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95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是!

前面就是府衙,马车停了下来。郑元娘才要说话,就听大皇子说,“府衙到了!下马车吧!”说着,便起身,他先一步下去了。而后站在马车边上,等着自己。

这一刻,郑元娘犹豫了。她慢慢的起身,缓缓的走下马车,心里却纠结成一团!

看着站在那里坚定如故的大皇子,她心里想的是,自己这么执拗的行为,是否过于自私。一旦状告了,自己并不能知道这会给大皇子带来什么后果。而这个后果是否跟自己设想的一样……若是不一样了,给别人带来麻烦了,自己的良心是否能过的去。

她看向大皇子,大皇子却鼓励的看她,“去吧!”那面鼓就在那里。

郑元娘迟疑了,而后机械的一步一步的朝前迈,不时的回头去看大皇子。

大皇子还站在那里,抬了抬下巴:只管去!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郑元娘走到了鸣冤鼓跟前,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去敲响这面鼓!大皇子是个很好的人,自己能拉着王家去下地狱,却无法将大皇子陷入不可知的麻烦当中。

这么一想,她不由的朝后退了一步,却在此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而后一个白披风的女子带着一队人策马而来。到了近前了,才看清楚,是那位郡主。

就见她跳下马,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就对着大皇子喊:大兄。

不等任何人说话,她朝这边走来。郑元娘又朝后退了两步:这状自己不告了!怎么能降低影响,就怎么处置这次的事吧!

谁知她才要开口跟郡主说这个,也省的郡主来劝自己,就见郡主一句话都没说,一句都没问。她抬手就抓了鼓槌,而后奋力的敲响了那面鸣冤鼓。

咚——咚——咚——

一声声沉闷又悠长!

鸣冤鼓一响,官员必升堂,以此来显示便民、德政。但其实,鸣冤鼓是不能随便敲的!应该是按照正常程序递上状子,若是堂官不接这案子,或者是觉得蒙冤了,需要越级上告,才会敲响鸣冤鼓。

这对官员是敦促,对百姓是有了一个诉冤的途径。

但在早前,为了防止有人胡乱的敲击此鼓,便有规定,只要不是按照程序走的,敲了鸣冤鼓不问对错,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太祖将打板子这条取消了,但是也说了,案子审理之后,若是发现鸣鼓有其他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有冤情要诉,那便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而入监狱便叫不清白,影响三代子孙。因此,敢随意敲这鼓的便不多了。

可这鼓但凡一响,那传的可远了,转眼便传出去了。案子便成了公众都会聚焦的案子,就像是现在,这鼓声还没落下呢,便已然有看热闹的前来看热闹了。

守着鼓的差役早早的跑进去禀报去了,这会子也已然出来了!

衙门的大门洞开,两班衙役从里一直延伸到外站了两排。

有书吏出来,先遥遥的的对着大皇子行了一礼,而后对着郡主再行一礼。这才站端正了问:“可有人击鼓鸣冤?”

“有!”桐桐拦着要说话的郑元娘,先应了对方的话。

郑元娘不解的看桐桐:“郡主有何冤?”

桐桐回头看她,“我无怨!但林家有冤!我西北战死将士遗孤未曾被照顾好,在西北这该按照军法处置。而今,在京城林家并非无人,对这样的事怎会置之不理?”

说着,就看那书里:“请代为禀告大人,就说永康郡主代北毅国公为西北边军遗孤鸣冤告状!此案本该在西北诉讼,然被告在京城,西北又远隔数千里,因而不得不越级跨域击鼓鸣冤,请大人开堂,受理此案。”

郑元娘胸口起伏不定,抬头看看挡在她身前的林家郡主,再回头看看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的大皇子。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大人升堂了,先被带进去的却只有郡主。

她惶恐的看向大皇子:怎么办?

大皇子就说:“她站在你前面,是因为你父确实战死西北,你是遗孤,照顾你是林家的职责;她站在我前面,挡住了可能因为告状惹出的是非,这是因为,他是我义妹。”

结义为骨肉,患难同,生死共。

郑元娘默默的点头:这便是大皇子站着不动的原因!他得叫自己记住,那是他的异性手足!也是告诉自己,只要事关责任,该做就得做!

第1042章 天地情怀(60)

知府王照水端坐在大堂之上, 看着大踏步来的女郎君。

这位女郎君可不是等闲之辈!当年在丰宁猎场,她抬手就用剑抹了杜微均的脖子。那个时候自己距离杜微均不远,那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小小的女郎发难之时, 一点迟疑都没有。干净利索,说杀就杀。还有便是紧随其后,在金銮殿上审案,那何尝不是言辞犀利,条理清楚。

这么一会子工夫,他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自然也知道这位郡主赶来,为的是什么。

因着对方有爵位, 他站起来,先见了礼。

桐桐忙避让, “大人免礼,您请正位。”

王照水便坐了回去, 桐桐又给对方见礼,对方侧着身子, 只受了半礼, 这才开场, “郡主所告何人?”

“户部员外郎王记。”

王照水发了签字:“带王记等人。”

马上有差役接了签子去办事了。

王照水又问,“还有哪些涉案人?”

“寄居在王家的郑家女郎及其婢女嬷嬷, 此刻就在大堂之外。”

王照水看书吏, 书吏起身利索的出去了。

大皇子没跟进来,他安抚的看郑元娘:“进去吧, 有什么说什么,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什么后果……都有我给你担着。”

郑元娘擦了眼泪, 点了点头,跟着那书吏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站在大堂上跟父母官见了礼, 对方没受全礼,却也没开口问她。

当然不会问她,她是有关人员,并非原告。

王照水只问桐桐,要告王记,那详情呢?

桐桐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对方将清楚,“王记之妹原嫁于西北边军小校郑临安,可惜成亲半年有余便病逝了。郑临安在丧妻三年之后,得岳家准许,另娶继室余氏。余氏与郑临安一般,都为唐时获罪官宦之后,本也非小户出身……”

唐时,有几个时间段冤案频发,敢说出来是获罪官宦之后,那必然是有些隐情的。获罪了,却未必不是好人。

王照水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余氏与郑临安结为夫妻,而后诞下一女,便为郑家女郎。原本夫妻也和睦,怎奈命运无常,生下孩子三年后,余氏病逝。又五年有余,郑家女郎九岁上下之时,郑临安战场上负伤,最后伤重不治而亡。按照西北边军的规定,如郑家女这般的将士遗孤,该入育幼堂。在育幼堂读书习武,成年之后,按照其能安排差事,需得叫他们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这郑家女本被送入育幼堂了。是王记之母王老夫人,以怜惜外孙女为由,将其接去抚养。西北边军对此亦有规定,凡是有亲眷愿意代为抚养的,每年二十两银子的抚养金……”

这个也早有耳闻。平头百姓之家,五口人家若是家里有二十两银子,是饿不着人的。

可见这银钱给的不算少了。只要不是金尊玉贵的养大小姐,这银钱该是个小康之家一个女娘一年的开销。这个开销里包含了,一日三餐吃普通的饭食,一年四季有两身新衣裳新鞋袜,甚至包含了去一些女子私塾就学的费用。

这些钱不能保证这些孩子过的跟富户的孩子一般,但却能保障他们无论什么年景,都能过小康的日子。

桐桐就说,“西北边军有规定,可以代为抚养,但其一,这些孩子需得受教育,凡是养而不教者,视为虐待!”

是!不教毁人一辈子,是一种比虐待更可恨的恶。

“其二,不得干涉这些孩子的婚嫁,凡是干涉者,视为买卖遗孤。”

“其三,孩子成年后,不得阻拦其回西北边军,凡有此行为,视为干扰边军征兵。”

王照水点头,孩子来去自由,他们拦了,他们有罪。孩子走了,是不是去西北边军了,人家只要不追究,那就无碍。这其实是变相了给了这些孩子在中原之地安然生活的一个保障。

桐桐就说,“郑家女郎家学渊源,又聪慧异常,被王家抚养前就有念书,那么在王家受什么样的教养,这个都可不追究。但后两条,王家皆犯了。他们带走郑家女郎,是要签署契约的。而今,违契约者是他们,林家依契约上告,还请大人裁断。”

王照水心里咯噔一下,不管是买卖遗孤,还是干扰边军征兵,都是死罪。

关键是,这是签下契书的。

林家为这些孩子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真心为这些孩子好的,给孩子的婚事,孩子真觉得好,欣然接受了,孩子不告,那就没事。

可只要心存算计,在大事上想拿捏这些孩子,用这些孩子,这迟早都会是事。

只怕人家每个被带走的孩子都登记在册,有专人管着这事,孩子成年之后,通过各种方式都要打问的。

王家也当真是作死。

郑元娘垂下头,是的!林家是有这样的规定。可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人违逆过这个契约。为何?因为林家并不曾为遗孤找寻家眷,也不曾要求家眷抚养。遗孤养在育幼堂,那过的日子其实比小户人家的日子好多了。吃穿不愁,有先生教,病了有大夫给瞧,出来就有差事。

要是条件不好的家眷,一则养不起,二则也给不了比里面更好的条件和教育,那接人家孩子干嘛?除非没憋好屁!怀着坏心眼的,看到那契约自然就打了退堂鼓了。要是真的亲人,只是因为没条件照看才不接走人,那也没关系。又不拦着孩子跟亲人来往。要是有心,不时的去瞧瞧也很方便。

可要是条件好的,也是真心疼爱孩子的,那这契约也不是妨碍!他们反而会感激,觉得林家想的周到。

盖因这种种限制,王家所为才叫人越发的觉得可恨。

没人强迫你们养自己,是你们凑上来以外祖家的身份要来抚养自己的,可结果呢?若是王家缺那二十两银子,这还有个由头。可好歹王记是官身,家里也一样呼奴唤婢,也不是缺银子,这便叫这事越发的莫名其妙了。谭嬷嬷就道:“大人明鉴,王家不是其罪等同于虐待,事实上他们就是虐待!自娘子被带回王家,老夫人便说要亲自抚养,便一直养在她的院子里。不管冬夏,夜里娘子都得睡在脚踏之上。老人家年纪大了,夜里的觉少,又频繁起夜,这都需娘子去服侍。那时候在西北,娘子年岁小,并不懂大人这些磋磨人的手段。况且,晚辈服侍于长辈膝下,这本就是该有的孝道,娘子若是委屈……”

郑元娘打断道:“嬷嬷,莫言了。”

谭嬷嬷这才闭嘴,再不敢说话。

郑元娘心说,她磋磨自己,自己也不是甘受欺负的软性子。后来不就学会保护自己了吗?

王照水正要说话,王家人被带来了,除了王纪夫妇,再就是那位王老夫人。

这老太太一来,眼泪就下来了,“大人,不管郑家娘子告老身什么,老身都受了!外孙女能来告外祖母,那自是我这个老祖母没做好!没做好啊……”

当真是个老虔婆!拿捏人的法子放在了大堂上。

王照水惊堂木一拍:“郑家娘子并非原告!今儿告你们的是北翼公林家。”

这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朝那个没见过的小女娘看过去,这怕就是林家那位郡主吧。

王照水问说,“本官问你,当年可是你主动要抚养遗孤的?”

这老太太点头:“是!老身怜惜她无父无母,故而接到身边加以教养。”

“当日,你可曾签了契书?承诺该如何待遗孤?”

“这……”老太太摇头,“人一老,便糊涂了……有些事便记不得了。”

王照水才要说话,桐桐突然问了一句:“大人,我可否问王老夫人几句话,跟本案无关的话。”

王照水一愣,还是做了个请的姿态。

桐桐便问:“敢为老夫人姓什么?”

这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才道:“回郡主的话,老身姓高。”“娘家祖籍哪里?”桐桐又追问了一句。

这老太太便不言语了。

林雨桐就轻笑一声:“怎的?年纪大了,竟是也忘了娘家了?”说着就看王记,“老夫人忘了,王大人你呢?也忘了舅家祖籍哪里?是哪里人士?做过什么官?家里出过什么人?都忘了吗?”

王记忙道:“怎能?回郡主的话,家母姓高,祖籍幽州。祖上乃是山东高门渤海高氏。”

“渤海高氏,唐时出名将。”说着就看向老太太,“最有名的一支乃皇室禁军世家。高家最后一位能人高骈,早年立下赫赫战功。他从南诏手里收复了安南全境,静海军第一任节度使,便是他出任的。他还在安南修筑了大罗城……此人前期作为不管在何时来评价,都可以赞他一声功勋赫赫。只是后来……”后来没来得及犯历史上的错误,只是因为拥兵自重,且为了保存实力看着天下乱斗,黄巢军劫掠而不作为,“被我家祖父杀了!”

当时太祖的政策便是对此类人杀无赦!

杀了——便杀了!

林雨桐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你是高骈的女儿?林家于你有杀父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