布选题,众人根据上月的小考排名依次上前,由明姑当场给出评级。这月不知怎的,不仅突然换了地点,连考核方式也改了。

  商丽歌环顾四周,目光在东侧冒出的那座楼阁上停了停。

  笠竹轩连着中庭的小花园,穿过花园东侧的抱壁,就是院落小重山。

  那里,是公子的住处。

  前头已叫到她的名,商丽歌收回目光,往笠竹轩里去。

  进门需褪鞋,地上铺了一层不规则的厚竹席,即使穿了罗袜,踩在上头依旧能感到硌脚的疼。

  商丽歌安静地绕过屏风,室中敞亮,左右两扇花窗大开,夏风习习不觉闷热。靠墙两侧摆了各式乐器,中央空旷,正面的四季屏风与门口的遥遥相对,明姑坐在一侧,唤她上前。

  桌案上放了歌、舞、乐三张木牌,只需三择其一。商丽歌顿了顿,忽而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的小考虽也可自主选择歌舞乐中任何一种,却是每种都力求公平,故而连选题都是一样的。可这次在笠竹轩,地上的竹席是特制的,选歌乐还好,若是舞艺便显失公平,所谓的考核也就没了意义。

  可如果不是单纯考校技艺,又是考的什么?

  商丽歌又望了眼正面的屏风,忽而心头一跳。

  明姑是小考唯一的主考人,却没有坐在正席。正席空置,只有一道阻隔视线的四页屏风。

  这样的场景好生眼熟。

  前世她求见公子,明姑带她到小重山的院落,便如眼下这般。

  那人就坐于屏风之后,问她离开红楼的理由。

  那是商丽歌第一次近距离听到公子的声音,如玉石撞击一般清冷明澈,却也不带一丝感情。

  “奴不求其他,只求一人白首不离,红楼所得奴一分不取,还请公子成全。”

  屏风后溢出一声低笑,却并不叫人觉得嘲弄:“一句白首不离的誓言,能叫你做到什么地步?”

  “公子……想让奴做到什么地步?”

  “我不过一商人尔。”公子淡声道,“你留在红楼,便是红楼价值。”

  商丽歌心头一沉。

  她在红楼中素来表现平平,唯一惹眼的,只有一张脸。

  歌舞声色之地,往来权贵如云,若非红楼风雅,公子才名远扬,如何护得住她这般乐籍女子?

  商丽歌闭了闭眼,蓦然拔下头顶发簪,毫不犹豫地往侧脸划下。

  簪头锋利,这一下伤口极深,鲜血汩汩,顺着她的脖颈滑入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