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当妈的一回来,他就邀功,“妈……我喂鸡……”
那你可太能干了!用自家的粮食喂别人家的鸡,再没有比你更能干的孩子了。
听到说话声,方云从厨房出来,巴哥和四爷从后院转出来。杨子拿着扫帚从屋里出来,看见满地的鸡屎又重新去清扫。墙根柴草棚子下面,小道和槐子在劈柴,栓子从柴火里抽了一些能用的荆棘条出来,像是要编筐子。
都忙忙碌碌的,正经的过起日子的样子。
四爷见杨先河过来了,就打招呼,叫对方过来坐,这才道:“咱们的机器还在童关车站压着呢,村里要是有能暂时放置这些的东西,就得先把东西运回来。”
杨先河先看巴哥,然后才道:“今儿就能组织人,明儿就能出发。但是路上不是很方便,按照时间上算,至少得十天的时间。”
十天就十天,再着急不在乎多那么几天少那么几天的。
四爷又看桐桐,桐桐领会这个意思,去了屋里,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张支票,“这是财政部开出来的支票……”她直接递给巴哥,“钱得提出来,尽量换成真金白银或是……物资。”
除了给了翠山这么一个地方,四爷还从张桥那里争取来一部分资金。
这资金不多,但电厂筹建这个是少不了的。
巴哥接过来了,然后递给杨先河,“先办这个事。”
杨先河接过来一看,愕然了一瞬,这么多呀!他忙道:“我今儿就去办,晚上就回来。”说着,就急着要走。
方云从厨房探出头来,“老杨,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这么多钱,拿到手里咬手。
他走了,却打发了一个叫憨娃的小伙子来,“林先生,您是要买猪吗?”
对对对!林雨桐起身,赶紧过来,“周围能买到吗?”
“镇子上有肉铺子,您要是要,我去一趟给说一声,叫他们把猪弄来,在咱们村宰,猪血啥的不抛费……”
小道拿了两块饼子,“我跟你去,调料啥的不得买呀!”
桐桐就喊:“钱在屋里的抽屉里,你自己拿。”
小道将饼子塞给憨娃一块,憨娃也不客气,拿着就往嘴里塞着,等着小道出来,他带路,两人忙去了。
桐桐看把粥吃的满脸都是的长平,“慢些,不着急,咱们来了,轻易就不走了,慢慢吃,不赶路。”
长平问说,“不回家了?”
孩子记忆里的家还是那个家吧。
“这就是家了!”桐桐指了指外面,“瞧,咱家没有河,但是这里有河。”
四爷就笑,“吃完带你去学游泳,行吗?”
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游泳,但是还是点头。
流经村里的河是极其浅的,站进去,也就到人膝盖那个位置。对于长平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这么深的水面,学游泳刚好。但水是流动的,反而不好。
进村的时候两边冲出两个不小的水坑来。虽然能看清河床下的石块,但昨儿进村的时候见有小伙子在里面扑腾,想来深度应该还行。
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日子,一吃了饭桐桐就催着四爷带孩子去了。有水的地方,没有比学会游泳更安全的了。
槐子和小道会游,连巴哥也会。只栓子和杨子不会,四爷都带着去了。
等人走了,方云才低声道,“那我以后可得小心,我不会游水。”
“不会就学呀!我会,等到半夜里,我带你去,我教你,最多半个月,绝对能学会。不说游的多好,但是掉水里肯定淹不死。”
方云连忙道:“半夜……会不会叫人看见。”
咱悄悄的,谁看呀?再说了,弄个褂子穿上,再穿个大裤衩,能看见什么呀!
方云便笑起来了,“回头要不要问问村里的女人,我不信离河这么近,她们都不下水。肯定有洗漱的地方,打听打听再说。”
也行!
方云又低声道,“我瘦了,褂子可宽了,到水里怕是要上拥的,咱做两件窄的?”
行!怎么都行!很显然,到了这里,连方云从心态上,都显得更轻松了。
晌午天更热起来了,家里就陆陆续续的来客人。都是一些妇人。
知道这边要待客,又是请村里人都来吃的,那想交往的人家,提前就得过来打个招呼。毕竟嘛,如今村里家家都有靠着药材吃饭的,那会来事的人,怎么着也得来一趟。
这家来个大婶,拎了家里种的菜。那家来了个大嫂,摘了两个特别嫩的南瓜。还有那院子里种着果树的人家,摘了还不算太熟的果子,先给送来尝鲜。这一来一往的,陌生人聊着聊着,这不就认识了吗?
客人一让门,桐桐就特别热情的接待了。
方云特别会跟人聊天,聊村里的事,比如有昨儿在这边帮忙的几个妇人。她先说杨大嫂,“……少有那么利索的人,擀面、烙饼、炒菜、做汤,就这两眼灶,愣是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可说对了,那当真是个利索人。你是不知道,她娘家是隔壁镇上的财东,可她命不好,是小老婆生的,那日子苦的呀,在娘家当丫头老妈子的用。财东人家嘛,规矩又大,讲究又多,那你想,伺候那么一家子,从五六岁上开始,十多年下来,什么不会,什么不懂……长到十六了,她爹要给她嫁到城里给大烟鬼做二房去,她不依!这不就跟着咱杨家的后生跑出来了嘛!
那杨家老大杨大河,是给她家送煤的送柴的,架着骡车来来去去的。她就瞧中杨大河了,被她爹逼得没法子了,就跟着杨大河跑回来,当天晚上就成亲结婚。啥嫁妆都没带,也得亏咱家人多,那边找来了,全族上去跟人干了一架,愣是没叫她娘家把她带走。你瞧,嫁进来十多年了,儿子生了仨。婆婆稀罕,小叔子敬重,跟下面的妯娌也处的好,叫咱老杨家捡了这么个宝贝。后来,长河跟镇上的姚家结亲了,姚家也体面……杨家有了这么一个好亲家,那边杨大嫂的娘家又想认这么亲了。可杨大嫂干脆的很,说这里没他家的闺女,死活不认……”
桐桐心里点头,明白了方云的意思。她这不仅是了解各家的情况,甄别是否有可疑的人员,排除未知的隐患,还能为以后的工作打下基础。
哪些人根底清白,脑子清楚,能当什么用,她都放在心里。
果然,就听方云又笑道,“我还不知道那个白胖的媳妇是谁家的?一看就是好日子过出来的。”
“那是咱村的闺女,叫小福,她是独女,招赘了女婿没离家。可不就是娇惯出来的吗?”
另一个就说,“也是邪性,招赘了女婿,结果成亲四年,添了三闺女,还是没儿子。”
这边正说话呢,外面又进来一个,手里拎着个篮子,桐桐一瞧,这不就是昨天那个狗蛋娘吗?
这会子她光着脚,应该是才下地回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我这地头种了南瓜,这会子都开花了,我掐了些南瓜花来……”
“这可好!”林雨桐接过来,顺势倒在自家案板上了,又把早起的饼子放了几块在她的篮子里,然后递过去,见她光着脚,就笑道,“麦子地里,咋敢光脚呢?”
“草鞋破了,从地头上来就直接扔了。没事,路平整着呢。”她接了篮子,要走不走的,好似有些犹豫。
林雨桐就道,“可是有难处,有难处你只管说。”
她马上红了脸低头道:“我……我想找林先生给我看看……我这成亲了没孩子……我男人着急……”
那边正跟方云聊的大娘马上道:“这才成亲多久呀?这就催了!大满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狗蛋娘红着脸,“我也想……生上一个……看看要不要吃点药调调……”
这不难:“那你过来,我给你号脉看看。”
她想着瞧病,这是隐私,得去里面。
结果人家不是很在意,“我脚上都是泥,就不进屋里了。您……您给随便瞧瞧,您说能有,我回去也好跟我男人说……”
方云这个最爱讲男女平等的人,在面对狗蛋娘的时候,却没有急着说这个话。
成亲不久,这在方云心里,此人是必要被列为需要调查观察的对象的。
坐在小饭桌边上,桐桐伸手,对方把袖子撩起来一点。桐桐看见一点点青紫的印记从眼前一闪,这是被打了吗?
她的手放在对方的手腕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娘家不是本地的呀?”
啊?
狗蛋娘愣了一下,“先生怎么知道的?”
桐桐笑了一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北跟东北还是不同的!你的脉象告诉我,你有在苦寒之地生活的经历。”
“对!对!太神了。”狗蛋娘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我祖籍是齐鲁省的,后来,闯关东,我是生在东北没错。”
方云就问说,“那咋嫁这么远呢?”
“嗐,也不怪谁,是我命不好……”别的再不肯多说一句了,只默默的将手收回去了。
桐桐就道,“不妨碍生育,只是不要贪凉,像是光脚踩地上,光脚进河里,都不大好……”
那就行!
狗蛋娘就起身了,“那我先回……”
好!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桐桐和方云对视了一眼。方云叹气,“如果有问题,不会是国党的人。”
是!对方只是要监视是否有倾向共的倾向,犯不上这么安排。
若有问题,必是倭国人。
出生在东北?近些年倭国跟东北奉系关系微妙,很多事不好说。
桐桐低声道:“她确实生育过。”
方云皱眉,生育过的话,狗蛋不是她亲生的,是他前夫的孩子。那她生育过这个事,怎么说?
是啊!这必是有隐瞒经历的情况的,“回头从她前夫那边查一查就能知道了。”
可还不等查,这就有传言出来了。许是本来大家知道,只是自家初来乍到,不曾知道而已。
这不是请客吗?来帮忙的人多,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这是必然的。
下午的时候猪买回来了,要杀猪了,女人们都来帮忙做菜了。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都是在背后说人。
就有个小媳妇指了指在那边烧火的狗蛋娘,狗蛋娘那嘴角又多了一块青紫。她跟相好的一个媳妇子说,“大满瞧着憨厚,可也太不是东西了,背着人把狗蛋娘给打的,你瞧瞧。打人还不叫狗蛋娘叫嚷,非得人硬挨着,这不是混蛋这是什么?”
“狗蛋娘也是,太老实了!你就叫嚷,叫嚷的叫人都知道知道,自然就有人管了。男人不叫叫嚷就不叫嚷了?什么都由着他?”
“你知道什么呀!狗蛋娘理亏,她嫁了可不止一回!”这妇人就道,“我娘家大姨就在草滩,上回上我大姨家去的时候就听说了,这狗蛋不是狗蛋娘亲生的,她嫁给她前头那男人的时候,就不是大姑娘了。说是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偷人被夫家给拿住了,人家那边不要她了。在当地也嫁不出了,不知怎么的,就说给了钱娃子。这事,婚前她可没跟大满提过。后来大满估摸是知道了一点,可不得打她!”
林雨桐是带着耳朵,听点什么都搜集到肚子里再说。
杀猪菜,请了一村的人。来了的每张脸她都见了,狗蛋娘跟所有的村妇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但要说外地,跟本地牵扯不大的,今晚留意了一下,一共有三个。
除了狗蛋娘,还有一个是讨饭的,也过来混饭吃了。讨饭的这种,一般不在一个地方长留的,这里走走那里跑跑。也许只是赶巧了,有个叫花子流浪到这个村里了,讨口吃的。要是过几天,或是等过了农忙,这小子走了,那也就能把这家伙给排除了。
还有一个麦客,从外地赶来收麦的,跟打短工似得。晚上就在村口的树下住,要是下雨了,就在谁家搭在外面的柴房里凑活一宿就行。
林雨桐把三个人都写在纸上,跟巴哥道,“如今看着……就这个狗蛋娘,我觉得还是得去了解一下。”
巴哥扫了一下,然后重新拿了纸,把这三个人的画像都画下来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忽视……有些人有长期任务……可有些人许是短期任务……得把出现过的……没来处的人都记下来……”
嗯!杨先河第二天带了大笔的钱回来的时候,巴哥就拉了杨先河出去说这个事了。杨先河还在想着这么多钱,怎么放着才安心呢,结果就被问了这么个事,“大满媳妇的老家不是当地的?是东北的?”
嗯!
把脉还能把出这个?
把对了,那就是能吧。巴哥说了,却见杨先河还在关注那个钱,他就摆手,“谁疯了来偷她?”放在她身边再不安全,那就没安全的地方了。
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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