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她的小男友啊。
还没有适应他新身份的转变, 仍称呼她一声“您”。
时舒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并没有去刻意纠正他。
来日方长,她的小男友总会找到他的节奏。
因此, 时舒继那句【你这要走了?】
之后, 原本还有一句【过来, 抱一下。】
就没能说出口。
时舒点头:“嗯。”
时舒看见——
她的小男友, 抬腿, 他的双腿修长,一节一节跨过将军门外的三槛台阶, 他步伐慢而郑重, 像跨过几重高山,涉过几段深海,于他而言,这段跨越来得不易。
他站在她身旁,他抬手去接她手里的伞, 道得温吞:“我来撑伞。”
她因此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为她撑伞的场景, 礼貌有修养,又顾她周到, 还能够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
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
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
时舒将手里的伞递给他:“嗯,好。”
他接过去。
她的伞不大,堪堪能遮过一个人的肩。
他包里不可能不随身带着伞,他完全可以收起来她的伞,然后用他包里的那把大伞举过两个人的头顶。
但他没有。
他只是接过她的伞。
时舒看着他将一把不大的女士伞,完全遮过她的肩,她的声线柔和了几分:“你往自己身上遮点儿。”
“嗯,好的。”
他这么乖乖应着,手中的动作却又不见任何往自己身上挪动的迹象,时舒也就不强求,随着他去了。
她的小男友。
有属于他自己的庆祝方式和兴奋手段。
她看破,只是勾了下唇角,并不道破。
-
两人进了侧院,经过无边泳池。
时舒心想,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恢复了游泳技能,等天气好了,要跟他在这儿畅快地游一场,游到筋疲力尽才能作罢。
经过刚才的四角亭子,水面蒸腾着仙境一般的雾气,亭院灯昏暗朦胧,意境优美。
雨仍下得密集,闷雷在雾气缭绕中酝酿声势,几条锦鲤在池塘中央欢快闹腾,石幢卧在水中,渡着宅子的世代太平。
两道清越的背影在雾气中渐行渐深。
一道对另一道说:“别淋湿了,走连廊吧。”
一道清沉的声音回应她:“好。”
他这回听话,乖乖地收了伞,和她一起走进连廊。
并着肩的,一白一黑。
般配极了。
……
连廊走到头,便是时舒日常居住的独栋别墅。
新中式的建筑风格,深灰色的砖体与木纹铝板穿插在整个设计元素中,与西山园林整体的风格青砖黛瓦,形成些许错落有致的美感。
往常。
徐欥到西山,也就止步于这儿了。
但今天——
他将伞收好,放在雨伞收纳处。
他在入户门处,垂着眼睫换好自备的拖鞋。
“你的拖鞋,不用背来背去。”时舒于不经意间,说:“在我这儿,也备一双吧。”
他换鞋的动作愣了愣,又很自然地应了一声:“嗯,好的,我知道了。”
等两个人换好拖鞋,没在一楼多停留,时舒领着他去三楼,边走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二楼都是客房,时舒这样告诉他。
但除了章桃,没有其他人来住过。
叠级楼梯上,时舒想起来什么,问:“要不要向你交待一下,我的感情史?”
徐欥的脚步一顿,很快又说:“不用了。”
“真不用?”
徐欥点头:“嗯,我不在意您过去喜欢谁,也不在意您过去心里面有谁。”
他只在乎她现在和将来喜欢谁,他只在乎现在和将来,她心里面装的是谁。
他这么说,时舒也没有再刻意去强调什么。
她的感情史倒也不复杂,并不是需要刻意提起的存在,既然他不在意,那便作罢。
楼梯走到顶,屏风后面的空间做了优化——
卧室、书房、小衣帽间、活动区域以及卫生间做了简单隔开,装修风格简单,她的居住范围空旷又宽敞。
时舒推开门,先迈步进去。
她带他参观:“我的卧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去她的卧室。
在南郊的那段时间,他也没进去过,总感觉着,卧室该是她的私人领域,不应该被别人进入和窥探的。
他问了句:“我方便进吗?”
他刚才不是说要照顾她休息吗?
现在才问方不方便,是不是迟了点儿?
“当然。”时舒笑了笑,说:“不是说,要等我睡着了再走?”
“徐助理不进来,要怎么观察我睡着了没有?”
因为他一声一个“您”,她倒是也乐得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环境里,叫他一声徐助理,全当哄着她的小男友玩儿。
徐欥说的照顾她休息,倒也不是这层意思。
但好像,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不是么?
眼睫轻轻拍打。
想到这层刚刚才确认的关系,他的心跳忽而加剧了起来,轻快地悬浮着。明明他刚才向她表白吐露心声时,并没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属于他的欢喜与确幸。
卧室里有沙发。
时舒邀请徐欥坐着。
徐欥的视线范围内,黑胡桃木茶几上,摆放着他送她的无火香薰。在西山她的卧室,他看到熟悉的浅紫色香薰石,有些意外。
时舒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她双腿交叠着,手臂捞过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并揭晓了答案:“你手工制作的香薰,香气淡雅,味道还挺好闻的。”
所以,她从他摆在南郊公馆的她的住处里的那些助眠好物中,带了一个回来。
助眠是没什么作用。
但……它还是有它的用处。
徐欥还注意到,无火香薰木托旁边还有一瓶她经常服用的安眠药药瓶,瓶盖未拧,里面的白色药丸却已经空了。
他因此问她:“但没什么用,是吗?”
他准备的那些助眠好物,都没有功效。
他沉默了片刻,又有些自责:“还是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让您烦心了?”
他向来注意细节,她大概知道他在内疚一些什么,她于是否认:“只是老毛病发作,跟你没关系。”
“您刚才否认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徐欥看着她,未尽之言,便是,那就是跟他也不是完全不相关。
“是我做的不好。”徐欥垂睫,又掀起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卷,他承诺着:“以后,我不会再让您生我的气了。”
“那要是,你就让我生气了呢?”
“那就……就立刻哄。”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说出来这种哄女孩儿的甜言蜜语来了。
他漂亮的狗狗眼轻眨了一下,而他说出这个“哄”字的时候,表情仍停留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唇微微鼓起,耳尖沾染一层红霜,模样很是乖巧可爱。
时舒半眯着眼:“哄不好呢?”
“我很难哄的。”
他似乎想通了,这便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常规交流,他接受了这种甜言蜜语的语言尺度和频率,因此笑容放大了一些:“那就陪您一起失眠。”
于是,感情史没交待。
时舒倒是跟他交待起她的失眠史来。
时舒说,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也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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