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530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张溥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昨晚那两人替自己把银子还了吧?那这是给自己自由选择的权利吗?没有呀!他们是一边说给自己选择的权利,一边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就像是昨晚那人说的,有些事是经不住查的。这查来查去,发现给自己结账的是个满清的探子,那自己不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对着掌柜的笑了笑,“只要确实还了,那我就放心了。”从里面出来,他直奔一处不打眼的民宅,一到门口,门就打开了。在正堂里看见了昨晚的那两人,他除了知道那个年纪大些的是石羊之外,这个年轻的,他并不知道是何人。

李承庚脸上全无笑意,指了指凳子,“坐。”

这姿态比之昨晚,便显得有些桀骜。

张溥坐过去,问说,“先生何意?”

李承庚轻笑一声,“我知道先生之能,黑白颠倒,只在一念之间。有些事不做实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未必不能鼓动一些江南大族替你认下这笔钱财……张先生,江南那些人,暗地里支持你,这个会有。但是,若是知道你被皇上和皇后盯上了,他们可不会跟你继续掺和。他们爱惜羽毛比你更甚,论起聪明,他们比你聪明何止百倍。所以,张先生,敬酒给你,你就端着。别想着左右逢源,你没那本事。现在,事情已经办下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接下来,你该干什么,就得听指令了!我们皇上,是个仁君。但我们皇上,跟大明的皇上有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真杀人。你们的皇上杀人有顾虑,顾虑什么呢?顾虑太多的读书人那张嘴……可我们的皇上,不是太在乎!”

张溥知道,他是一步一步的被逼入了死角,不从不行了!

李承庚看他,“好好办事,用心听话,自有好处。你要的,大清都能给你。所以,你那些手段,得收起来了。在大清你那一套玩不转的。”

张溥晚上一个人大醉一场,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嚎的。但转脸,他还得去办事。他的家人,已经有人去接了,会顺利的送去大清。而他得鼓动更多的读书人,跟他一起去大清。

可是,这是很难说服人的。这些读书人大部分都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子弟,家里族里老老小小,有些人家数百人之多,合家聚族而居,这都能迁走吗?

他是这么跟人家说的,“人先走,未必一定得用本名。只是学社出事了,你们不想参与了,而后出去游学了,仅此而已。等时过境迁了,再跟家里联系也是一样的。”

张溥很聪明,他选人是有针对性的,像是张采,能叫他去吗?不能!此人倔强,且说话耿直。自己要敢这么说,他直接就会当面训斥,且声音还小不了。

像是方以智,能找此人吗?也不能找。因为他家世太过于显赫,且家里真的什么也不缺。他单纯的就是因为所谓的抱负理念,才来入学社的。太过于单纯和简单的人,他可不敢要。

此时,找的就是那种官场郁郁不得志的,是那种家境不算太好,善于四处钻营的。他们入学社,大部分原因都是希望在这里结识更多的人脉,官家的公子哥,认识了,结交了,依托私交,指望人家家里那些当官的提拔一二,他们求的是这个。

他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像是他的先生周延儒,哪怕还做着官,那又如何,有更好的前程,为什么不奔一奔呢?

桐桐在宫里,每天都能收到消息,张溥都拜访了谁,她在宫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整个冬天,张溥都在做这件事。这人高明就高明在,他找过的人,不知道怎么答复他的,但是没有一个人跟朝廷告发说,此人在四处活动,说服人往大清送人。

没有!没有一个告发的人。

过了年,石羊就要走了。陆续离开京城的人员名单,桐桐手里也有。两人都不动声色,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石羊跟着李承庚,看着身后的京城一点点远去。皇上再没见自己,这代表着何意呢?

心里难受吗?难受!

眼看就要出关了,今晚上歇在客栈里,明儿就得离开大明了。他怅然的歇不下,店小二送了热水来,人走了,桌上却留下了一份信。

这是什么?谁写的?

他把门从里面插死,把信纸展开,而后面色就不由的复杂了起来。

这封信是皇上写的。皇上说,朕至今能想起先生自请去辽东的情景,谁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了。但是,朕并不怪你。朕知你的苦,更知你的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朝夕相处,而皇太极又并非昏君。你心有维护之情,朕尽知。

又说,你在京城那么久,朕和皇后不再见你,并非不想见你,实是不想难为先生。先生之纠结,朕感同身受。朕给你这封信,就是怕你带着愧疚之心离开!

皇上在信上说:先生是大明的子民,不妨碍先生去做大清的官。不管先生身在何处,做的事只要是有利于天下子民的,那先生便永远都是大明的秋山先生。因而,先生只管坦然便是。

皇上还说,朕说过,对天下子民,朕一视同仁,无论汉蒙满。而朕今儿亦是告知先生,辽东朕必是要收复回来的,这天下一统,朕一定能做到。先生只以替朕牧守子民之心去做事。办事,便无对不住君上之说。

在信的最后,皇上说石家祖坟祖宅祖地,一直着专人打理,不会因先生之改变,而有所改变。千万不要以此为念。等将来天下一统,朕还在宫里设宴,请皇后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朕还想跟先生把酒话天下。从今而后,你在东北,朕在京城。朕会想念先生,会告诉太子,曾经有那么一个赤诚君子,为了大明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在辽东苦寒之地,坚守十年不曾背叛。朕得叫太子知道,性情中人,最动人之处就在于,他有情。有情之人,可托付生死!

信一读完,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京城的方向叩首。

这封信的字字句句都直戳胸口,一句性情中人,把所有的罪过都掩过去了。

有情之人,可托付生死!

有这句话,岂敢心中不存大明。

皇上啊皇上,愧死我也!

石羊不知道,关于他的很多消息,要比他本人早一步到达大清的皇宫。

虽不能证明石羊有问题,但从他跟林家的交往来看,有些事还是需要谨慎的。

皇太极把消息扔到火盆里,问亲随道:“那个跟石羊有交往的道士呢?”

在呢!一直在道观里呆着呢,并没有离开。

“此人可跟谁有过联络?”

那倒是没有!是个真道士,看相算卦很准,每天都有不少人排队求卦呢。

是吗?会算卦呀?!

是!

皇太极就想起石羊当初的话,他说,他是听一个老道说,帝星亮于东北才来的。

帝星亮于东北?这个话,十多年前他还信,而今,那般的大明,他看不到璀璨的帝星了。

于是,第二天,在道观里,皇太极见到了这个老道。

老道愣了一下,而后叹气一声:“陛下,您可信气运?”

这东西虚无缥缈,心里不信,但嘴上得说信。若不信气运,自己怎么能说是大清的天子呢!

他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老道:“道长这是要跟我讲气运?”

老道点头,“纵观历史,王朝二三百年,便是极限。说实话,早前的大明,依然是垂垂老矣,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们不信什么天相不天相,但依照规律而言,它确实该亡了!而此时,恰逢东北出一雄主,比之林丹汗,东北的威胁更大。所以,叫任何人看,都是大明将亡,东北大兴之势!”

那如今呢?气运变了吗?

老道沉默了,而后摇头,“老道看不准了,帝星偏移,照四方九州,您说怪不怪……”

皇太极骇然,照四方九州,岂不是要一统这天下。

他问说,“帝星何在?”还在东北?

老道不解的不就是这个,“起于东北,朝大明偏移……多的老道解不了,只知道,大明与大清,终是会不分彼此的……”

皇太极叹气:果然,大明那位皇帝——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第640章 明月清风(216)

气运是个很玄妙的东西。

关于国号的事吵吵嚷嚷的, 没停止。上来的折子越来越多,支持的人很多人将气运这个理论拿出来,表示支持的态度。

虽然表示了支持, 但是四爷并不高兴。

桐桐把折子推到一边, 晚上偷摸的跟四爷道:“其实,你想想……大明亡的其实是不是有点玄幻?”倒霉催的, 啥倒霉事都堆到明末了。农民起义四起, 到最后李自成轻而易举的打进京城,其实还有个原因,就是当时的京城呀, 倒霉催的在闹瘟疫。

林雨桐就是觉得, 真就是好像有人看着呢,掐指一算, 两百多年了,叫它完蛋吧,然后它完蛋了。

四爷点她:“别人瞎说,你也跟着瞎说。”

本来就是!感觉朱家的老先生睡在下面能把贼老天骂个死臭。讨饭的当了皇帝这是多了不起的事呀, 结果呢,这么折磨人家的后人, 不地道呀!

四爷:“……”你是忘了朱常洛是怎么二了吧唧的把他自己给弄死的。

国号这事不急,咱还有事没处理呢!

林雨桐叹气,“对!还有事情没处理呢。”那么些人走了,这名单得给张采送去。

怎么跟其他学社的人说, 那是张采的事。

可张采是个什么人呢?那是眼里丝毫不揉沙子的人呀!这名单一到手里,他先是不信。

这怎么可能呢?万万不会呀!可是不敢查证呀, 一查之下就发现,这些人对外的说辞都是游学去的!

游学吗?好啊!我信你是游学的。

他在京报上刊登消息, 把这些人的名单都给放上去,并且说了:我知道京报或早或晚的,能到大明的各州各府各县,我知道你们在任何地方都会关注朝政,这京报是每日必读之物,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能读到。所以,在我不知道你们都去哪里游学之后,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系你们。你们离开京城了,但是京城里有传言,说是你们背叛了大明投奔了大清,我希望你们尽快的回到京城,尽快的澄清流言,给你们的家人、朋友、同窗一个交代。这消息一登出来,瞬间哗然!本来不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好些人的家人都人心惶惶,这要是真的,可怎么办?

有些家人甚至出钱,叫京报刊登。说是不论你在哪,请到当地的官府说明情况,请求人家传递的时候说一声,或者是用朝廷的驿站,花点钱尽快把消息送回来,叫我们知道你们好好的,就是游学去了。

可是等啊等的,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当春满大地,百花盛开的时候,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反倒是去东北的沿线,有消息说哪一日哪一日,有疑似的人路过过。山海关那边也有消息,说是有人在什么时候出关了。紧跟着,就有来往的商队送来消息,说是大清那边去了一批文臣,甚至详细的名单都有。

大清的皇宫里为欢迎这些人设宴等等,哪一日哪一时,详详细细。

消息一传回来,舆论之声瞬间就炸了。什么学社,这是闹的什么?

而此时,黄宗羲才被从家里放出来。在屋子里呆着,并没有胖多少。他每日里都能看到京报,重点的部分,爹会在上面打着记号。

崇拜的学社领袖,竟然带着人叛逃了。

连着好几日,他神情都有些恍惚。

黄尊素在外面等着儿子,看见浑身都耷拉了一般的儿子,他心里有过一些不忍。但还是道:“学高,不等于德高,你得知道这一点。你也读史书,你该知道。那秦时的赵高,擅书法,精律法,骑术精湛,乃是始皇帝亲信中的亲信。结果呢?因为政见不同,便害死了公子扶苏。你敬佩张溥写的好文章,那你怎么不看看唐时写出‘粒粒皆辛苦’的李绅,文章华彩叫人动容,可他本人呢?吃鸡舌,一盘鸡舌得杀三百只鸡。说张溥是赵高,那是抬举他。他无赵高之能。但拿此人比李绅,为父却觉得是恰当的。”黄宗羲没有说话,只苦笑了一下,“爹,我得去当差了。”请假这么久,太子没把你踢出来,那是太子厚道。

黄尊素就说,“你曾在太子面前推举过张溥,这件事……要真认真追究起来,这叫识人不明。太子就是自此永不用你,都不算冤枉。此次去,你该求见太子,对此事,你该有个交代!儿啊,做官不是随心所欲。你觉得爹油滑,你觉得油滑是自保。可爹只有做官小心不犯错,不因为错而伤及无辜,才不至于把官做不下去,这才是自保,对吧!自保,对自己负责的前提一定是,替别人负责了。朝廷不是家里,你在家里能任性,可身上有官职了,就不再能任性了,懂吗?”

懂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去当差去了。连上官都没见,直接找太子去了。

求见太子,也不是这个点呀!这个时候的太子得上课的。今儿上课的是马羡儒,这节课讲什么呢?讲勾践。

史书都是读的,马羡儒一般也不会再去细讲史,他讲的未必有那些大儒说的更好。

他的课堂很随意,就是说咱们今儿说说勾践,而后就都说说嘛,谁说都行。

白官举着手,“先生,我说!我说。”

行,你说!

白官就道:“我读这段史,就觉得斩草不能不除根的道理。夫差若是当时灭国就杀了勾践,什么事都没有了!”

马羡儒:“……”这个杀坯!你读的什么书,若不是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真想把你从这课堂上踹出去。

但他还是不得不保持先生的姿态,微微笑着,然后抬手压了压,叫白官先坐下。

这个坐下了,那边李兆北举手了。

马羡儒眉头一跳,看看!就是这样的!自打进了东宫,这小小的课堂都不咋太平了。他点头叫安南的世子有话就说。

李兆北问白官说,“那依照你所言,皇上打下安南,就该把安南的皇室斩杀殆尽吗?”

这话可敏感!

谁知道这话才落,谷有道就说,“我没听出白兄有那么一层意思,却听出了世子有卧薪尝胆之志呀!”

火药味很浓呀!

年哥儿笑眯眯的问李兆北,“世子的意思,是要跟皇上求情,饶恕安南皇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