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 第2章

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标签: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甜文 穿越重生

  商丽歌顿时起了几分作弄的心思,当着锦瑟的面优雅擦去唇边的药渍,抬眸宽慰:“你不必怕,晚间的筵席我定然同你一道。”

  从前商丽歌的眼中多是冷淡怯懦,常常不敢与人对视,十分媚色也只剩七分。而如今,她眸中的亮色坚定又惑人,望过来时似能看到人的心底,竟叫锦瑟心头一颤,勉强挤出丝笑:“姐姐能与我做伴,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锦瑟不敢再与她对视,关怀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商丽歌没再管她,说起来还要多亏锦瑟一番心思,才叫她想起今儿是个什么日子。

  锦瑟口中的吴小郎君是昭承伯幺子,自小顽劣。去年在澧都闯了祸事,才被家中送去培山书院求学。这个时候,正是书院放假的第一日,那吴小郎君便邀书院的几个同窗攒了这局。

  其中,便有江凉王氏的子弟,也是商丽歌曾经以为会相守一生的良人——王柯。

  镜中的女子掀唇一笑,眸中却是清晰讽意。

  商丽歌将妆台上的匣子一个个打开,脂膏、螺黛、胭脂、唇脂……颜色不多但样样齐全,几乎都是簇新的。

  明姑每月都会给姑娘配备新的妆奁,看商丽歌这套,却是几乎没怎么动过。

  然商丽歌上手很快,不多会儿,镜中的美人面便与之前有了些微差别。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还是那五官,却少了几分病弱苍白,多了几分楚楚动人。就连眉梢眼角的明艳都淡去几分,只剩些若有若无的媚。

  从前是她眼瞎,看不透王柯的败絮其中,但他偏爱怎样的女子,商丽歌却是再清楚不过。

  今生的第一次相见,总要叫他毕生难忘才好。

  商丽歌勾了勾唇角,镜中的女子也跟着展颜。

  唇娇眼媚,最是蛊惑人心。

第二章 故人

  红楼坐落于澧都东市最热闹繁华的燕尾街。

  天子脚下又逢太平盛世,礼乐歌舞兴盛,朝中甚至专门设立了礼乐司,大大小小的乐市舞坊多如牛毛,其中以红楼为最。

  此时华灯初上,红楼的每个檐角都挂了长串美人灯,灯轴半悬空,夜风一起,那烛火映出的美人图便会绕着轴心旋转,仿若美人翩翩起舞。

  即使隔着整个东市十二坊,依旧能看到那灯火通明的楼阁,宛若夜中明珠。

  “红檐黛瓦,朱翠生香,不愧是久负盛名的红楼。”

  吴小郎君哈哈一笑,搭了同伴的肩摇头道:“这才哪到哪,走,兄弟带你们开开眼!”

  一行人顺着内河廊桥入了红楼,王柯辍在人群后头,走得不紧不慢。

  他出身江凉王氏,上推三代也算是簪缨世族。只不过这些年江凉王氏日趋没落,族中鲜有才学出众之辈。到王柯父辈这代,已是远离权力中心,只在江凉一带还有些根基。

  王柯虽是庶子,却是王氏这一辈中难得的好苗子,家族助他入了培山书院,除了求学之外,也是让他率先结交澧都权贵,为江凉王氏重新跻身于顶流贵族铺路。

  早就听闻澧都红楼是一等一的风雅地,歌舞美人,红袖添香。更有圣上御笔赐字,极尽殊荣。王柯也曾想过红楼中的情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般。

  厅堂的中央凿了一渠水池,水是活水,每隔一段距离都用人工开出一块石壁,蜿蜒而下。传菜的小厮不必来回奔波于后厨,只需将顺流而来的菜碟取出,上头自有竹牌写明桌号。

  凉食与热食分开,又用了特制的碟碗,可使薄冰不化,火种不灭。

  单单一个曲水流觞的传菜法子,已能瞧出红楼主人的巧思,更何况是在室中造出一条贯通后院的水渠,这样大的手笔,繁华如澧都也找不出第二家。

  然真正叫王柯震惊的,却是那满厅高悬的墨客诗集。

  其间诗词,单拎任何一首出来都能令人拍案叫绝,可红楼之中高悬的,足有百幅之数!再看那字体书法,囊括飞鹤、梦白、瘦金等等大家之作,无不临摹得入木三分。

  “听说这个月底便是红楼一年一度的曲文谈,若作得诗词佳句得个上等,就能悬于红楼之中供后生瞻仰,可是好生风光啊。”

  吴小郎君笑道:“我等是不成了,我看我们之中也就王郎能试上一试。”

  众人纷纷打趣王柯,王柯面上谦逊,心里却不由打鼓。

  他自然也知道曲文谈,跟着吴小郎君一道本也是存了参加曲文谈的心思。他在这群人中学问最佳,一贯受人追捧,自视甚高。在曲文谈上露一回脸,想来也不是难事。

  然此时见这满楼墨宝,王柯却说不出应承的话,只想着到时寻个理由推脱不去,免得颜面扫地。

  三楼回廊间,商丽歌凭栏而立,从她的角度,正巧能看到王柯的正脸。

  说起来,王柯的样貌的确生得好,面容白净五官清秀,一身的书卷气温润又没有攻击性,面对友人的恭维谦逊有礼,乍一看还真是一个谦谦君子。

  商丽歌双眸微眯,唇间溢出一声轻嗤。

  “姐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商丽歌回头,锦瑟怀抱琵琶站在身后,显然也是特意装扮过的,换了一身石榴红的束胸襦裙,双环髻上也应景系上了同色丝带,看上去格外天真娇憨。

  然锦瑟在看到商丽歌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笑便肉眼可见地一僵。

  比起她的精致妆容,商丽歌的脸上却几乎不见妆容匠气,她拿绢纱蒙住了半边脸,露出光洁的额头,偏偏眉若远黛眸似春水,欲语还休的模样引人无限遐思。

  同她站在一处,只会把自己衬得像个丫鬟,即使穿了显眼的石榴红,也不过是个喜庆些的丫鬟罢了!

  锦瑟几乎想立时回去将妆发改了,明姑却已然来催。锦瑟只能咽下这口气,抱着琵琶跟在商丽歌身后。

  同是习的琵琶,锦瑟自认为不比商丽歌差,且那吴小郎君算是迄今为止她遇上的第一个贵客,若是能在他跟前露了脸,明姑必定会另眼相待。

  此等良机,万万不能叫商丽歌抢了风头!锦瑟瞥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原先的郁色竟一扫而空。

  吴小郎君一行在西侧的厢房,商丽歌还未走近,便已然听到了王柯的声音:

  “……听说苦主都已将御状递到了澧都,那黄世良还敢喊冤?”

  “又没从他那儿抄出什么万贯家财,圈地敛财这种罪名他自然咬死不认。瞧着吧,顶多判个误杀,说不准过两年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区区一个县令小官哪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说到底还不是仗了他那位叔叔的势……”

  室中蓦然一静,不知是谁啧了一声:“好端端的提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我们只管跟着小郎君吃喝玩乐便好。”

  里头哄然笑开,又热闹得紧。明姑上前叩门,领了商丽歌二人进去。

  厢房宽敞,几个年岁差不多的郎君围坐一桌,前头的那个一抛就是一袋金珠,明姑接在手里,眉眼俱笑。

  “都说红楼里的姑娘个个精通音律,我这些兄弟可都是头一次来,听我夸下了海口,你们可得拿出真本事,莫叫小爷我失了颜面。”

  商丽歌这才抬眸细看,开口的郎君玉带华服,容色稚嫩,想必就是那位吴小郎君。王柯就坐在他的右手,即使衣着稍显朴素,在这群人中也依旧显得气质卓然,很难被忽略。

  商丽歌收回目光,缓缓将胸中的浊气吐出。二人在珠帘后坐下,锦瑟率先起调,弹的是一首古曲。

  这首曲子曲调复杂多变,很考验弹奏者的指法技艺。上一世商丽歌勉力上台,却因指尖无力频频出错,惹得吴小郎君厌弃。

  也正因如此被明姑训斥,才会对后来赠帕宽慰的王柯情根深种。

  这一世……

  商丽歌瞧着吴小郎君神色,眸中微动。

  锦瑟一心炫技,才选了这首鲜有人奏的古曲。既是古曲,便是与当下乐风不合,若是遇上个闻琴识乐的,或许能赞上几句。但显然,吴小郎君并不是那般有识之士,在座诸人包括王柯,也都不是为了单纯听曲而来。

  他们听不懂。

  锦瑟没有想到这层,眼见曲子已然奏了大半,商丽歌却迟迟不入调,锦瑟几乎压不住眉间的得意。

  然紧接着,她便笑不出来了。

  清越女声融入琵琶,立时占据了主导地位,让原本一枝独秀的琵琶乐声沦为陪衬。

  商丽歌压着弦,一调未弹,只是清唱。

  她的歌声并不如何娇婉动听,但胜在声音清冽,像是一掬水一泓泉,配上琵琶古曲别有一番风味。

  席上的郎君一时停了杯盏,纷纷侧目。

  “你唱的是……庶人歌?”

  商丽歌迎上王柯的目光,忽闪的眼睫似有几分羞赧:“是庶人歌的词,奴擅自改了曲调,献丑了。”

  王柯赞道:“词曲相应,你改得很好。”

  庶人歌的大意便是歌赞那些不受重视却身负才名的庶子,当下乐礼学风兴盛,嫡庶之间未如前朝那般酷烈分明,王柯身为庶子,这首词算是唱到了他心坎里。

  商丽歌低眉羞涩,吴小郎君哈哈一笑,称道新鲜,命人看赏后又问:“还会唱什么?”

  “吴江的采莲曲。”

  吴小郎君目中一亮,挥袖道:“不必奏乐了,你清唱来听听。”

  锦瑟面色一变,然此间席上却没有她开口的份。商丽歌清唱,采莲曲比起庶人歌来更多几分轻快活泼,她音色清澈,叫人听着心情也舒悦起来。

  吴小郎君以箸击盏,竟是跟着打起了节拍。

  商丽歌微微勾唇,嘴角的一点弧度掩在面纱之下,无人得见。

  琵琶古曲无人识,庶人歌和采莲曲却是广为流传。吴小郎君带同窗来此,不过是想炫耀他澧都权贵的身份,能让他就一首曲子评上几句,便是长了他的颜面。

  而这群人中,又分明以吴小郎君为尊,他尽兴了,跟着的人便也尽兴了。

  灯下美人眼波流转,灯烛光晕拢在她的眼中,宛若细碎星光。她盈盈望来,好似被他的目光灼到,耳廓泛起殷红。

  王柯瞧着心头一跳,忽而想看看,那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回去的路上,商丽歌抱着琵琶目不斜视,身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急。

  锦瑟气得面容扭曲,也不同她演情真意切的姐妹情了,经过拐角时一个健步将她拦下,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商丽歌点头:“嗯,我故意的。”

  锦瑟:……

  “你承认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锦瑟尖锐的嗓音听得商丽歌不耐,蓦然走近一步。她比锦瑟高些,这样的距离莫名让锦瑟有一种压迫感,声音便骤然低了下去。

  “眼下的局面不是你一手促成的么?”

  商丽歌轻笑,眸子里却无多少笑意:“若不是你在我的吃食里下巴豆,我便会规规矩矩地同你一起合奏,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就别怪我也拿你作回梯子。”

  前世的她巴不得不去参加筵席,自然也不会细想好端端的怎就突然吃坏了肚子,病了好些时日。这一世,商丽歌在病中死而复生,自然忆起了前因后果。

  锦瑟与她同住一屋,又有直接的利益竞争,是商丽歌最早怀疑之人。且她的手段称不上高明,无需费多少心思便能勘破。

  锦瑟瞪着商丽歌,原来她一早便知道!却像耍猴一样看她演戏,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气得咬牙切齿,抬袖便朝商丽歌挥来。

  拐角的楼梯口,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商丽歌余光所见,并没去拦锦瑟这下,只迅速退了半步撇过了头。锦瑟的手掌将将擦上便被商丽歌避了过去,只将她的面纱拂下,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

  锦瑟未占到便宜哪肯罢休,再次抬手,却听身后一声怒喝。

  王柯快步上前,见方才恍他心神的女子就在眼前,步履踉跄如弱柳扶风,眼波盈盈娇颜含戚,看得他愣神之余怜意顿生,立时出声喝止:“姑娘莫要欺人太甚!”

  锦瑟一怔,愈发恼怒。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这才多久便勾得人这般护她!然王柯到底是客,锦瑟不敢得罪,冷着脸剜了商丽歌一眼便怒气冲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