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于是郑项青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那这迷你风扇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总体来说，市里面是下了决心的，这次的春交会，至少要保住上次秋交会的成果，要求的销售额不能降低。
为此他们内部也已经讨论过了，万一要是真有那不惜血本提高补贴来捣乱的，市里面肯定会支持我们斗到底，不过，那时候光凭市里的财政恐怕有点够呛，为此赵局那边已经在向省里打报告说明情况要求支援了，具体如何，恐怕还要等等才能知道结果。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无非是少拿点订单少挣些钱罢了，现在最麻烦的其实是你那个无人机。”
谭振华急忙问道：“无人机怎么了？不是有全套图纸吗？几个最主要的技术问题和零件原料的采购都已经搞定了啊？”
相比迷你风扇，这个无人机才是谭振华的心头肉，一听郑项青说有麻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声追问。
郑项青苦笑着说道：“问题倒是不多，但都很严重，我一个一个跟你说吧，振华，你先看看这是啥？”说罢，他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一个柜子，拿出一卷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递到谭振华面前。
谭振华一看就明白了，他一拍自己的后脑勺，抱歉地对郑项青说道：“这个是什么时候到的？哎呀，真是对不住项青了，你们都没见过这种东西，更别提怎么加工制造了，这是我的疏忽，我忘记了国内目前对这玩意还十分陌生。”
郑项青手里拿着的，正是谭振华费尽千辛万苦，连蒙带骗外加行贿弄来的碳纤维。
他冲着谭振华苦笑一声道：“是今天早晨刚到的，我听你说过，无人机的旋翼就是用这个材料做的，所以拿到东西就急急忙忙找了一厂和二厂的技术人员和老工人们问怎么操作，可是人家比我还纳闷，都说这就跟线似的，怎么可能拿来做旋翼，还说你是不是上了洋鬼子的当了，花大价钱买了假货。”
谭振华接过那卷碳纤维，凑到灯下看了看，然后说道：“没错，就是这玩意，这就是碳纤维的原丝，我们没有上当，毕竟，出面协调采购的可是鹰酱，倭国鬼子胆儿再大，也不敢骗他们的米国爸爸。”
郑项青自动忽略了谭振华口中奇怪的国家关系，而是追问道：“可是我问遍了周围每一个人，没人能对加工这个材料提出任何建议，这可叫我怎么下手啊！难不成，还得再跟倭国订一套这个材料的加工设备回来？”
谭振华答道：“你可拉倒吧，我跟你讲，这个材料属于“巴统”对华夏严格禁运的物资，按说一克都不能卖给我们国家，我这是走了特殊的门路才弄来的，你还上杆子去找人家买加工设备，你这是典型的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啊？”
郑项青一吐舌头，然后哭丧着脸说道：“这么严重啊，我还真没想到过，可是按照这种情况，就算你弄回来这东西，咱们没人会加工，还不是白瞎！”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唉，自己毕竟不是全知全能，这材料加工方面的问题，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啊，如今可怎么办？”
谭振华摸着下巴琢磨着，突然撇见了在一边呆坐了半天的潘卫国，眼睛就是一亮，自己这儿还坐着一位大神级别的八级钳工——的儿子呢，钳工不就是经常跟这些材料打交道吗？
不过，他们貌似好像更擅长对付金属制品。不管了，病急乱投医，先问问再说，反正也没啥损失，便开口问道：“二宝哥，你有没有问过你老爸，他知道怎么对付这玩意不？”
潘卫国回以苦笑：“我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玩意不好对付，就直接给我爸打了电话，我老爸回我说，他倒是听说过这东西。”
“潘叔从哪里听说过碳纤维？他知道这玩意是干什么的不？知道怎么加工不？谭振华眼里燃起了希冀的火光，连声问出了两个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潘二宝脸上忽然露出了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喃喃道：“我爸，他说，他说……。”
“潘叔说啥了，你赶紧讲啊，吞吞吐吐的，不是你老潘家人应该有的做派。”
“他说，他是从你谭振华这里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当时他还认为你就是在吹牛皮，这世上哪有用碳做成的线啊，还能拿来编织成强度胜过一般金属的物件，简直就是胡扯。”
“卧了个大槽……”
谭振华就觉一口老血淤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之极。
难得看到谭振华吃瘪，心头暗爽的郑项青再补一刀：“还有一件，你无人机里装的那块电路板，有两个关键原件我买不到，一个是“Z80”的芯片，一个是那个图上标注为“单轴压电陀螺仪”的玩意。
这“Z80”还好说，至少还有人听说过，好像是产自米国的一种芯片，至于“石英陀螺仪”，那东西表面一个字都没有，还是无线电厂的技术人员看图纸对照才知道叫什么名字，可我打听了一圈，那东西连听说过的人都没有，振华，你这都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提醒了谭振华，在他原先的设计里，压根就没有“单轴压电陀螺仪”这个东西，这玩意是后来宋文华和郭蓉玮拿去后自己加上的，再一联想，那个碳纤维旋翼，也是他们俩搞出来的，他自己的原型机上用的那个旋翼，是用工程塑料让潘水生硬生生给扣出来的！
哎呀我真傻，真的！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己这两位老师，可是飞机制造业的大拿，这些问题，在他们眼里，那都不叫事儿！想到这里，他急急冲着郑项青喊道：“项青，你家电话在哪里？我要赶紧打个电话请求场外援助！”
第220章天堂有路你不走
昏暗的台灯下，宋文华放下了查阅一天的资料，摘下老花眼镜，疲惫地揉了揉自己自己的眉心。
最近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以他50多岁的年纪和精力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可是，由于那断代的十年，3611所的科研人才呈现出明显的老龄化问题，去年勉强招收了几名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但是参加工作还不满一年的他们，依然还是青涩的种子，目前来看担当大任还早。
至于早几年的那些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那是交白卷也能称为英雄的年代里培养出的畸形，不提也罢。
“还是要靠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多坚持几年啊，”宋文华叹了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下久坐的身体，踱到窗边，极目远眺，落日的余晖映照下的蓉城，一派安宁祥和。
“铃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打断了宋文华的思绪，他回到桌边，拿起了听筒，听筒里传来了恭恭敬敬的招呼声：“请问是宋老师吗？我是谭振华。”
说实话，宋文华对自己这个一时心血来潮认下的弟子的感观一直很复杂，说喜欢吧，是真喜欢。
这小子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股机灵劲儿，别的不说，就说他折腾的那个“4旋翼无人机”。别看做工粗糙，看起来就象一个小孩子做的玩具，很多地方明显透露着对飞行器设计的无知，但是仔细一想，却又出出都透着天才的想法。
别人不知道，他宋文华可是航空业的老鸟，那还能不知？这种多旋翼的结构，属于典型的飞机设计中的不稳定系统，最是难以控制，当前整个蓝星上也只有鹰酱一家进行过一些多旋翼系统的预研工作，而且还根本没听说有成熟的产品问世，其最主要的问题就出在飞行器对自身状态的感知以及飞行的控制方面。
可这个小家伙用一块“z80”CPU,一个简单的4路功率控制器以及一段代码就解决了这个问题，看似简单的组合设计背后，没有电子学深厚的功底，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切，如果好好培养，那一定是华夏未来航空工业的好苗子。
可这个家伙，明明有这么好的才华，却偏偏不肯在这方面下功夫，居然当着他的面扬言自己的理想是出国。
出国就出国吧，学好了先进的知识，回国帮助祖国的建设，也是一条正道，当年新华夏刚立国的时候，大量之前留洋的学子回国，也为奠定华夏的科研基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这小子出国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多挣钱……
真真是气煞人也！
所以，逮到机会，他就要敲打敲打这小子，让他别忘了自己的根本，嗯，今天老夫心情不爽，这小子又好死不死地撞上门来，正好，拿他当个出气筒，给自己减减压。
于是，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是宋文华，我听说你托福考得不错？怎么样？学校定了没有？你不好好地在家练习口语，骚扰我老头子干什么？你郭老师没告诉过你么，我最近忙的很，没事别来烦我吗？”
握着话筒的谭振华闻言就是一窒，心说怎么了，这老头今天吃了枪药了？这么冲？自己最近请安汇报的，也没得罪他老人家啊？一时想不明白，只好加倍地小心说道：“宋老师，您还记得那个4旋翼无人机吧，我最近在组织生产上面，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请您帮个忙。”
谭振华不提这无人机还好，一提起来宋文华更是火大。
原本他想通过这个小东西搞点碳纤维来做实验，在知道了碳纤维的来源后，他还特意跟与他有常年合作往来的马哈穆德上校打了招呼，谁知道，这家伙不知道哪根筋抽抽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回绝得那个干脆，一点余地也没有。
宋文华觉得自己亏大了，为了搞这个无人机，自己费了半天功夫不说，连手头的碳纤维都还搭进去了不少。要知道，这个东西国内生产不了，国外又对华夏实行了严格的禁运，手头的这点，都是千辛万苦弄来的私货，说价比黄金也不为过，虽说做4个旋翼没用多少，但是用掉了就是用掉了，总归心疼不是？
于是，他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问题，你不会就近去找你郭老师啊？他也是专家，还是专门对付无人机的，你那点小事，他还能搞不定？”
谭振华陪着笑脸答道：“宋老师，要说您和郭老师在水平上都是一等一的，但是您二位各有所长啊，郭老师教书育人那是行家里手，理论知识更是扎实，可是他老人家毕竟不象您这样常年工作在工程应用的第一线不是？
可我这边的问题，恰好是关于工程运用的，这是您擅长的领域啊，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求到您这里来了，学生这也是没办法了，巴铁那边订单催的可急，这关系到我们国家的一大笔外汇收入呢，您老就勉为其难，帮帮忙，行不？”
谭振华这段话，明着夸郭蓉玮，暗地里给宋文华也戴了个大大的高帽，总算让宋文华心里舒坦了些。
想想也确实，虽然自己没捞到想要的好处，可毕竟也帮国家挣了一笔不小的外汇，总算心理平衡了些，于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算你说的有点道理，说吧，什么事情找我帮忙，事先说好，最近我可忙，你那事要是太费功夫我可帮不了你。”
谭振华回答道：“对我就是难如登天了，对您就是小菜一碟，主要有两件事，其一是碳纤维的加工，我们这边没接触过，不知道怎么下手，您既然能做出上次那个旋翼，想必是有这方面的资源的，所以想跟您了解下，看能不能帮我们加工这些旋翼，其二是您上次帮我改的那个飞控核心电路，里面用到了一个零件，就是那个“单轴压电陀螺仪”，那东西我打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生产，想跟您咨询下，国内哪里能做出这个东西。”
谭振华这么一说，宋文华马上反应过来了，当初帮这小子重做那台无人机的时候，自己听谭振华的演讲以后，一时技痒，给那架小玩意换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样。
碳纤维目前在国内绝对算个稀罕物件，民用市场没见过也是正常，只有如自己供职的这家3611所这样的航天系统顶级科研单位才有一点点的小规模加工能力。
至于“单轴压电陀螺仪”，那更是稀罕物件，要论源头，是70年代华夏为了解决导弹的导引头小型化问题而预研的衍生产物，虽说给无人机上装的那个不算什么高级货，精度也差，可是一般人哪有这个渠道能买到？这也难怪谭振华要来求自己了。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第221章宋文华的胃口
嘿嘿嘿，刚才自己还在为了碳纤维这件事情懊恼，这转眼就有肥羊自动送上门来，转了一圈，最终这批货，不还是落在自家手里了？
宋文华顿时觉得云开雾散，仿佛前几天在京城开会时受的鸟气窝的火也一下子松快了不少，就连语气也亲热了许多：
“我说振华啊，你说的这两件事，这头一件呢要想解决，看来也只有找我才行，老郭这方面是不成的。不过么，这里面的问题很多啊，这事儿，难。”
谭振华听这话就是心中一乐，他多贼啊，一听宋文华这话头就知道，这老头明显的是在安门槛了，不把问题说多点，困难说大点，怎么好意思开个高价呢？不过，讨价还价什么的，他最喜欢了，而且，他有充足的自信能获得胜利！
于是他自觉捧哏道：“宋老师，那您说说，到底怎么个难法？”
就听宋文华在电话里答道：“振华你要知道，加工碳纤维的设备我这里有是有，可那是公家的，要动用我们单位的设备给你干私活可不行，必须要有个明目，否则会非常麻烦。”
原来是要钱啊，那个太简单了。
谭振华联想到现如今这些军工单位窘迫的经济状况，也能理解宋文华帮单位拉点小活改善下经济状况的这个想法，当下便涎着脸说道：“宋老师，那您开个价呗，看看要多少加工费，怎么结算，只要不太离谱，我都应下了，而且我也相信老师不会让学生太吃亏的。”
他这是话中有话，让宋文华开价，又留下了自己还价的口子。
可惜，他还是错估了宋文华的胃口。
宋文华心说我宰的就是你这头肥羊，于是故意迟疑着说道：
“振华，不是我做老师的不厚道，你要知道，这碳纤维的加工设备，我们国内目前还生产不了，而且国际上还对我们禁运。
我们单位的这套是费了老大功夫才以科研需求的名义从倭国转了好几道手弄来的，而且勉强算是套中试设备，只能小打小闹地弄一点，满足一下我们本单位的实验需求，所以，你没有特别能打动我们单位领导的条件，恐怕我这个口子不好给你开啊。”
所谓“中试设备”，其实就是在产品大规模量产前，为科研及工业化大规模生产提供参考而做的小型化试验投产装置，当然，也可以从事小批量生产。
谭振华心说谁不知道你就是你们单位首席科学家，就是单位大领导之一，现在跟我这么说，摆明了就是不能轻易放过我，想让我先开条件，好试试自己的底线呗。
不过这条件自己是万万不能先开的，一定得要对方漫天要价，自己才好坐地还钱。
于是他陪着笑脸说道：“宋老师，我也不知道什么条件才能让你们单位的领导满意，您单位的情况您熟悉，要不，您给点提示？”
宋文华心道这真是个油滑的小子，一点亏都不肯吃，不过，今天咱拿住了他的要害，怎么也得让他掉层膘。
于是他假装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要说使用这些设备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设备的折旧损耗，耗材的使用以及工人的工时这些都要钱的，不过我们研究所是国家拨款的事业单位，以前从来没有过为国内的民营企业加工产品的先例，这个口子轻易没人敢开。”
谭振华配合道：“那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法子？”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下面该说“不过”了吧？
果然，就听宋文华说道：“不过么，我倒是有个主意，兴许能说动我们单位的领导们。”
谭振华憋住了笑假装焦急地追问道：“老师，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学生该怎么办，我这都快急疯了。”
宋文华心说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便也不在迟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觉得吧，给钱什么的咱们那么大单位领导也不一定看得上眼，干脆，咱们也别提钱的事情，帮你加工这批零件，你用手头的碳纤维做报酬，这样我说的时候也是个好理由，跟上面领导也好交代。”
谭振华这才砸么过味来了，原来这位宋老师要的不是钱，他还在惦记着自己搞来的这批碳纤维呢。
不过这也难怪，自打上次宋文华和他通电话并提到这件事以后，谭振华便暗地里做了一回小耳报神，偷偷向詹诺竹透露了此事，当时就惹的这位爷满肚子不乐意。
现在看来，詹诺竹一定是向马哈穆德那边施加了压力，结果这批碳纤维最后一克不少地到了自己手里，宋文华一点都没捞着。
看来老人家是不肯罢休啊，在巴铁那里工作没做通，现在图穷匕首见，主意又打到自己这边来了。
也罢，老人家要这个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华夏的国防事业，给就给点吧，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打通这条渠道，不也是有这方面的目的吗？不过，这事不能答应得太爽快，天晓得这老头胃口有多深？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宋老师，这碳纤维可是打着巴铁那边的名义从倭国弄来给无人机项目专供的，我最多就是用损耗的名义贪墨点儿，可也不能做的太明显，您看看，加工500套旋翼，要多少碳纤维做报酬合适？要是不多的话，我咬咬牙也就认了。”
宋文华装模作样地盘算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也知道振华你的难处，太多了你也的确有困难，不过太少了我也交代不过去，这样好了，咱们按加工好的产品计算，你让我加工多少旋翼，就给我多少等重的碳纤维原丝做报酬，怎么样？够便宜了吧？”
“……”
这尼玛也太黑了吧！宋老师，我好歹叫您一声老师，可您这是要往死里逼我节奏啊！
谭振华欲哭无泪。
可他又不敢和宋文华翻脸，只好苦笑着说道：“宋老师，您这也太贵了吧，我这原丝的采购价是一公斤500美元，还要支付中间人30%的报酬，还要承担运费，您这条件，简直就是要我破产啊！”
宋文华就不爱听这个，闻言喝到：“干不干随你，就这条件，我还不一定能说服我们领导呢，要不你这忙我帮不了，你谭大老板另请高明吧。”
谭振华一听宋文华要撂挑子，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得栽了，没办法啊，谁让他手里没有筹码呢？
谁特么的说甲方一定牛逼的？谭振华就觉得自己这个甲方干得窝囊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