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小食光 第56章

作者:银河灿烂 标签: 种田 美食 穿越重生

  不过朱祐樘如今发了话,从此以后邸报的发行,无疑会大有变化。

  既然有邸报,不知民间有没有小报,张羡龄心想。其实她做宫报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倘若能使人在宫外建一个报社,发行报纸,一来可以将宫内改进之物发布出去,二来她也能趁机夹带些私货,潜移默化引导一下社会风气。

  她问朱祐樘:“民间是否也有小报呢?”

  “似乎也有一些报房商人,不过不成体系,多半是些奇闻异录。”

  “那……不违反律令么?”

  朱祐樘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只要没有过分的言论,似乎也没听说有谁管。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张羡龄揽着他的胳膊道:“我倒有个主意。”

  “文臣们不是一向爱吵架么?不如专门开一个报纸,让他们在报纸上发表高见,也省得总是在朝堂上吵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朱祐樘听了,刮了一下张羡龄的鼻子,动作很轻:“你个促狭鬼,亏你想得出。”

  “你只说这想法好不好嘛。”张羡龄摇着晃着他的胳膊。

  说句心里话,朱祐樘还真有些意动。本朝一向盛行谏言之风,尤其是以六科给事中为首的这一群科道官,上骂天子爱习武,下斥大臣当街吃烧饼,整日斗鸡似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必要发作一回。

  除非被骂得真的太狠了,皇帝一般也不会寻六科给事中的麻烦,毕竟,他们的职责便是如此。当然,虽不责罚,但抱怨也是会有的,像朱祐樘的祖父英庙老爷就曾经抱怨过:“龌龊胡子对我言,指手画脚。”

  倘若真有一个地方,能让六科给事中尽情肆意的口吐莲花,而不是在朱祐樘面前吵吵,倒也是件好事。

  朱祐垂下眼帘,思量片刻,道:“还是等邸报梳理完之后再说,对了,那个管宫报的内侍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蔡衡。”张羡龄答道。

  “要他去给通政司的人讲一讲,这邸报要怎么改才合适。”

  蔡衡接到口谕,当即往通政司走了一趟。

  协助臣子办事,于他而言,可是头一遭,要知道以往能和朝臣打交道的,不是司礼监太监,就是东厂提督太监。

  因此蔡衡高兴的很,将自己办宫报的经验毫无保留的讲给通政司的官员们听,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当然,邸报的样式也不能照搬宫报,毕竟邸报要承载的信息更丰富,因此要闻须得更简短些。

  邸报改版一事进行的很顺利,样板出来,正要下经厂印刷,却被紧急喊停了——头条要闻得改一改。

  隔几日,新改版的邸报终于姗姗来迟,头一页就是一条显目的新闻:

  “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中宫娘娘诞皇长子,万岁爷赐名曰厚照。”

第74章

  清晨, 张羡龄睡到自然醒,睁开眼一看,满帘细碎温暖的阳光。

  按理说坐月子门窗皆要捂严实, 以免进风,但张羡龄在暗室昏睡了连日, 精神渐渐好了之后, 看着满屋子的黯淡就不舒服。

  等她修养的差不多了,就命宫人弄来了几扇落地大穿衣镜, 就摆在帘外,将明间的阳光折射到暗间来。

  只可惜布置好后,张羡龄左看右看,觉得这样的效果到底比不上玻璃窗。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玻璃了, 据说是三宝太监出西洋后带回来的, 只是不大实用,至多用来造个玻璃杯之类的小物,没办法用作窗。

  她又让人去催了催造办处,要他们加紧改进玻璃, 必要时可以请几个炼丹道士帮着参谋参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玻璃窗折腾出来, 想到这里, 张羡龄叹了口气。

  值夜的梅香听见动静, 问:“娘娘可是要起了?”

  “起了。”

  梅香走到帘幔边,将帘子挂在金钩上。外间的宫人瞧见这信号, 有的端起攒金雕凤盆、有的拿牙刷、有的拿香露,排成一列,进到内室来,伺候中宫娘娘梳洗。

  已至冬日,清水洗净脸之后, 一个宫人奉上一块滚滚的热毛巾,替张羡龄热敷。

  梳头的时候,周姑姑也进殿来了,张羡龄一见她就问:“昨夜寿儿睡得可好?”

  孩子的大名叫厚照,小名则是一个寿字,取“唯愿吾儿平安长寿”之意。

  周姑姑笑道:“还行,虽说夜里还是老样子哭了一回,但杨乳母喂奶之后,小皇子又沉沉睡去了,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还在睡呢。”

  照料孩子的人很多,她尚未生产时便备齐了,小一个班的人数,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张羡龄从生产的时候便搬到了昭和殿旁边的一处小殿,西暖阁为产室,东暖阁为做月子的地方。小殿与主殿之间特意打通,修了一条室内道路,以便往来。

  在张羡龄喂了几日初乳之后,寿儿就被抱到主殿的婴儿房,饿了有乳母喂奶,困了有保母哄睡,醒时有慈母念绘本故事,加上夜里有朱祐樘照料,白日有金淑看顾,被照顾得十分周到。

  正因如此,张羡龄全无后顾之忧,只一心一意调养身体,安心休息,精神好就去逗寿儿玩,恢复的格外迅速。虽然穿衣还是要戴束腹带,但吃喝行走都已如常。

  用早膳之前,张羡龄先去了婴儿房,这房屋的摆设是她亲自设计的,淡蓝色的帘幔,浅米色毡毯,每日都有宫人更换清洗。

  一面婴戏图屏风将摇篮所在的内室与外间区分开来,屏风下放了两把交椅,慈母与保母正坐在椅上休息,见中宫娘娘过来,忙起身轻手轻脚行礼。

  张羡龄见内室的帘子还没拉开,知道寿儿还没醒,压低声音道:“还睡着呢?”

  “是,寿宁伯夫人与杨乳母在看护。”

  另有宫人端来一盆水,胰子,毛巾等一应俱全,请张羡龄洗手。这也是张羡龄亲自定的规矩,要想去看小皇子,必先洗手,就算是她这个亲娘都不例外。

  擦干手,张羡龄绕过屏风往里去。

  摇篮边立着金淑,见女儿进来,她笑道:“来得正好,寿儿刚刚醒了。”

  张羡龄凑近一看,寿儿当真醒了。小小的孩子,睁着小黑葡萄似的眼睛,很认真的望着张羡龄的脸,有点小严肃。

  她望着孩子,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握住寿儿的小手。

  伸出的食指立刻被小小的手握住,有些小力气。

  瞧见她笑,寿儿也咧开嘴微笑,没牙,是个无耻之徒。

  “这孩子挺喜欢笑呢。”金淑向张羡龄道,言语间颇有些自豪,“你朝他笑一笑,他一准儿给你回一个笑。”

  张羡龄听了,故意拿起一个拨浪鼓,铃铛铃铛的摇,逗寿儿玩。

  玩了一阵子,寿儿有些饿了,哼唧唧了几声,乳母忙过来,轻轻抱起小皇子喂奶。

  张羡龄吩咐乳母慈母保母好生看顾小皇子,便提起裙摆往花厅去,也去用早膳。

  膳房早就预备着,听说传膳,立刻动起来,将各色早点放进食盒,提溜进殿。

  鸡丝清汤面,竹节卷小馒首,放了百合干的豆浆山药粥……琳琅满目,味道都偏清淡。

  如今张羡龄算是在休产假期间,宫中无大事,一般不会惊动她,多是请王太后帮忙打点,因此用早膳的时间很充裕,可以伴着膳乐缓缓进食。

  用完膳,梅香进来通传,说是沈尚宫来了。

  想着沈琼莲倒也不是外人,张羡龄就没有重新换衣裳,也没戴狄髻,就这样家常打扮见了她。

  沈琼莲这次来,是商量过年之事,今年皇子新诞,宫里过年必定要大办。为了方便,六尚局将各项章程大致拟定之后,集合成册,一次性来找中宫娘娘审阅。

  张羡龄接过厚厚一叠宫笺,一项一项过目。

  女官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拟定的章程没有什么问题,张羡龄却有些忧心。到过年的时候,寿儿也不过三个月大,到时候内外命妇进宫朝拜、皇亲国戚济济一堂,肯定是要见寿儿的。

  新生儿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古代,为了以防万一,连洗三礼张羡龄都不让大半,只是让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两个嫡亲祖母、曾祖母过来看了看孩子。虽说寿儿如今身体不错,没什么毛病,但万一呢?

  张羡龄初为人母,想得要格外多一些。

  等晚间朱祐樘回来的时候,张羡龄将自己的担忧尽数说给他听。

  “我想着,能不能过年的时候,我抱着寿儿露个面就好,毕竟月份还太小了,怕惊着他。”

  朱祐樘很是赞同:“到时候坤宁宫和乾清宫也别放鞭炮,别吓着寿儿。”

  到了腊月,张羡龄与朱祐樘从西苑搬回了宫里。

  走得时候还是两个人,再回到坤宁宫时,就已经是三个人。

  寿儿的房间早就安排好了,就在后殿东一间,名曰平安堂。

  他与乳母慈母保母等人睡在东边,张羡龄和朱祐樘仍是宿在西边,同处一宫,照料起来也方便。

  张羡龄闲着没事的时候,除了陪寿儿玩,就是给他搜罗新玩具。

  这时候给孩子们的玩具不少,像是用小锤敲哐当响的太平鼓,彩塑的兔儿爷,七巧板,不倒翁之类的,但给婴儿玩的玩具却并不多。寿儿实在是太小了,玩不了。

  金淑见她操心玩具的事,劝道:“寿哥儿还小,你弄个拨浪鼓哄一哄,他就很开心了。”

  张羡龄却觉得不够,她记得后世有好多专为婴儿设置的玩具。那时候一个表姐生孩子,她去表姐家贺喜,好家伙,婴儿床边堆满了玩具。

  在玩具这件事上,寿儿决不能落后。

  寿儿如今还不会走路,多半时候都是睡在摇篮里,大人若是不抱他起来,他就只能盯着天花板看。

  张羡龄见状,首先吩咐造办处的人做了一个可以支在摇篮上的旋转床铃。

  为了刺激婴儿的视力快快发育,让他分辨颜色,旋转床铃上绑了六个不同颜色的小布娃娃,每一种颜色都是不同的小动物,黄色的布老虎,白色的布鸽子,绿色的鹦鹉……

  彩色旋转床铃才支在摇篮上,寿儿就笑起来,小手小脚扑腾扑腾的,很高兴。

  张羡龄又接着做了一个婴儿健身器,说是健身器,其实有点夸张,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拱门似的支架上安了几个拉环,婴儿可以伸手去抓拉环玩。

  朱祐樘见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具,笑着道:“你倒是总能弄出新鲜玩意。”

  张羡龄笑了笑,她低头望着摇篮里手拉圆环,玩得不亦乐乎的寿儿,心想她这个做娘的一定会教他怎么才能玩得有分寸,玩得有意义,最好还能玩得利国利民。

  她侧首看向朱祐樘:“还说我呢,是谁吩咐御用监造小木马、造给小孩子玩的小纺车、小茶具?”

  朱祐樘摸了摸鼻子,道:“彼此彼此。”

  自打寿儿生下来,朱祐樘便细心呵护、日日照料,是以他对于寿儿的感情,半点不比张羡龄的少。

  他是第一次做父亲,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好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寿儿。

  虽然老话讲严父慈母,但寿儿如今年纪尚幼,等他大一点,自己再做严父也不迟。

  一转眼,就是正旦节。

  休息了这么久,张羡龄也从产假的状态中走出来,头戴凤冠,衣着盛装,接受命妇朝拜。

  繁文缛节完毕,张羡龄寻了个时机,将宋持盈留在坤宁宫内殿说话。

  宋持盈如今的气度,已经和张羡龄初见她时大为不同。她虽长了几岁,但却美得更加大大方方,一来是因为中宫娘娘的赏识以及由此带来的其他命妇的追捧,二来是她已经写成了一本算经,这本书如今是宫中内书堂的教材,这足以使她扬眉吐气,不再妄自菲薄。

  她想明白了,你擅长绣花,我喜欢算术,都是特长,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也因此,宋持盈格外感激中宫娘娘,若不是中宫娘娘先肯定了自己,也许到今日她仍是幽怨。

  寒暄了两句后,宋持盈径直问:“娘娘可有什么吩咐?是又要给宫女编新的算术书了么?”

  张羡龄笑着摇摇头:“是别的事,你可听说过邸报?”

  “自然听说过,”宋持盈道,“妾身夫婿倒是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