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四爷扫了这个赵方一眼,心里无奈。这个原来的孤魂野鬼,也不知道这几年都折腾什么了?连身边伺候的都没收服,这大殿里的伺候的,没一个是忠心能用的。
得找个人能用的人来,把这些麻烦先给剔除了。
这慈庆宫里,谁能用呢?
四爷脑子里盘算什么呢,林雨桐这会子也不知道。她没想到四爷比他预想的还要惨。她是天不亮就起了,起来就熬了一锅粥,等着也不知道会不会等来的消息。
崔伯也起了,就怕林雨桐要急着回去。
结果林雨桐没着急,愣是等到了林瑜要当差的时候,说是叫先吃了饭再动身。
就这么个吃饭的工夫,来了个婆子。是刘医婆打发来的,送来个荷包,“说是求了一道太平方,姑娘回去试着用用。”
林雨桐接了将荷包当着林瑜的面打开,是有一道无甚要紧的方子,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纸张,谁看了都觉得是符箓。
林雨桐扫了一眼,心里就踏实了。
林瑜也没在意,如今多是信奉道教,送个符箓那都是顺手的事,图个吉利,送个祝福而已。
林雨桐摸了几个钱赏了那人,这才道:“过两日,我必是府上拜访,再谢刘大娘吧。”
这人应了,林瑜客气的叫崔冲去送人了,这才放下碗道,“我叫于大哥给告假了,今儿我陪你回家!你说的对,住在乡下,确实是不成。咱还有七十亩地,卖二十亩,这银钱足够买个小院了。有个五十亩,佃出去叫人家种着吧。”一年能收几个租子算几个租子吧。如今这天啊,一年收一年不收的。虽然如此,但家里的地也不能全卖。有土地,在京城就算是良民。没土地的,跑到京城跟前,这就算是流民。性质不一样的!虽然爹爹是举人,自己是九品的官身,可这举人算是客居,官身说不准今儿是,明儿又不是了呢?所以,这土地还是不能撒手。要不然,就没有退路了。
卖地吗?林雨桐愣了一下,这倒也是个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要先搬来,回头自己再想法子给家里补回来也行。
三两下的,两人商量完了,回家。
坐在马车上了,林雨桐才仔细看那‘符箓’,然后又默默的收起来。四爷的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的多。中毒,身边无一人可用。这就意味着,他每动一文钱,人家都能知道。
他在东宫无助力,皇上的宠妃郑贵妃又似乎有嘲笑东宫,落东宫面子的意思,想借着这个由头,给东宫次子选妃。
在皇长孙没册封太孙,也没成亲的情况下,撺掇皇上给次子选妃,这能是安了好心吗?
必然不是的!可现在还就是需要这个不安好心,顺利的把自己给接进宫里。
那这意思就是,自己还得再海选一次呗!这不过五关斩六将的走到最后那几十个人,四爷都没法操作。
我的四爷嗳,为了你,你看看把我给折腾的!还得去海选?!
别觉得海选人会少,少个屁呀!吃不起饭的人家,都不知道明儿能不能活,还在乎宫里能不能见人吗?那么些个人自宫进宫的男人,不就是在外面活不下去吗?姑娘们进宫,成为娘娘的概率不高,可里面有饭吃呀!
不舍得姑娘的,永远是那些能过下去的人家。可大部分,这不都过不下去了吗?
家里为了不叫姑娘进宫,这当大哥的要卖了家里的田搬到城里去住,现在自己若说要主动报名去选秀,会不会把这当大哥的给惹毛了?
她没敢言语,先这么着吧!搬去了再说!
到家的时候零星的飘起了雪花,屋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雨桐赶紧进去给在穴位上揉搓了几下,又叫王婆子赶紧去熬药。
才几天,这病把人给磨得,丰腴的姑娘瘦了可多。
林瑜不好进妹妹的房间,隔着窗户在外面问呢:“可好些了?”
林二娘的声音不高,还是应了,“好些了!大哥怎的也回来了?”
“哦!喝了药就歇了吧!回来办点事,明儿就走。”说完,真就带着崔冲又出门了。
再回来文姨娘才知道家里少了二十亩地,她也没资格言语,大爷也不解释,只早早的歇了,天不亮,冒着雪骑着马,连崔冲都没带就出门了。
林雨桐心急如焚,不知道买院子能不能顺利,得空了就收拾家里的东西。尤其是家里的书房,书堆的到处都是。
这一拾掇,文姨娘才觉得不对了,“你们这是……这是要……”
搬家!大哥去城里置办宅子去了。
文姨娘忙道:“老爷还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都得搬。回头给邻居留句话就得了,这位老爷身边总有学生服侍,也不缺人用。或是,叫人帮着给捎带一封书信也行。
文姨娘倒是不反对了,“也好,家里有男人在,心里安稳些。”小姐们都大了,又没有主母,带着俩老奴,总有那臊皮过来过去的,想往里面窥探。若不是大爷一身锦衣卫的皮穿着,外来户想在这里安家不被欺负,哪有那么容易?她重新欢喜了起来,“搬到城里,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等闲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你们长什么模样。”
自家俩姑娘的模样,就是被这左邻右舍的婆子传出去的,“干脆也别给邻居留话了,只说搬了就完了。回头给老爷送封信就成。”
林雨桐叹气,看!家里没人乐意叫选秀去的。
可这还得去呀!怎么跟家里说呢?哎呀!老朱家这媳妇对稍有家业的疼姑娘的人家,那都是没多少吸引力的。之前,都是派女官在民间访呢,哪些姑娘有贤名,然后宫里就会去相看,再去招了选秀,这种的属于半内定。
可如今这种的,自己这怎么操作?
宫里选人,走到最后的是凤毛麟角。像是大脚的姑娘,这注定是到不了高处的,那这进了宫,是什么下场呢?家里怕的就是这个。
事实上也是!自己这大脚,想走到最后,有点痴人说梦!
奶奶个熊,弄不好,还得花钱贿赂那些太监和女官,要不然,准从第一梯队给剔除下来。
咱以前哪怕只是清秀,那也是你们家把我挑去的,对吧!如今呢?这算是嘛事?!
坚持去选秀的这个事呀,要是跟家里说不出个四五六来,估计那位老爹能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可绕是自己舌灿莲花,谁不知道身为简王的四爷,那就是一大坑呀!
这么想着,才想起自己还没时间端详自己如今的尊荣呢,都说长的好,得瞧瞧,到底长的好不好。美不美的,这是见仁见智的吧。
家里的镜子是亲娘汪氏的陪嫁之物,如今在屋里放着落了一层灰没来得及擦拭。这会子桐桐给擦了,透过不怎么干净的镜面,瞧见模样了。
嗯!长的……还行!没张开,瞧着不如那个姐姐明艳。但也俊眉修目,神采飞扬。关键是这姑娘生的白,白是真白,一白遮百丑吧,瞧着还行!
正琢磨着呢,大哥回来了,脚步匆匆的,“要搬赶紧搬,宫里刚得的消息,给病重的简王选妃。”
家里立马就忙活上了,家常用的先搬,叫林二娘躺在马车上。对外只说是病的不好了,要去京里求医,省的有人上门来相看。大哥亲自驾车,崔伯和王婆留在家里慢慢拾掇,先把文姨娘和姐妹俩给接到京城去。
一路上,碰上三拨敲锣打鼓成亲的人家,进了京城,那就更热闹了,鞭炮声此起彼伏,不是这家成亲,就是那家成亲的。
文姨娘叹气,“病着吧,你们姐俩都病着吧,慢点好,不着急。”
林雨桐闭嘴了,这事不能跟文姨娘提的。
到了林瑜买的小院,真就是一小院。正房三间,带东西两厢,门口带个门房,有个厨房,没别的了。马车都没处停去,只能在门口。倒是后院有个小棚子,马暂时能安身罢了。
文姨娘忙着去拾掇了,崔冲帮着跑腿,林雨桐偷着叫了林瑜,“大哥……”
怎的了?家里还要添置什么?
不是!“我跟你说个事。”
林瑜往东厢去,指了指临床的炕,坐上去说话。
林雨桐乖乖的坐回去了,然后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那个……大哥,这选秀……”
没事!我跟同僚打过招呼了,没人敢胡咧咧!
“不是!”林雨桐拉着林瑜的袖子,“大哥,你说,这选秀,我去报名,这成吗?”
林瑜蹭的一下起身,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烧糊涂了?胡说什么?”
脸色铁青,吓人的很。
反应大到出乎林雨桐的预料。
林雨桐揉了揉耳朵,心里寻思着,我这得怎么忽悠,家里才能答应呀!这事吧,不是你一厢情愿能办成的事!人家要求至少家世清白,明白吗?就是得家里往上数三代,都得没问题。这不是你偷着跑去能办成的事。只报名这一关,都不好过!姑娘家去不了,那得家里人拿着家里的各种身份文牒,才能报上名的。这事不要家里的老爷亲自去吧,至少林瑜得去。
如今林瑜这个反应,叫我想想,这瞎话怎么编合适……
第428章 明月清风(4)
瞎话怎么说呢?说两人见过面?私定终身?
那是扯淡!通州距离京城的距离不近便, 啥时候见的面?刘婆子这种不算特别熟的人,她脑补之下,觉得两人私下里有些往来。可是家里人绝对不会信的, 家里的姑娘出门不出门, 出门去哪里了,谁陪着呢, 那都是有数的。编这个, 没戏!
或者说,单方面看上人家简王了,惊鸿一瞥之下, 难以忘怀?快别扯淡了!这姑娘可不是花痴那种人。这家人叫林雨桐疑惑的地方就在于, 俩姑娘都没裹脚,且教养姑娘和教养小子是一样的, 一样的读书认字。甚至于在家里像是公孙大娘一般拿着木棍子当剑一般舞,家里的老爹都不带管的。
这样一个读了那么些书的姑娘,突然犯起花痴了?人家哥哥能信呀?
这哥哥不是一般的武夫,他脑子一点也不简单的!为啥走了武夫这个路子, 没继续科考,她心里也一直都没想通。
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才是自己的切入点!
林雨桐‘嘘’了一声, 叫这动怒的大哥先消消气,这个事呢,咱慢慢掰扯,对吧?
拉着人家坐下, 兄妹俩隔着炕桌,你看着我, 我看着你。
林瑜真是一副好长相,堂堂正正, 眉挺目亮。这会子一脸寒霜,可见是真动气了。家里还没热水,想倒杯茶缓解一下尴尬,都不能。
林雨桐又换了个姿势,笼着双手暖着,这才道:“大哥,咱家的情况有点特殊,对吧?”
林瑜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怎么特殊了?”
“咱家在通州,独门独户,无亲无眷,我就纳闷呢,咱家的亲眷呢?”林雨桐叹气,“咱家这背后肯定有事!这事都到了影响你科举了。这能是小事吗?”
林瑜倒是没反驳这个话,“你也知道影响科举了,那你怎会想着去选秀就能改变这个境况呢?”
猜对了!这家还真有事!可有事不怕了,有事影响了科举,也没影响你当官呀!好歹你是九品!大明的九品跟大清的九品还不一样,这官是实在的官,哪怕只是个武官。只要能当武官,那就证明祖上便是有事,也不影响选秀。
她心神顿时一震,这就好办了!
林雨桐的声音不高,试探道:“不能吗?我觉得能呀!”她伸着手掰扯,“爹是举人,我记得爹提过,说是老家是黄安的。娘姓汪,咱们这些年跟外祖家来往的也不多,汪家在黄梅!来往不方便,这也合理。可大哥你这锦衣卫当时能进去混进去,还是汪家给出力了吧!汪家在京城有人当着官呢,且官职还不小。跟咱家面上来往不多,但私下却也关照,对吧!可饶是这样,依旧影响了哥哥科举……”
林瑜心头猛跳,三娘说的几点,都对上了!他沉吟了一瞬,就又叹气:罢了,都猜到这里了,迟早得叫她探出根底来。今儿不把话说明白,她怕是难死心。
这事说起来,挺复杂的!
林雨桐坐直了身板,不着急,慢慢说。
林瑜就问桐桐,“知道咱住的那个村子,村后头那里立着的那个碑吗?两年前,你的头在那里磕破了,为什么磕破的,可还记得?”
记得!有人要推倒那个碑,大哥你跟人打起来了,我上去拉扯,被推搡的撞碑上了。
林瑜问说,“可知那碑是谁的碑?”
碑上写着呢!林雨桐回想了一下,“那上面是‘李卓吾先生之墓’,。
对!“可知李卓吾是谁?”
等等!这名字有点熟,我得想想。
脑子里把大明的人物掰扯了一遍,叫林雨桐想起一个人来。紧跟着,她的面色就异常的精彩:“李贽李先生?”
对!
林雨桐真知道这个人,这是个牛人!贼牛的牛人!
他是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那思想放在当下的大明,不仅仅是超前,也不是往前迈了一步,而是迈步大到劈叉,肯定扯到蛋的那种。这人十二岁上学的时候,就质疑孔子。他觉得不该把孔子圣人化,他认为孔子也是人呀!所以,十二岁就在学堂里大放厥词,反对以孔圣的话当做标准,一点不改变的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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