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施谨不回答。
李微实问:“喝酒前开车了吗?车停在哪里了?”
施谨还是不回答。
李微实于是问:“你今晚要留下来睡觉吗?”
倘使施谨是清醒的,她断然不会答应,可喝成这样的施谨点了点头,然后侧身在沙发上躺倒。
“小施。”李微实轻声叫她,“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施谨抬起右手,盖在双眼上。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生日是十一月,大家都以为她的生日是三月。小时候她问过赵莹,为什么她的户口本生日和实际生日不一样,赵莹说是弄错了,却从未说清楚过到底是弄错了什么。这就是赵莹,三十五年始终如一的赵莹。
过了许久,有温热的毛巾触上她的皮肤,擦过她的两只眼角。施谨顿时觉得无法呼吸,胸口一沉一沉,万种情绪在体内翻江倒海,顷刻之间就让她的神志败下阵来。她向她人提供的温柔弯曲了灵魂,伏低乞求更多的温柔与抚慰。
李微实擦完施谨的眼泪,继续擦她的脸和脖子,然后抬手解开她上衣的扣子。
温暖的指尖触上施谨的锁骨,施谨终于挪开手,睁开眼。李微实穿着居家服,可施谨眼前却闪过她披着一层薄薄水雾的裸体。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施谨费劲地拨开对方的手,制止下一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一闭眼一睁眼之间,皆是天旋地转。施谨听到李微实又叫了她一声“小施”,然后听见她问:“你不想吗?”
高智商的李微实懂得选择施谨最脆弱的时候进行这种令她招架不住的灵魂拷问,施谨不是不想,她是不能——
李微实没有勉强她,只是问了一句:“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舍不得。”
施谨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这不是真实发出的声音,真实的声音不会有回音。
李微实果然没有听见。她不再追问,拿来一条毛毯,盖在和衣而卧的施谨身上。
凌晨不知什么时候,施谨开始做梦。梦里,她的喉咙干得在燃烧,胃部在痉挛,有人坐在身旁,给她喂水喝。喝完水,施谨摸了摸对方的手,又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梦里的李微实没有走。她给施谨盖好毯子,还给施谨讲故事。故事里的李微实只有十三岁,被妈妈带去刘家。那年刘峥冉还没结婚,看中了一个牙医,牙医未婚夫见到李微实,看了一眼她的牙齿,说应该早点矫正。李微实妈妈向他请教大概需要多少钱,牙医笑了笑。李微实抱着厚厚一摞刘峥冉借给她的书籍杂志,刘峥冉随手从中抽出一本,再随手翻开一篇或一章,李微实就能立刻准确地背出来。刘峥冉说,小孩子的牙齿是该早点矫正。那天之后,李微实不仅被带去矫正了牙齿,还被安排转了学。去新学校的第一天,李微实领到了八套适合不同场合穿的校服,每一套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致。她抱着这些比她还要贵的布料,就好像抱着那厚厚的一摞书籍杂志。她什么都没想,但又想到了她的妈妈。
黑暗中,李微实说,我之前去Alicia的家里,见到她家的阿姨,就想到了我的妈妈。我会想,她有没有一个女儿,她女儿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小施,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会看到这些,想到这些。
小施,李微实又说,很多事情,你不说,但我都懂。
在这场梦中,李微实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遁入的洞口,让施谨能暂时忘记现实世界的一切,她感到自己漂浮在一个模糊的、无重力的空间里,挣开了现实的锁链。虚假总能给人以自由的幻觉,至少她拥有无上的勇气去拥抱这无边的自由。
到后来,施谨已分不清李微实是在梦中给她讲故事,还是她在故事中做着有关李微实的梦。在亦梦亦故事的空间里,李微实抚摸施谨的脸颊,问她,你今晚说的“我舍不得”,是舍不得什么?
自由的梦中没有枷锁。施谨把脸埋进李微实的手心里,回答她,我不能把你当做我盛放毒药的容器。我舍不得。
清晨,施谨的酒全醒了。她睁开眼,发现李项尧正扒在沙发扶手处,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一见她睁眼,小女孩就开心地笑了,“小施抱抱。”
施谨给了李项尧一个拥抱——后者一点都不嫌弃她这一身难闻的气息,大大方方地把身体全部的柔软都给了她。
厨房里有响声,李微实在做早餐。施谨的手机关了半天一夜,未读的工作微信堆叠着,里面夹着彭甬聪十来条问她人在哪里的消息。施谨没回,打电话给林评,叫他从公司取一套她的干净衣服,让老王送过来。然后她去快速洗澡刷牙,出来吹干头发,走回客厅。
两米长的实木桌前,一大一小正坐着吃早餐。她俩身旁留了一个空位,空位前摆着一份早餐和餐具。小的埋头喝牛奶,大的边切蛋卷边问:“吃早餐吗?小施。”
夜里的梦,施谨记得七七八八,所幸那只是个梦——如果那只是个梦。她摇头,“不吃了。”
李微实没有留她。
施谨下楼,老王还没赶到,她倒先在小区门外看到了另一辆眼熟的车子。
彭甬聪站在车边,手里捏着手机,远远望见她,眉头才松了一松。
施谨走过去,“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彭甬聪拉开车门,让她上车。车上放着早餐,还有他从家里拿来的她的干净衣服。
施谨回昆山没告诉彭甬聪,他回上海找她不到,打电话问赵莹,赵莹说施谨回了趟家又走了。施谨断联半天一夜,彭甬聪没见过她这般反常的状态,不得不担心。他天还没亮就打电话问林评,林评一问三不知,彭甬聪只能问他要施谨司机的电话。老王电话打通,彭甬聪自报家门,问老王施谨这段时间的常去地点,老王在施谨失联和职业操守之间犹豫半天,把李微实家的地址告诉了彭甬聪。彭甬聪问这是她最常去的地方?老王说是,几乎每周都要去三四趟。
施谨听完这些,说:“你没有必要担心。”
她的神情和语气就和前天晚上一样,她讲她很冷静,她就的确做到了冷静。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脆弱、失态或是崩溃的一面,彭甬聪从未在施谨身上见到过。他自问做到了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一切,他在她最需要亲密支持的时候愿意予她陪伴,然而施谨却没对他流露一个女人面对爱人时该流露的情绪。
彭甬聪不知道是施谨没有脆弱的情绪,还是施谨把她脆弱的情绪给了别人。后一个念头令他心头再度竖起倒刺,然而李微实是个女人,就算施谨每周要去找她三四趟,但李微实终归是个女人。施谨昨夜留宿在一个女人家里,他的计较站不住脚。
“你和李微实现在的关系这么好?”彭甬聪还是问出这句话。
施谨略微沉默,回答说:“为了我去零诺教育的工作能够顺利展开。”
两人说话间,老王的车子也到了。彭甬聪不能理解施谨如此苛待她自己,“你今天还要去公司?”
施谨抬手摸彭甬聪的左脸,他出长差回来又去昆山见新客户,几天没睡好,眼下青黑,胡茬也冒出来一层,“你一会儿回家好好睡一觉。”她亲了亲他的嘴角,“帮我把早餐拿到那边车子上。”
彭甬聪知道林评的能力水准有多低下,那边车子上必定没有施谨能吃的早餐。他满足施谨的要求,下车拿早餐过去,顺便和老王打个照面,给对方递上一包烟,道了句辛苦。老王客气了一番,收下烟,说施总很好讲话的,不辛苦。
等彭甬聪重新回到车上,施谨已叫老王驶离此地。彭甬聪也发动车子,开出去两三公里,他才注意到方向盘左侧空调出风口处贴的那张便利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是自己掉的,还是施谨趁他不在的时候动手撕掉的?后一个念头荒唐滑稽,他摇了摇头,她没有理由这么做。
2022年12月5日下午5点47分,施谨从六楼会议室出来,转电梯去二十楼,在路上收到李欣群发的关于上海市继续优化调整疫情防控措施的公告,除有特殊防疫要求的场所外,其余公共场所不再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对七天内无核酸检测记录的不再赋黄码,并请广大市民当好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走出电梯,施谨从办公区域的落地窗向外望,楼底马路边的核酸采样亭看上去还是老样子,然而三年一场大梦,终有梦醒之时。
和MQ品牌的会开完,已经晚上七点。姜阑要施谨一起吃晚饭,施谨没拒绝。两人没出楼,直接去了负一楼的食堂。
食堂里几乎没人。这两天各部门陆续有员工申请居家办公,HR给出了最大的弹性制度。微信大群里已经有人在总结分享初阳的病程和自愈经过,还有对比北京、上海、广州三地毒株差异性的科普文章。随着各地陆续解除管控措施,第一波感染大潮来势凶猛,上下舆情一夕翻转。
与这场变革同来的还有零诺集团总部的高层震荡。刘坤柏因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两项罪名被刑事立案,涉案金额空前巨大,闻者无不变色。陈其睿被刘峥冉提名进入零诺新一届的董事会,而耿秋明在集团内的地位不降反升,刘峥冉授权耿秋明于2023年正式搭建集团跨地区市场、跨BG的全球共享中心,除财务外,一并将人力资源、风控、数智化和行政四大共享中心划归耿秋明统筹领导。
吃着饭,姜阑和施谨交换彼此对集团高层变动的看法,这中间有谁跌落悬崖,有谁渔翁得利,有谁不动如山,又有谁火中取栗。讲着,姜阑问:“Vivian,我听说你要调任零诺教育总裁,这是真消息?”
施谨放下筷子。
姜阑看她的表情,“那么是真的了。”
这顿饭的目的当然不是吃饭,有些话也总要有摊开来讲的一天。姜阑继续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个位子的,我大约猜得出。我无意评价你的选择,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从我这里搜刮Neal针对耿秋明的一举一动,这才是你当初要和我做朋友的真实目的?”
施谨不答,“你在为谁感到愤慨?”她平和地问,“你老板Neal Chen?”
姜阑感到荒谬,“你跟他的时间比我还要长得多。没有他,能有你的今天?你就这样对他?你觉得你fair吗?”
施谨说:“什么是fair?当初他叫你卡Cecilia Wen的竞业叫fair?他牺牲无辜的王晔叫fair?他为了收买渠道的人心,不给宋零诺总裁奖叫fair?还是他为了制衡下属,把‘无畏’给一个完全不懂怎么做品牌的李珍奇叫fair?疫情三年,他裁了多少人,冻结了多少人头,压缩了多少经营成本,但他办公室里的气泡水换过一次牌子吗,他减过自己的薪水一分钱吗,这叫fair?‘Neal Chen一向是个fair的人’——这句话只对没被他利用和牺牲过的人才有效。”
施谨又说:“姜阑,你不必站在道德制高点俯视我。你当初也并非没有做过背离你老板的选择,你是忘了你才是第一个正式加入零诺时尚的人吗?还是你忘了你也曾为了夺得MQ的品牌生意而舍弃你所谓的热爱‘无畏’?你以为你不会像我这样做事情,是因为你真的那么坚定,还是因为刘总并没有把这个机会抛给你?我不下结论,但你只要自己清楚就好。”
姜阑脸色很冷, 没讲话。她看向施谨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施谨脸上的浅淡微笑十年如一日,“我当初说我想要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是因为我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我调去新成立的零诺教育,刚好空出来战略与数字化中心副总裁的位子,你觉得这个位子让李珍奇来坐好不好?部门和业务我都已经梳理得妥妥当当,她在短期之内不会遇到什么太大挑战,多少要比她做一个她根本搞不懂的、体量不大的小牌子来得实惠。她一调岗,你就有了收回‘无畏’的新机会,这是我作为朋友和盟友能够送给你的最真挚的礼物。这样讲来,你还要计较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吗?”
讲完,施谨重新拿起筷子,拨了拨面前已经冷掉的菜。
姜阑沉默片刻,把自己这份还热着的汤推给她。施谨不推辞地喝起了汤,听到姜阑开口:“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施谨抬眼。
姜阑说:“Ivy偶然发现宋零诺在某个二手平台卖她的闲置衣物,都是这两年公司给她配的free samples,有个别款式只打了开发样,甚至都没做大货的生产,但全部被她挂出来抛售。”
施谨思忖,“你没直接向HR反映?”
姜阑摇头,“她这两年应该赚得不少,但居然缺钱缺到这个地步,我推测是她家里有什么事情,所以想在和HR反映之前先让你看看情况,是否能有一个更为缓和的处理方式。”
家里有事情只是一个可能性,施谨比姜阑多想到另一种可能,“她和公司签的内部达人协议的违约金要付多少?”
姜阑微愣,她的确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你的意思是她想走?”
施谨不否认这种可能性,“经历了这三年,你还觉得有什么人做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吗。”
姜阑问:“她要跳槽?”
施谨说:“我慢点问问外面的风声。”
姜阑又问:“还是她想自己单干?开工作室?做职业网红?”
施谨直觉离谱,“怎么可能。”
创业是绝对的低风险厌恶型的人才会主动选择走的路,像季夏,像黎桃,像彭甬聪。宋零诺的性格和做事风格跟这个词的边都沾不上一点,但是——
经历了这三年,施谨还觉得有什么人做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吗?
第135章 . 殊途同归的起点
临近年底,林评帮施谨安排和直接下级的年度一对一工作总结汇报会议。开会时,宋零诺从头到尾没和老板提加薪,等她汇报完,施谨主动把一封升职信递给她。宋零诺接过,一百二十克的刚古纸,底部签署有零诺时尚全球总裁陈其睿和全球人力资源高级副总裁刘书棋的名字。按照信上的内容,宋零诺的职位将于2023年1月5日起升为数字化创新助理经理,月基础薪资上调百分之三十五,每月增加一千元的餐费补贴和两千元的住房补贴,每半年可享六万元的公司品牌产品内领津贴。
施谨观察宋零诺的表情,“你很意外?”
宋零诺点头。今年她已经占了外派出国的工作机会,本年度HIPO项目的名额被施谨顺理成章地给了严麓,如果遵循同一逻辑,施谨没有理由在宋零诺不曾主动要求的情况下把难得的晋升机遇给到她。
施谨说:“你今年的综合工作成绩和在外派项目上的表现均大幅超出目前岗位的要求,公司一向value优秀的年轻人才,给你升职是部门和HR评估后的共同决定。零诺,你加入公司很快就要满三年了,我们见证着你一路以来的成长,你也同时见证着这家新企业一路以来的成长。从老板,到HR,再到每一个和你有过交叉业务沟通的部门领导,以及我本人,我们都期待着你能够继续和零诺时尚共同成长,在这个平台上充分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抱负,在不远的将来也能够开始为公司培育下一代人才。”
这一番来自老板的肯定和寄语,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宋零诺语气真诚:“Vivian,谢谢你过去这两年对我的帮助和支持,真的谢谢你。”
施谨微笑,“那么,你有其它问题吗?你家里最近一切都还好吗?”
“都好。”宋零诺回答道,只字不提在二手平台上卖样衣的事情。她手里捏着升职信,迟疑了一会儿,“我想问问,我是否可以不接受这次升职?”
“理由是?”施谨工作十几年,头一回听到这种不符合寻常人反应的要求。
宋零诺又迟疑了一会儿,“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除了本职工作之外,还要负责运营大老板和我自己的海内外社交媒体,还有‘适应性时尚’项目二期的上市计划工作,我的时间和精力恐怕无法让我胜任更高级别的岗位要求。Vivian,真的很抱歉。”
去年初年轻女孩收到升职信时兴奋激昂的样子,施谨还记忆犹新。部门里最肯自己卷自己、从不和赚钱过不去的年轻人非宋零诺莫属。而今这个宋零诺居然声称因为忙不过来而拒绝升职加薪的机会,这为施谨此前的推测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跟外面一圈猎头和业内熟人打探下来,施谨没听到宋零诺要跳槽去竞争公司、大agency或平台方的一丁点风声。
姜阑同步找木文,问他近期有没有听到宋零诺想单干的风声。木文于是找自家周苏问,周苏说宋零诺从纽约回来后的变化不小,尤其是对账号内容不再像以前那么精益求精了,能用团队做的文案和视频就不会亲自写,和粉丝的互动频率也直线下降,重心全都放在完成短期商务任务赚钱,如果宋零诺持续这种表现,周苏对她的账号是否能维持目前的商业价值持不看好态度。木文和姜阑说,小孩估计是到了当网红的倦怠期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自立门户当职业网红的样子。
姜阑和施谨互相交换信息,一件事反常还能依赖解释,每件事都反常那就没什么可解释了,宋零诺的的确确是不想干了——她不仅不想干在零诺时尚的这份工作,她连百万级粉丝量的行业网红也不想干了。
姜阑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施谨没讲话。
当晚,施谨打电话给Petro,先问他圣诞节假期怎么安排,Petro说回澳大利亚,然后问候施谨和家人的健康情况,他听说中国当地防疫政策变更太快,民众普遍没有做好应对第一波感染高峰的提前准备。施谨谢过他的关心。
两人上次通电话还是宋零诺在纽约的时候,Petro知道施谨无事不登三宝殿,请她直说找他什么事。施谨问,宋零诺在纽约office的半年里具体都做了些什么?Petro疑惑,说你是她的line manager,她的工作安排你怎么会不清楚。施谨说我问的是工作之外。Petro略作回忆,把宋零诺隔三岔五去参加的那些和适应性时尚相关的workshop、virtual runway、volunteer work、campus event以及她最常打交道的FX基金会和非营利组织HLS的事情告诉了施谨。作为回报,施谨告诉Petro,零诺时尚品牌侧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很可能会迎来新一轮的高管人员变动,尤其是“无畏WUWEI”。Petro笑了笑,说Vivian,你还是我喜欢的那个Vivian。
结束通话,施谨把宋零诺海内外社交媒体账号的三月到八月的内容全部翻了一遍,里面几乎没有Petro提及的那些活动。很显然,宋零诺一方面愿意为了这些事情而不辞辛苦地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另一方面,她并不打算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隔天,施谨找姜阑,把事情讲给她听。讲完,两人共同沉默少许。然后姜阑先开口:“她想要离开公司,自己做适应性时尚相关的事业?怎么做?”
施谨说:“不重要。”宋零诺计划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零诺时尚是否需要留存宋零诺这个年轻人才,如果要,那么除了已被宋零诺明确拒绝的升职加薪以外,公司还能用什么来留存她。
时代在变化,如今的全球商业评价体系已和三年前大为不同,企业在ESG(Environment, Social and Governance,环境、社会和企业治理)方面的能力和表现一天比一天更重要。刘峥冉在集团2023年战略发展会议上明确提出,零诺集团必须在2028年之前实现碳达峰,在2050年之前实现碳中和,她要求集团每个BG都从自身业务出发,完善ESG管治结构,并且将ESG绩效纳入董事会考核范围,与各BG总裁薪酬直接挂钩。
时尚行业是全球污染第二严重的行业。在过去的三年半里,和其它跨国时尚零售集团一样,零诺时尚全球一直在探索从原材料到生产方式再到全供应链的环保和可持续化,“环境”早已是陈其睿不可无视的公司战略目标之一。至于“社会”,适应性时尚项目虽然与其强相关,但其优先级和重要性始终没有进入公司的战略层面,施谨和姜阑推测这大约是宋零诺想要离开公司的最关键因素。
没有任何员工的重要性足以改变陈其睿的想法和决策,施谨也不可能承诺宋零诺任何不切实际的未来。然而公司过去三年在宋零诺身上的各类培育资源投入不小,这根本不是宋零诺给公司赔点钱就能消除影响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老板会轻易接受人才这样流失,更何况是陈其睿。
姜阑说:“她想做适应性时尚,可以让她在公司内部full-time地做。这个headcount,你应该能在部门内匀出来。”
施谨也是这么想的,“我和她谈一谈,看看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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