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4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所以,这大朝的时间就久了一点。

四爷先说黄河,去年哪里溃堤了,前面哪里改道了,叫人探查过了,以如今这个改道,水流的方向和冲击,哪一段最容易出问题。

四爷点出几个地方来,“这都是算过的,不要大意!内阁下折子督促提醒,工部派人下去。时刻盯着水位和堤坝!若发现有风险,果断的先撤离百姓。只要人员不受损,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不要担心判断失误,叫那么多人白折腾……人命比天大,一丝风险咱们都不能冒……”

说了正事,朝堂之上也不安稳。

这个御史又参奏,说是一姓王的御前行走,于孝道上有亏!为啥这么说呢?他就说了,这个人过继给伯父,如今当官了,养伯父伯母,但也不能不管亲生父母云云。他亲眼所见,此人将亲生父母以及亲的兄弟姐妹赶出家门云云。这样孝道有亏的人,怎么能在皇上身边?皇上,您是要被这些佞臣带偏的。

这还是说四爷在孝道上有亏的意思。

这边参奏了姓王的,紧跟着又有人参余横水。说余横水以权谋私,将他的族侄安排到禁卫军里,一安排就是三人云云。

林雨桐坐在上面,觉得此人其实在内涵自己。是说自己当了皇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家的人,林家的亲眷朋友,林家的姻亲,包括李贽的学生等等,都开始崭露头角了。

这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从小处着手,开始试探自己和四爷的态度了。

说真的,这两位御史,以现在的道德标准去评判的话,真能成为‘圣人’。孝子、娶一位夫人,不纳妾。住着朝廷给的屋子,领着朝廷给的俸禄。女儿嫁人没什么像样的嫁妆,儿子念书了,都有秀才功名,其实以现在的情况,去考书院,或是在一些地方找个差事先干着都行,朝廷给俸禄嘛。确实因为缺人,只要能力尚可,在一些事务性的事上,很乐意用这些人的。

当爹的当官,儿子也不是没‘学历’没能力,你叫他去又能怎么的呢?

人家不!人家就叫儿子在安守本分,然后去开荒种地补贴家用。

做官,一文也不贪污。便是衙门供应饭食,偶尔有人觉得多拿点,晚上垫吧一下,他都要参奏的,觉得这就是一种贪!

道德洁癖一样!

像是姓王的御前行走,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就觉得他不吉利,要把他溺死。是他伯母不忍,说是一条命,给我们家吧!于是,就给抱去了!他父母以把儿子给了大哥家为由,分家的时候要占长子那一份,这王家的长子也答应了!农户人家,人家有亲儿子,可一家子见他有念书的天分,一门心思的供他念书。每次考试前,都得拿钱给亲生父母,人家上门讹钱,说不给钱就去衙门告他不孝顺。这种的关系,就吸血鬼似得,要真管了,糊涂成这样,四爷能把人挑在身边吗?

还有余横水这个事!他爹早没了,他母亲是寡妇养他大!族里是帮过他的!他把合乎条件的子侄安排进来,说一句举贤不避亲,也能说的过去!对吧?要是拿道德的尺子卡人,谁也不成呀!

可朝堂就是有这样的大臣,以高道德标准自律,也用以衡量别人。

咋办?

谁对了?谁错了?

坐在上面,有时候难就难在。这个人真的不是坏人,也不是坏官,但你就是无法用他!

林雨桐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叫《老残游记》。这里面有一些故事,是说清官之害的!清官道德无瑕疵,所以,总能从别人的道德里找到瑕疵。一旦有瑕疵,他下手又狠又稳,把人关在窄笼里,头卡着,脚尖站着,说是罚站,可站累了,稍微一调整,人就吊起来了,然后就那么死了。

如今,她从大明的朝堂上,闻到了这个味道。

贪官是害,可像是这样的清官,于朝廷难道是有益的!

感觉想做明君怎么就这么难呢!罢了这俩御史,瞧着吧,少不了有人嘀咕四爷昏聩,任人唯亲!

四爷摁住桐桐的手拍了拍,稍安勿躁。朝堂就是这样,没有这样的问题,还有那样的问题。急什么呢?就听四爷道:“……两位爱卿奏报的,朕知道了!将你们放在御史台,委屈了!拟旨,着二人即日前往京郊劳改农场报道,那里还缺劳教博士!那些贪官污吏,只耕种,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有没有真的悔改,得有专人去辨别。咱们不打人,不骂人,该劳作的时候劳作,但该上课的时候就得上课,礼义廉耻,得叫他们重新去学。”

说着,语气都温和下来了,“爱卿呀,人有善恶,事有对错。善好扬,恶最不好管教。能将那些人引入正途,便是你们的功德!朕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可惜无奈,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找这么正直的君子,不好找!今儿,你们给了朕这么大惊喜,只觉得天佑我大明,朕想要什么人才,天便赐给朕什么人才。朕将此等大事托付二位,它位不高,权不重,但干系却甚大!不知二位爱卿,可愿为朕分忧。”

把两人说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跪下就磕头,呼喊着遇到明君了。

朝堂里的其他人不免朝这俩二杆子侧目,然后小心觑着皇上的脸色。皇上那一脸的真诚,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坏人,怎么老把皇上往坏处想。

但是,看着俩感激涕零被剔除朝堂的人,这心里还是不由的就拎起来。皇上心,海底针。有时候是不大能看的分明!笑眯眯的坑人,坑的人感激涕零,谁保证自己没这么傻过,以后也绝对不会犯傻。

人走了!之前两人所参奏的事,皇上说会特别重视的,然后就没了。

这不,顺势就打发去询问,蒙古使臣来了吗?

来了!来了!马上来了!

今儿有要事呢,别朝堂上又一言不合吵起来了。

可不吗?真来了!

男男女女,一行十数人。哪怕是知道蒙古女人有权利,哪怕是皇后都能跟大朝了,但是,这金銮殿上,站着这么多女人,还是叫人觉得好生别扭。

锡尔呼呐克台吉还没说话呢,就听见坐在上面的大明皇帝说着一口流利又正宗的蒙语说,“雄鹰飞进了大明,朕可算是瞧见你们的风采了!”

说着,就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下走,“看见台吉就像是看见了贵国汗王,对你们汗王,朕虽无缘一见,但神交已久。看见台吉的风姿,朕就像是看见了汗王的风采……你们能千里迢迢前来,朕看见了汗王的诚意,这份诚意落在心窝子里,暖化了呀!”

锡尔呼呐克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路数!自家汗王那脾气暴躁的很,这么一种腔调说话,说的他……赶紧见礼,单膝往下一跪,“蒙古使臣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朱运仓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跪了呀!跪了就好!要不然这些老大人能把自己给吃了!

第539章 明月清风(115)

一人跪, 其他人才会跪。

四爷将人扶起来,林雨桐已经跟在四爷身后,将林丹汗的四福晋给搀扶起来, “使臣来往, 我早听过四福晋……早听说草原上的萨日朗都不及福晋的颜色,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四福晋哈哈大笑, 这大明皇后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从大殿往出挪,设宴款待,咱去宴席上说去。

林雨桐也没顾得上听四爷跟那位锡尔呼呐克台吉说了啥, 只应付眼前这位四福晋。

在蒙女中, 四福晋确实属于容色好的,皮肤不白, 但这是气候导致的。年纪不算太轻,但是身姿依旧矫健,看的出来,上马疾驰百里, 这位还是不在话下的。

此次宫宴,那真是把宫里御厨的水平拿出来了。

男女这次分开来, 一个东一个西,中间有个舞台,一坐下,歌舞就开始了。崔尚仪亲自审过的, 能放在国宴上演的。

林雨桐跟这位四福晋坐在上首,李夫人和林二娘陪着其他四位贵妇坐着, 谷大娘带着三个丫头,不时的做翻译, 林雨桐留意了两眼,就收回视线。

给客人没有上清茶,他们喝不惯。就是奶茶,羊乳、糖,连同茶叶。

这位四福晋端着喝了一口,“想了半年了,皇后送给我的,我特别喜欢,每天都喝,可惜就是太少了,三个月就喝完了。”

林雨桐就笑,“要是喜欢,以后常给你捎带过去!花茶是自己晒的,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容易受潮。今儿这茶跟送给福晋的还有差别,那是茉莉花茶,这个就是纯茶,少了一股子茉莉花的香味。味道稍微重一些,但这个耐储藏,也更容易运输。”说着,就朝崔尚仪看了一眼。崔尚仪马上招手,几个女官捧了盘子来,盆子里放着砖茶,“品种也不一样,有些味道重些,有些味道浅。今儿喝的是味重的,熬煮出来的,可有涩味?”

没有!糖将涩味遮挡住了。

林雨桐点头,“一个人一个口味,习惯就好。”

四福晋却拿起砖茶的茶块,“这……耐存储。”

“是!这一路去,肯定有一些损耗,因此,一个茶砖的重量,是按照一斤一两定的,运到蒙古,便不足一斤,想来相差也不大。”

都一样的价格?

“有好茶,也有口感次一些的。”说着就叫人重新拿了一块来,“您手里那一块,全是用三月冒出来的嫩芽炒制的,一年也没多少量。从嫩芽,到采摘,到炒制好,到压制成这般样子,您想想,多少茶园一天才能出这么一块好茶砖。倒是我手里这个,这个量大,价格却也便宜。”

茶,是内蒙少不了的东西!他们喜欢给奶茶里放其他像是炒米这些东西,那是人家的习惯。

今儿这奶茶,是更倾向于女性的热饮。

四福晋亲自来,跑这么大老远,不图点什么,怎么可能呢?她放下茶砖,“汉人去草原做生意的人不多,但凡去了,价格就极其昂贵。这么一块茶砖,能换走五张羊皮!”

林雨桐一脸的无奈,“福晋呀,不是汉人商人狡猾,实在是这里面的成本太大!茶叶产在大明的江南……江南在哪,你许是不知道,来瞧瞧地图……”

说着,拉着对方去瞧地图,“您在这个位置,大汗在这个位置,囊囊大福晋在这里……这是科尔沁,这是内喀尔喀……您看一下这个距离……”

“我距离大汗,骑马都得三天……”

是吧!“你再看,这里是京城,这里才算是到了江南……这得多远?距离蒙古最近的是这里,汉中府,这里也产茶叶,但是,有山岳阻隔,这得多少人力,才能把你们需要的茶给翻山越岭的背过去?这是第一难,路远。

第二难,就是路难走!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在路上,什么气候都能碰上。茶叶这个东西,见不得雨雪。可天有不测风云,遇上了,就少不得要折损一些。比如暴雨不停,道路泥泞,那一个商队就要在半路上耽搁下来,吃喝拉撒,全都是开销。这些是不是本钱?

第三难,就是关难闯。商人做生意,不定在哪里就遇上麻烦了!土匪、贪官,之前时有遇上。像是这种情况,他们要么要留下一些货物充当关税,要么就得直接给银子!给银子怕引起歹人打歪心思,毕竟银子便于携带嘛!所以,他们会留下一些货物。一路会留下多少呢?这依旧得算在本钱里!这一项一项的算下来,从产地运到蒙古,你算算,这个代价有多少?一个茶砖,本钱翻翻了!实际上商人的获利没那么大……”才怪,“可两边的百姓,都没得到实际的好处!尤其是那些茶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摘下来,炒制出来,可他们一年到头,果腹都难。那蒙古的百姓呢?五张羊皮,换一块劣质的茶砖,也觉得不公平。做商人的也委屈,觉得他货通南北,极其辛苦,时而还要冒着风险,可实际上赚的也不过是辛苦钱。所以,我才说,邀请福晋来,咱们坐下谈。把所有的这些中间环节省去,我们打发人送到交货点,福晋派人运了你们的货来,两边一交接,把不需要的中间环节全部省去,都能落到实惠。”

四福晋点头,这位皇后的话她听进去了,这是说汉人不是奸猾的,她做了合情合理的解释。这话有道理,但不等于说汉人就不奸猾!她嘴上没应承,眼睛却在地图上流连,然后手在一条蓝色的线条上点了点,“这是什么?”

“这是河流。”

蓝色的代表河流。四福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这地图上有几条细小的河流她都没有留意过!要是不路过,她真不晓得那里是不是有河流。而且,有些河流是枯水期无水,雨季才成河的。大明的地图上有标识,那至少也说明,那地方出现过河流。

把蒙古摸的这么清楚吗?

重新回到桌上,菜色已经上桌了。

这次用的瓷器器皿,都是特意烧制的,件件瞧着都得叫对方爱不释手。

四福晋就笑,“皇后摆出来的这些,看的我眼馋。但是,我想要什么,皇后知道的吧!”

林雨桐就摊手,“福晋尽管提嘛,生意能做,我就告诉你能做!生意若是不能做,我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你,不能做。如何?”

四福晋指了指那些器皿,“这些我是真爱,但有没有都一样吃饭!用刀割肉烤了,一样吃的最嘴里。是不是放在这器皿里,反倒不要紧!”

嗯!有理!

“这烤肉……能不放进器皿里,但是少了盐巴。便少了滋味!我的勇士离了它不能跃马扬鞭,我的小马奴离了它喂不了马……便是我的马儿羊儿,怕是也没有力气追赶水草……所以,大明皇后殿下,我想要盐巴!”

盐呀!

“可以!”林雨桐一口就应下来了,然后点了点地图上的两个道,“一个琼州,一个鸡笼山……福晋怕是不知这俩地方……”

琼州府听过,这个鸡笼山没听过?

也叫北港、东番,前几年开始有人称这个地方为台弯。

“这俩地方都能晒盐,这是海,海水是咸的,晒了海水,剩下的便是海盐,加工之后,便是日常离不得的盐巴!”

深处内陆,不能想象大海是个什么模样。只觉得靠海遍地是黄金,这水晒干了剩下的是盐,这跟满地黄金有何不同。

林雨桐又在南边沿海边指了指,告诉她不是靠着海就能要什么有什么的。把各种的不容易说给她听,“……福晋瞧着他们好,他们还瞧着福晋那草原挺好!就是因着守在原地,都有得不到的东西,这才有了贸易不是?”

盐巴有了着落,四福晋明显情绪也高了,话也多了。说林雨桐给的布好看,又说药特别好用,尤其是胭脂水粉,沐浴用的那一套东西,离不得的!

这位一向是豪爽,直言说,“……大汗去了我那边一次,夜夜都不肯消停……”

说的林雨桐跟着一笑,然后两人又凑到一块小声的嘀咕,不一时两人都笑出声来,引的人频频朝她们瞧。

两人浑若无人,吃吃喝喝的只管说她们的。

说着说着,四福晋就问了一句,“那要是按照皇后所言,辽东是否也有海盐。”

是!但是季节性很强,能自给自足而已。

这位四福晋就轻哼,“那是草原上的豺狼,是要吃肉的。”

桐桐只笑了笑,就问说:“我听闻内喀尔喀和科尔沁与之联姻颇频繁,还是要提醒汗王小心呀!这自来,内乱比外乱更糟糕。”

四福晋嘴角翘了翘,半试探的问了一句:“我瞧大明,民安兵也壮,辽东不收回来?”

林雨桐给对方斟酒,就笑道:“暂时的,地域大一点,小一点没关系,要紧的是,手里攥着的,都是稳当的!得把自己有的,先整理明白了,此时再动,难道不好?”

四福晋眼皮一跳,便不多言了!她总觉得这位皇后是话里有话。

年轻不意味着不懂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位台吉也不胜酒力,喝不得了。

这是要告辞呀!

成!顺势送客,安置在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