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500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启明跟着跑,吩咐人,“太医……快!太医!”

可四爷并不让太医给处理,他觉得太医的水平不行!常备的药药箱里有,绷带之类的东西都是消过毒的,他处理外伤比这些太医拿手的多。可真等要自己处理了,不行,手抖的不成!真给削的见骨了呀!

拿着绷带,手抖的绷带直往地上掉。

先给拿止疼药吧,止疼药拿来喂不到桐桐嘴里。还是桐桐自己伸了右手接了药塞到嘴里咽下去了,“叫太医弄吧……”你当‘医不自医’这个规定是瞎定的吗?大夫的心境和本事不修炼到家,是不敢在亲近的人身上动刀子的。小病小痛这还行,真到了见血要命的时候,有几个手不抖的?

可不!来吧,还是太医来吧。

止血的、生肌的,一样样的都用上,然后用绷带给缠包扎起来。四爷才叫人给退出去了,打发了太医,四爷回头看桐桐,人已经睡着了。

止疼药的药效上来了,带着一点安神的作用。再加上失血,她的面色苍白,想来也确实是觉得昏沉了。

此时,人躺在这里,双目紧闭,发黑的眼圈证明她这几日,确实是睡的不安稳。

是!她此番作为,是有很多的目的。但从根子上来说,是她心里过不去!贺一龙被枉杀,她若不能给死者讨回这个公道,她寝食难安。

四爷坐在桐桐身边,轻轻的给她理着头发。他想,能跟她一辈子又一辈子的走到如今,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叫人无法自拔的。

心疼她,但不能阻止她做她想做的。

她眉头皱了皱,是不舒坦了吧?四爷看了看时间,又到了给老二喂奶的时间了。可现在用了药了,不能再给孩子喂奶了。

四爷低声道,“叫人看着呢,乳母已经给喂了,你睡你的。”

桐桐的眼皮颤了颤,而后真睡踏实了。

四爷这才又叫太医来,太医已经被太子给问的不会说话了,皇上一叫,赶紧往里面去。四爷问说,“汤药都备下了?”

是!备下了!说着就把方子递过去。

四爷扫了一眼,就是补血的方子,可行,“常备着吧!换着花样,老吃会腻的。”

是!本来想叫太医给开一副回乳的汤药来,可想想还是算了,太医开的未必有自己记得方子高明,回头自己熬吧。

叫太医继续等着,“两人一班,四个时辰一换……”

是!太医院都安排妥当了。

四爷叫太医先出去,这才又看见守在他娘的启明,“叫你娘歇着,你跟爹去前面,有些事还没了。”

启明看了看娘,说崔映月,“寸步不许离……”

这边正叮嘱了,崔尚仪进来,“皇上,高将军来了,在外求见。”

是说高桂英吧?

“请。”

高桂英带着红娘子一起来了,四爷留了两人,“你们守着吧。”

是!寝宫里,一层一护卫,守的严严实实。

启明出去的时候,看着站的格外肃穆的娘子军,心里便懂了!宫里自然不会有危险,但此刻这些人就是单纯的想这么守着。好似只有这么守着,她们的心里才能更好过一些。

他好似有些明白了,他一步一步的跟着爹往前面去,乾清宫内外,跪了许多的大臣。里里外外,静悄悄的,无人敢发一声。

四爷带着启明一步一步的朝里去,没有叫起。

大臣们看着皇上带着太子进去,里面隐隐传来皇上和太子的说话声。

他们听见皇上问太子说,“我儿可知蓝玉?”

太子的声音稚嫩却清朗,说话不疾不徐,“蓝玉,乃开国名将,功勋烜赫。洪武四年,蓝玉出征四川。洪武五年,太祖北征沙漠,徐达领军,蓝玉为先锋。洪武七年,蓝玉领兵,攻占兴和,俘获元朝国公等五十九人。洪武十一年,蓝玉跟沐英一起出征西藩。洪武十二年,他大胜得归,朝廷被封永昌侯。洪武十四年,蓝玉出征云南,攻克大理,功勋显赫,皇家选其女婚配蜀王,是为蜀王妃。洪武二十年,蓝玉出征北元,擒其王,收编北元军队。洪武二十一年,蓝玉奉命北征,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而后名震天下,朝廷册封其为凉国公。洪武二十三年,蓝玉领军开赴施南、忠建二宣抚司平叛。洪武二十四年,蓝玉再领七卫,追剿流寇,平定西藩。他上奏,请朝廷准许他就地征招百姓入伍,继续讨伐百夷等部,太祖不许,令其班师。洪武二十六年,蓝玉被告发谋反,被扒皮充草,抄家,灭三族,受牵连者,一万五千多人。【1】”

是啊!蓝玉!开国之初的鲜血味儿都淡忘了吗?你们说袁崇焕有大功,轻不得重不得,那敢问,袁崇焕之功劳,与蓝玉比,如何?蓝玉身边一小将,都比他袁崇焕而今的功劳大。

蓝玉杀得,他袁崇焕凭什么杀不得。

心里都闪过这样的想法,紧跟就听皇上问太子说,“蓝玉被杀,只是因为意图谋反吗?”

太子还没回答,这些当官的心里都摇头,自然不是!蓝玉未必真有心谋反!说起这个,哪个心里不替蓝玉叫一声委屈呢?意图谋反这个东西,最容易莫须有。‘意图’这两字,很值得斟酌,人家的意,这个告发之人是怎么察觉的呢?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吗?

所以呀,蓝玉之死,不是因着意图谋反。只是因为当时的太子朱标死了。当时的太子妃是常遇春的女儿,而蓝玉是常遇春的小舅子,也就是说,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这么一层关系之下,就能确定,常遇春和蓝玉,就是太祖留给太子用的。朱标要是活着,那么蓝玉再如何,太祖都不会杀的!可朱标死了,太祖怕太孙压制不了桀骜的蓝玉,这个人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他不死谁死?

一个个的心里都这么想着呢,也还在寻思,皇上怎么问起太子这个话了。

结果就听太子说:“儿子觉得,蓝玉死的不冤枉。他豢养庄奴,侵占民田,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御史探查,他竟然驱赶御史。回军途中,因当地官员未能及时开城门迎他,他便下令毁了关门,他不曾想过,边塞一道关,便是一层保障。那一道关,须得多少百姓服多少劳役,才能建的起来。他有功,朝廷给他高官厚禄,皇家念其功,结以姻亲。可为官有为官的规矩,无人可例外。他居功自傲,桀骜不尊上,可容。可跋扈欺下,便不可容。”

众人心里不由的复杂,太子说:不尊上,可容;欺下,不可容。

这是胸怀,也是底线。

就像是皇上一直说的,你在朕面前骂娘,唾沫星子喷朕一脸,朕容你。只要你出了门,守着为官的本分,谁也不能耐你何。

就听皇上又说话了,他说,“太祖在制定大明律之后,又补了《大诰武臣》。《大诰武臣》是治军的,谨防军官虐害士兵。律法条条严苛,从民律,到军律,太祖意在治官。自古以来,历代帝王,布衣出身者,唯刘邦与太祖二人而已。”

朱元璋为帝,是有许多地方叫人诟病,然其身上的布衣情怀,在四爷看来,却是很少有帝王能有的。

他跟启明说:“为君需得仁,可这仁不是拿来愚民的,你得切切实实的把‘仁’做到实处。”

外面跪着的好些都低了头,给臊的!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有公心,要秉持公心的是他们,可一张口,打着‘公’的幌子谋‘私’的也是他们。

皇后那一刀如同一个巴掌,扇在他们脸上。皇上的话又犹如一把刀,直戳心口!

第604章 明月清风(180)

皇后回了宫, 但宫门口的人并没有散去。

有人护着那孤儿寡妇走远了,高台上除了鲜血,还有跪着的袁崇焕。有人意图靠近高台, 可太监们瞬间给拦住了, 他们将袁崇焕护在里面,不叫冒失的人冲上来, 对此人干出点什么来。

娘娘说以血肉替了袁崇焕, 那别管怎么说,袁崇焕不能在这里出事。

值守的太监一脸焦急的四下里张望,看到刘侨朝这边走来, 赶紧过去, “刘统领,袁大人……还在这里, 这么围着,不好出去。”

刘侨点头,直接走了过去,“袁大人, 在下护送您离开。”

去哪?

“您想去哪,便护送您去哪。”刘侨站在边上, 王百户就站在下面带着人等着,这都是护送的人手。

袁崇焕苦笑,“我回府……也得护着了吗?”

“暗着护着也行。”刘侨面无表情,“您是功臣嘛, 岂敢叫您出事。”

袁崇焕突然觉得‘功臣’二字带着许多讽刺的意味!他没动地方,而是问刘侨, “刘统领也觉得我有罪?”

刘侨沉默了一下,而后才道:“我听皇上和娘娘的。”自始至终我都是刀, 从锦衣卫到禁军,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知道吃谁的饭端谁的碗。皇上和娘娘不叫干的坚决不干,知道这个,之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袁崇焕笑了一下,突然往下一坐。

该到饭点了,宫里迄今还没吃饭呢。外面的台子上没提供宫里的这一餐,就证明,皇上和娘娘都没吃饭。

袁崇焕却看着不远处的酒楼说了一句:“我饿了。”

刘侨看了那太监一眼,然后摸出一把钱来,想了想又摸出一小块银子递过去,“整治几个菜来。”太监看着手里的银钱,问说:“几个?”要的多的话,这钱可不够。“四菜一汤,标配。”说完,刘侨又叮嘱了一句,“再要一斤好酒。”

还要酒?太监看着银子嘀咕着去了,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到了店里一块给店家,“鸡鸭鱼,再要一个清口的素菜。汤……看着给,酒一定得好。”

看热闹的人群还没退去,就看到这边有人去酒楼拎饭了,一会子工夫食盒被拎来了,一样样的摆好。袁崇焕席地而坐,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是干嘛?

一个个的嘀嘀咕咕的,但因着禁卫军在,都没敢上前。几个大胆的学生凑过去,也学着对方的样子盘腿坐下,“大人,咱们也讨一杯酒喝。”

袁崇焕哈哈大笑,“到了如今,你们还敢亲近在下,也是难得,那就喝一杯又何妨。”

刘侨就看太监:你们不是有碗筷吗?拿吧!

太监烦死这些学生了,哪哪都有你们。知道个屁呀,你们就往过凑!谁家的儿子呀,怎么不领会去往死的打呢!他耷拉着脸,但还是取了来,放了过去,甚至于亲自给他们都斟了酒。要知道,现在这酒可是贵的很!好酒更贵!粮食是紧俏的东西,哪那么些粮食酿酒?红薯酒倒是多,也便宜,可到底口味不行。

一斤酒,这么些人分,一人能分多少?

倒了酒,他退到一边,就听到这位袁大人说,“刘统领,你不来一杯?”

刘侨摇头,“当值期间,不允许喝酒。”

袁崇焕点头,“当值不得喝酒,这是对的,也是好的。朝廷的很多规定,都是好的。”刘侨默默的听着,并不搭话。

袁崇焕饮了一杯酒,又自己给自己斟满,“刘统领,你也是领兵之人,你当知道,将在外,如若要如臂指使,就须得树立怎样的权威。辽东诸岛,归戚将军统领。戚家军威名赫赫,影响力何其大!身为统帅,我若不能驯服,他日若需得他们配合作战,我怎么指挥?因此,朝廷多耗费那么一些,真的就是浪费吗?有些东西是能用银钱去衡量的吗?贺一龙出身新军,新军与咱们不同,他们自成体系,有一套他们之间严格遵守的规矩。可任何规定都不能是刻板的,新军的东西并不适合辽东……他在辽东的配给上,一板一眼,全是对的吗?军中配置不同,火器营所耗就该比其他部分大。我试图跟他沟通过,给辽东的配给总体可以不变,但可以在内部进行重新分配。比如,火器营每天多细粮二两,将杂役兵的细粮拨给火器营即可,如此,既不给朝廷增加负担,又能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可贺一龙不答应,他说,娘娘说过了,配给是硬杠子,谁少了一口都不行。”

刘侨很诧异,“您觉得火器营消耗大,该给予优待,那为何不上折子呢?只要有理有据,这部分优待粮,朝廷难道不会给?火器营人数毕竟少呀,只每天多二两,未必是多大的负担。袁大人为何不呢?贺一龙的职责和任务,就是保证辽东军无人挨饿。他听皇上的,听娘娘的,不听你的,这才是对的!别说贺一龙了,是任何一个人去做监军,也不能如此的。您是经略,您奏报了,朝廷许了,下令给贺一龙,这才是正常的程序呀!辽东军是朝廷的辽东军,不是某个人的辽东军。粮食是朝廷拨给的,朝廷说怎么给就怎么给,没有拿着朝廷的粮食私下分配的道理!这件事上,许是袁大人没有私心,就是单纯的考量战力,但看在别人的眼里,袁大人,难道就没有拿朝廷的粮草给自己收拢人心的想法?”

袁崇焕还没有说话,这几个学生就摇头,“刘统领此言差矣!若是统帅连这个都无法做主,何以统军?”

刘侨懒的说话了,你们几个真当了官再来说话,二乎乎的,读书读傻了!

他不理这几个人,但也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新军制与旧军制之间的冲突。新军制是极大的限制了统帅的权利,袁崇焕因为贺一龙这个新军人物,感觉尤其明显。

此人对朝廷忠心吗?他从没想过要反叛大明,他是忠心的。

此人对朝廷有功吗?他戍守辽东五年,辽东安稳了五年,他是有功的。

可他若是不能跟上如今朝局的变化,固守着之前的老规矩,坚信只有他的那一套带兵的法子是对的,那这冲突,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用娘娘的话来说,那就是: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袁崇焕对这些学生也没兴趣,他兀自吃喝,吃完了,站起身来了,然后朝着皇宫的方向叩首,而后站起身来,看刘侨,“我有些话,要说。”

嗯!请说。

“我半生戎马,对大明从无二心。而今,有几句忠言,请你转达给皇上。”他说着,眼圈就红了,“皇上乃明君,然亦有不足之处。其一,后宫空虚,皇后独大,屡涉朝政。为臣者不该盯着后宫,然这已然不是后宫之事了。前车之鉴不远,皇上怎可忘了孝宗帝之事?”

孝宗皇帝朱祐樘并不是有大作为的皇帝,但在位十八年,大体平稳,从不胡来。相对比较勤政,对大臣都很优容,与民休养亲善,算是中兴之主了。可孝宗坚持一夫一妻,后宫只皇后一人,两人跟普通夫妻一般。那位皇后还是个不涉及政事的,可害处依旧很大。比如两人生了二子一女,结果二皇子还夭折了,也就是儿子只一个,便是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幼年不聪慧吗?不!极其聪慧!可后宫那样单纯的环境,他作为独子又被宠爱长大,其结果呢?

生生养出个昏君来!

“其二,皇帝的‘变法’,操之过急了。有些能变,有些不能急着变!约定俗成这四个字,是刻在骨髓里的。皇上吃了李贽那一套,求的是一‘平等’,这岂不可笑?‘平等’二字,是要动摇根基的大事,轻易说不得的。”

说完,他朝皇宫看了一眼,“忠言自来逆耳,还请务必转达。”

好!一定一字不差的转达。

刘侨默默的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去。

袁崇焕抬手拔了他腰里的刀,抬手就抹了脖子,鲜血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不知道多少人被吓住了,发出惊叫之声。

林四相才从亲孙女自削肉的冲击中缓过来,结果就又瞧见这一幕,哎呀呀!早知道他活不成,可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利索。

范文程在楼下叹气,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索尼愣了半晌才道:“何苦呢?何必呢!君王该赦则赦,此方可为明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