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771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第859章盛唐风华(111)

李弘沉默了良久, 这才问说:“你怎么想的?”

李贤默默的闭上眼睛,带着几分隐忍。半晌之后才恢复道:“房氏托人给宝华送了消息,有人频繁靠近三个孩子……所为何来, 皇兄该明白。”

李弘咳嗽了一声, 用帕子捂住嘴,遮挡了一下, 而后便攥着帕子在手心里,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把嘴里这腥甜味给冲下去,这才道, “面上风平浪静, 可下面却波涛暗涌,是这般吗?”

是!

李弘坐着没动, 良久才道:“杀了薛怀义,还有张怀义!杀了丘神绩周兴,还有数不清的酷吏能用……这不是她的选择,是这暗流只能这么应对!既然不能心底臣服, 那唯有叫他们怕,是如此吗?”

李贤缓缓的点头, 酷吏自来就是如此的。凡是使用酷吏者,不是不懂酷吏的危害,而是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李弘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 好半晌才道:“她会这么做的!如果她觉得需要,她会这么做的。但是, 咱们俩不是太平,太平对她的了解, 并不全面。朝局未必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可对?”

李贤又点头,“前几天,皇姐给我捎带了一封信。信上说,陛下提拔了娄师德,徐有功、狄仁杰、张柬之……此乃利用小人而信用君子!朝堂有这么多君子,可保朝堂稳固。我想,阿姐的话,还是公允的。在天后登基为帝的事上,她没有坚决否定,其原因就在于,天后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能。用酷吏不是不知道他是酷吏,而是正好需要酷吏,仅此而已。用完就杀,毫不留情,正好也说明了这一点。皇姐在其中周旋,一手防酷吏,一手安百姓朝臣……”

李弘又轻咳了一声,才长长的叹气:“娄师德有心胸,善隐忍。徐有功在于勇,敢直谏。狄仁杰有智,桃李满天下。张柬之……有能,忠心不二。”

李贤点头,“朝堂的基础是稳的,父皇肯定也跟皇兄说过,朝中若只有君子,也是要坏事的。想来如今这位陛下更懂这个道理!哪怕是用小人调剂,该有还是会有的。可若是加上阿姐这个定海针,她能叫君子敬而小人畏,那么,小人便做不大,这朝堂平衡二十年是能的。其实,没有太平,才可太平。加上太平,怕是朝堂难太平。”

是这个道理!太平若是跟这位陛下一心,那基本就没事。她和龙椅上那位可看作是一体。

但是,太平明显不是那么想的,她跟龙椅上那位不是一心的。可龙椅上那位,对这个小女儿的防备之心,却是最小的。四个儿子,各个都是威胁。镇国功高,威望高,名声大,不可轻视!只有太平,自来娇养,她若还有一份为母之心,只怕全在太平身上。这不防备,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可不好说了。

太平不笨!相反,她格外的聪明。只是之前作为幼女,万斤的担子从没想着要给她担着。如今,经历了一翻波折,心境这一变,凡事不好说了。

李弘起身,“走吧,我跟太平谈谈。”

太平以为会等来兄长们的同仇敌忾,可结果呢?好似并不是如此。

李贤说,“我一‘死’,爱也罢了,恨也罢,都结束了。我跟她再无瓜葛,一个方外之人,不涉红尘俗世。”

孩子的事也不管?

“当年都托付给阿姐了,阿姐会看着办好的。”

太平又看李弘,“皇兄怎么说?”

“你乖乖的,听她的话,过好你的日子就好。便是不得已跟皇姐有了争执之处,也是为公不为私,皇姐会体谅的。太平,事从来不能单一的看。你从未处理过朝政,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而今换一个帝王,把宗室里的人都算一遍,没有合适的。你把心里的火撒出去了,朝廷怎么办?位子空下来,便是大乱之兆!这一乱,受难的是百姓。你常在外面走动走动就知道,有多少人是今日做工,赚的是明日一家的饭钱。一旦动荡,衣食无着,会如何呢?你须得好好思量。你若担心薛绍,也可将薛绍送上山来,我保他无忧便是。”

太平垂下眼睑,没再言语。面上十二万分的不愿意,但却没顶嘴,只道:“那……我再想想。”

李旦浑身都卸了劲了,给太平夹了螃蟹,“尝尝。”

用完饭,该下山的都下山了。

看着马车一个个消失在山路上,李弘‘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玉桥和裴氏吓坏了,“殿下!”李弘摆摆手,用帕子擦了嘴。裴氏看见帕子上有一些已经干了的血迹,“殿下,您都知道了?”

李弘拍了拍裴氏的手,“莫怕!莫怕!”

裴氏怎么能不怕,“您得好好的!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无活路了!”

玉桥从怀里取了丸药,赶紧给塞到主子的嘴里,“您含着吧!这药奴婢在身上带了三年了。知道这事瞒不住,镇国公主便留下一味丸,说是万一知道了,动了气,就用这个……”

“有用吗?”安生坐在阿娘的边上,不放心的问,“我觉得舅舅的脸都是白的!”

不用问也知道,这几个人上山,不知道是说漏了还是如何,到底是叫李弘知道了。林雨桐就安孩子们的心,“不要紧,药挺好的,也一直叫备着的。娘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姨母哭了!”泰生捧着杯子,“我看见她从山顶的亭子下来,脸肿着,鼻子红彤彤的。”

林雨桐把葡萄汁给递过去,“喝吧!不想了,有大人呢。”

两人捧着杯子又围着他们阿耶去了,四爷正在跟泽生说新提拔的几位大臣,“……娄师德是有大气量的人……他是老宰相了,他的兄弟做了地方刺史,他就跟他兄弟说,你我皆为重臣,记恨者良多,得守身不可惹祸。他兄弟便说,一定低调,夹着尾巴做人,不惹祸。他就问说,怎么做才不算是惹祸?他兄弟回答说,别人唾到我脸上,我擦了就行,不跟这人起冲突。结果你猜娄师德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人家便是唾你,你也不要去擦,过一会子,自己就干了。”

泽生问说:“唾面自干?”

对!这便是唾面自干的由来。

四爷就说,“你心里疑惑,想着,你的嫡长舅父,只要出山,朝中自有人响应。可你发现,他知道之后,并无动作。便有些想不通,可对?”

是!

“那是你上山少,接触的不多。他是君子!君子有道德约束,第一,不能忤逆;第二,朝廷稳固,他不愿兴风作浪/叫天下再起波澜。”

这样啊!泽生缓缓点头,“其实,除了被废黜的那位,其他几人从心性上都是好的。”可这样的人却做不了帝王。

一家子正在一处说话呢,宋献进来了,低声禀报,“公主,国公爷,宫里下旨了,册封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公主……”

四爷没动地方,桐桐轻叹了一声,泽生带着俩弟弟下去念书了,知道父母必是有朝事要谈。

册封太平本没什么,对大局没大影响。

但前提一定得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的。

可太平跟武皇是一心吗?不是!历史上是太平和张柬之发动政变,逼武皇逊位。武皇确实也是在这次的政变中,退居上阳宫直到驾崩的。第二天,在朝中议事之时,林雨桐就见到了坐在武皇身边的太平。

太平偷着眨了一下眼睛,朝阿姐笑了笑。武皇侧脸看她,她立马乖乖的坐好,不敢动了。

武皇要说的事有三个,“第一,开科举。明年开恩科,明经科和进士科同开……进士科与明经科一同授官。”

林雨桐点头,“陛下说的是,该一同授官。”

科举后来看中进士及第,但现在可不是。一直以来,明经科占主导!明经科靠的是经史子集经文和释义,这玩意在印刷术没有的情况下,只有世家才有这些东西,各种的释义都很全面。所以,世家子弟只要不是脑子不够数,死记硬背也能考过去。但是进士科不一样,进士科考文章,考诗词,这些东西不是你背过了就行的,这需要有灵气,有见解。寒门中,真正的有才能之人考进士科就很占便宜!因为教育资源不一样,所以,考明经科寒门吃亏呀!

林雨桐就觉得这一提议很好,意义非凡。

武皇提议第二点,“不定期的开制科。”

制科是什么玩意呢?就是唐朝的科举跟后来的科举不一样,不管是明经科和进士科,这都是常科,常科就是每年都会开考去考的科目。而且,科目命题都是大致那个样子那个范围,大差不差的。但是,制科是临时开的科目。比如说,黄河泛滥了,要治水的人。找不到擅长的官员去做这个事,怎么办?开个制科吧,从里面选人。这种考试,不仅平民百姓可以考,就是朝中的官员,自认为有这方面才能的,也能来考。考了马上授官,即刻上任。更注重事务!

说实话,这提议不好吗?简直太好了呀!给寒门,给没有门路的人,大开上升途径,这能不得人心吗?

林雨桐又点头,“此法务实,更该提倡。”

武皇又说第三点,“开武举!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念书,但是只要有勇气、有胆量,哪怕是有一身的力气,这都是可用之才!一个国家,该文武并重!虽然之前没有武举先例,可朕觉得该开这一先河。”

林雨桐就起身,而后单膝跪地,“陛下圣明!只凭这三点,丹书史册之上,您便可与史书上任何一位帝王并列。”

娄师德等人起身,而后缓缓跪下,大礼参拜:“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60章盛唐风华(112)

太平常伴武皇身边, 做的差事与上官婉儿差不多。不过是婉儿从不能多话,太平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武皇也不吝指点。

太平就发现, 其实陛下跟阿姐在处理政务上, 矛盾点很少。

比如阿姐上折子说,地方财政养军队, 其危害甚大。军制的改革, 看似改的是军制,其实不然。真正改革的,该是税制!

换言之, 就是加强朝廷对各地的掌控, 财税归朝廷,朝廷统一划归使用。

陛下看了折子, 当即就拍案认为很好,下旨给阿姐,叫她上更详细的折子来。

再比如,陛下想以朝廷的名义推广耕种之法, 使用农药和肥料的堆积,优化种子等等, 都想以朝廷的名义来做。

这当然是想据了阿姐的功劳来刷自己的政绩。

但是她没想到,阿姐立马给予回复,表示会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好,移交朝廷。

可这件事之后, 陛下并没有给阿姐更多的赏赐或是爵位,但是阿姐对此好似并不在意。

这在太平看来, 都是大事中的大事,在朝堂中, 这要都不是大事,请问什么才是大事?他们并没有在这些大事上有什么突出的矛盾。

这本来就叫人看的不太懂了,结果还有更不懂的。

阿姐上折子推举刘炜之和范履冰,说税改之事,此二人可担此事。

太平知道,这两人是北门学士,是陛下最早简拔/出来分宰相之权的亲信。阿姐不避这两人的出身,极力举荐,可不奇哉怪哉。

这个折子太平看了看,合上之后朝内殿看了一眼。

内殿之中,太医沈南璆进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今晚看来只能到这里了。

把折子放下,太平起身准备出宫回府。

上官婉儿起身相送,太平拉住婉儿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低声问道:“这个沈南璆入龙帐……多少日子了?”

上官婉儿反拉了太平往出走,夜里的皇宫,到处是人,可却到处是寂寥。灯火通明,可却无一人敢喧哗。

静悄悄的,冷情的叫人心里发慌。

上官婉儿指了指周围,“你听听,可有人声?你回家之后,有驸马陪着你说话,有孩子围着你叽叽喳喳,别管是跟驸马拌嘴,还是跟孩子生气,都是热闹的!可你看看偌大的皇宫……只剩下陛下一人了。”

孤家寡人,谁都会想有个能说话的人的。

上官婉儿叹气,“年岁那般大了,真就是需要男人吗?她需要身边有个人,能说说话。况且,沈太医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公主不可为此事声张。”

太平又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回去吧,我出宫了。”

上官婉儿站住脚,目送太平走远了,这才回去。桌上的折子她挨个的再扫了一遍,把镇国公主的折子单独拿出来,放在最上面。这才往内殿去,站在帐幔之外,低声禀报,“陛下,公主出宫了。”

武皇趴着,颈背之上都是银针,她‘嗯’了一声就睁开眼,说上官婉儿,“进来吧。”

帐子被一层层挂起,沈南璆给武皇起针,一根根银针拔起,又转身取了装了热药末的毯子,给武皇盖在背上,“陛下,您翻身,下面铺一条,您便不用总趴着了。”武皇便动了动,沈南璆果然转脸就铺好了。武皇便翻身躺好了,只觉得浑身热盈盈的,她舒服的喟叹一声:“镇国说该熏蒸一番,可朕不喜欢那云山雾罩的,烟气雾气缭绕,三步外都看不分明,朕心里甚至不爽利……还是这个法子好,朕心里踏实。”

沈南蓼脸上带着浅笑,“您啊,还是太任性了。公主的法子是好的,如用公主的法子,每十日熏蒸一次,再是不能更严重的。您非不用,您也受罪。”

说话轻言细语,不紧不慢的,武皇就笑,“慢不要紧!每天能这么睡一个时辰,也是好的!朕睡的不安稳,也是怪了,你一针灸,朕就睡着了。”说着就又问,“是不是打呼了?”

沈南璆只笑,“臣打了个盹,倒是不曾听到。”

武皇点了点他,“你呀!滑头,必是打呼噜了,你怕朕治罪。”

“臣打盹打鼾未曾吵醒您,您便是打呼噜了,没吵醒臣,那在臣心里,您必是不曾打呼噜的。”

武皇又笑了一场,这才看上官婉儿,说道:“可有什么紧要的折子?”

“是!镇国公主殿下有折子进上来。”

武皇便坐起身来,“拿折子来。”

上官婉儿出去取折子,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沈南璆拿了小袄亲自给武皇穿了,“一热一冷,寒气入体,几时能好?您是好陛下,可在臣眼里,您不是好病人。”

好好好!听你的!

上官婉儿取了折子再回来,武皇靠起来,身上盖着厚实的药毯子,上身穿着小夹袄,头发披散着,闲散的很。

武皇点了点下巴,示意上官婉儿把折子给沈南璆。

沈南璆噗通一声跪下,“臣不敢。照顾陛下,乃臣分本。若是僭越,臣唯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