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电梯下到一楼,施谨走出去。公司配车已在外等着,司机老王等施谨上车,揿下自动门的开关键,“施总,早饭吃过了吗?”
施谨在手机上清邮件,“嗯。”
老王还是那个老王,变的只有他口中的称呼。从许宗元时期的“施小姐”到如今的“施总”,前后不到三年,施谨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加班到深夜在老王车上补眠的施谨了。
八点半,车子在零诺时尚大楼下停妥。电梯上行到六楼,施谨走出去。她办公室门外的助理位子上坐着林评,后者看见她立刻起身,递上一杯早已准备好的咖啡,“早啊施谨姐。”
施谨接过咖啡,“下午开会的deck你检查好了吗?”
林评已经检查了八百遍,“杨文天刚才打电话说他参加不了这个会议,他家里小孩生病,要去医院。”
这个会杨文天的部分是重头,施谨问林评:“你问过各品牌的时间吗?能改期吗?”
林评还是那个林评,两年半前他想不到要给老板准备加班夜宵,两年半后他也想不到要在老板发问之前把所有的选项都准备好。
施谨于是打电话给李欣,请她帮忙协调品牌总裁们的时间,让林评跟进。李欣和五个品牌总裁的助理们打一声招呼,比林评磨破嘴皮子都管用。李欣一边帮忙一边问,Vivian,你不累啊?施谨微微笑了,说,都不容易。李欣便不再吐槽林评这两年多都不见长进的工作能力。
施谨愿意让林评回到零诺时尚做她的新任助理一事,不止李欣一个人不理解。两年前林评丢了工作,是施谨帮他找了去处;两年后林评的公司裁员,又是施谨帮他找了归处。李欣只能解释为这是施谨对所有助理出身的人怀抱着最朴素的同情。
林评发出改期会议邀请。两天后,杨文天出席了改期后的会议。大会结束,紧跟着继续开战略与数字化中心的部门小会。施谨在会上让戴培敏和严麓解读中国境内Web3/元宇宙/NFT的最新政策和行业品牌机遇,并要求各职能线配合战略做好相关规划工作。和施谨升职后召开的每一次部门会议一样,对于施谨的要求和主张,戴培敏表示支持,梁杰表示听取,而杨文天则总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也总能找到借口不予配合。
散会后,戴培敏跟着施谨走到她办公室,把相关资料放在她办公桌上。林评提醒施谨下一个会议的时间,施谨说知道了。戴培敏观察施谨的神色,杨文天对施谨的屡次公然挑战并没有让施谨失态半秒。而施谨要怎么管理部门,怎么坐稳这个位子,戴培敏和所有人一样,等着看施谨的成功——或是笑话。
到了周五,姜阑的助理吴青一早就来找林评,确认施谨今天中午的安排有无变化。两边老板这两个月走得越来越近,如无出差、会议或休假,每周五中午施谨都会和姜阑去外面吃午饭。每周的餐厅由吴青和林评轮流负责订,吴青能订十周不重样的餐厅,而林评每次订的都是黄鱼面馆。对此,姜阑不介意,吴青也不好吐槽,她只是和李欣一样,难以理解施谨怎么会选用林评这样一个助理。
在面馆,姜阑扫码点餐,施谨则在手机上打开“无畏WUWEI”品牌当周和中台部门开会时用的deck。姜阑点完餐,接过施谨的手机,一页接一页地看完了所有资料。公司旗下各品牌之间隔着无形厚墙,姜阑无法直接从“无畏WUWEI”新任品牌全球总裁李珍奇手上获得的资料,李珍奇却不能不共享给服务所有品牌的中台部门副总裁施谨。只要姜阑和施谨的结盟和友情维持一日,那么施谨就能让姜阑看到她想看的东西一日。
在李珍奇的领导下,“无畏WUWEI”2023年的品牌发展计划方向大改。姜阑虽不发表评论,但施谨能料到她是什么心情。丢了“无畏WUWEI”品牌总裁的位子,对姜阑而言已然是一场牺牲;目睹“无畏WUWEI”被别人领上另一条路,于姜阑而言则更是一场折磨。
施谨说:“我听人讲,李珍奇和梁梁的关系搞得不大好。”
姜阑不讲话。
施谨见她不再动筷子,自己便也放下筷子,“姜阑,‘无畏’早晚还是会回到你的手上。”
姜阑说:“我知道。”
她收回“无畏WUWEI”是早晚的事。问题只在于,“早晚”是多早或多晚。
友情的维持必须是双向付出,姜阑还手机给施谨,问起杨文天。杨文天在部门内外给施谨的难堪姜阑看在眼中,施谨要想坐稳部门副总裁的位子,杨文天是一定要处理的。至于怎么处理,施谨必须将此事艺术化,不能留人以她是“take things personal”的把柄。
姜阑问,杨文天这不配合不积极的高端摆烂状态持续多久了。施谨说有个几周了,估计他已经在外面看好下家了,迟迟不提辞职是想让公司主动开口让他走人,他好拿一笔赔偿金,毕竟今年经济如此,谁不想多要点钱。姜阑说,老板和HR卡钱卡得要死,怎么可能掏这笔钱。
施谨问姜阑:“我看到你下面新开了一个电商平台渠道的会员运营高级总监的opening,你看好人了吗?”
就算看好人了,姜阑也要听听施谨想干什么,“你要推荐谁?”
施谨微微笑了。
次周中,周健收到姜阑亲自跨部门点将的要求,她要调战略与数字化中心的消费者资产管理总监杨文天去做MQ品牌的电商会员运营高级总监。如此专横的要求放眼公司也就姜阑能开口和HR提,周健问她和杨文天本人沟通过了吗,姜阑说当然。从中台部门调到前台品牌,title升一级,薪资涨百分之二十,带的团队人数扩大两倍,line manager还是以前共事过的姜阑——正因为共事过,所以姜阑才看中了杨文天的才干——杨文天怎么可能不同意。周健又问姜阑和施谨沟通过了吗,战略与数字化中心本来就缺人,姜阑这时候抽走施谨一员大将,HR补人至少也得三个月,姜阑不能只管自己吃肉,不给别人喝汤。姜阑问周健看过MQ品牌明年的业绩目标数字吗,看过了还有什么可讲的。
周健只好去找施谨,在形式上征得她的事前同意,好让杨文天走内部转岗流程。施谨不讲同不同意,只问周健补人的事怎么讲。周健为难,问施谨要三个月的时间。施谨问,MQ品牌的业绩目标是业绩目标,战略与数字化中心的重点工作就不是重点工作了?周健左右不是人,正为难时,施谨又笑了笑,说开玩笑的,过去三年周健帮过她那么多忙,她不会让他难做人。周健于是问施谨这边的工作要怎么安排,施谨说把杨文天的业务和团队对半拆分,一半交给戴培敏,一半交给梁杰,再给这两人涨点薪水,杨文天的位子也不必再补人了。这样一来既能省掉人头和成本,又能让HR省时省力,周健何来理由不同意。
等杨文天转岗两周半后,姜阑再次来找周健,要求给杨文天上PIP(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员工表现改进计划)。周健说这才一个月不到,咱们是不是得给人多一点的适应时间。姜阑把来自杨文天的平级和下级对他的投诉摆在周健眼皮底下,说这么重要的岗位,多一天都浪费不起。不到要让员工走人的地步,上级主管不会轻易给员工上PIP,更何况还是高级总监这样的级别。周健问姜阑准备给杨文天多久的期限,姜阑说一个月。周健沉默,他职业生涯中还没见过哪个员工能在一个月内成功完成PIP的要求。果然,姜阑又要求HRBP同步开始看该岗位的外部候选人。周健问,杨文天如果fail了PIP要怎么处理,让他回战略与数字化中心?姜阑说,杨文天在那边的业务和团队都已经被打散重组了,你认为他还回得去吗。
姜阑走后,周健去刘书棋办公室汇报工作。给高级总监级别的员工上PIP,员工一定会引以为耻、拒不配合,业务和HRBP做员工沟通的难度会非常大,周健需要刘书棋的指导和建议。
刘书棋听完周健的叙述,思考片刻,说:“你去做杨文天的severance proposal,按最体面的数字给。”
周健问:“PIP的流程不走了吗?”
能问出这句话,难怪这事一路走到这一步。刘书棋纵观此事,杨文天不蠢,姜阑不蠢,施谨更不蠢,唯一蠢的是刘书棋的人。
十一月和刘书棋的一对一例会,施谨如常去了对方办公室。两人沟通完部门业务和员工的情况,又聊了聊公司明年年会的安排。等所有话题都讲干净了,刘书棋递给施谨一盒包装精致的马卡龙,施谨略微客气,说自己不大吃这么甜的,刘书棋遂叫她带下楼分给小朋友们,施谨于是收下。
施谨临走前,刘书棋叫住她,像是刚想起什么,“周健配合你部门的工作有所欠缺,从下个月起我换一个BP和你对接。”
施谨没有异议,“OK.”
刘书棋对她笑了笑,“Vivian,HRBP,顾名思义,是你们的业务伙伴,而不是枪和工具。”
面对委婉的指控,施谨不否认,也不默认,她对刘书棋一样笑了笑,“我之前和您提过上调我的薪水到当初Eric Xu的数字,您现在仍然认为需要等到明年初再去和Neal反馈吗?”
刘书棋看着施谨。
施谨并不需要亲耳听到回答,转身离开了刘书棋的办公室。
晚上,刘书棋致电刘峥冉,向她汇报零诺时尚近期的重点人员情况。刘峥冉正在家里陪刘凌,听着刘书棋在视频那头一项一项地讲,直到提到施谨时,刘峥冉才开口:“她在现在的位子上表现如何?”
这问的自然不是施谨在业务层面的表现。刘书棋实话实说:“我不认为这个位子能满足得了她。”
刘书棋大致讲了讲施谨从上任前到现在的一系列手段,从“分而治之”到“釜底抽薪”,施谨对人的判断能力和对局面的掌控能力远超刘书棋一开始的想象。
刘峥冉听完,“嗯”了一声,并不见意外。
视频那头,三岁半的刘凌坐在刘峥冉的办公桌上玩,肉乎乎的小屁股下面压着一沓沓的报表和文件。刘峥冉看向女儿的目光格外温柔,刘书棋只有在这种时刻才能见到刘峥冉的这一面。刘书棋想,早在刘峥冉给施谨这个位子时,多半就已经预见到了刘书棋今时的结论。刘峥冉亲手挑人,不光是挑眼下能给她做事的人,更是在挑二十年后能给刘凌做事的人。
刘书棋问:“您还要给她更多吗?”
“不急。”刘峥冉把女儿从办公桌上抱下来,“看看她还能做什么。也看看她还敢要什么。”
施谨再和姜阑吃午饭,两人谁都不再提杨文天此人。
十月北京的大会开完,刘峥冉的重心全在集团年底的董事会换届。种种集团总部斗争的八卦隔着上千公里也能传到上海,姜阑和施谨互相交换各自听说的内容。信息互换后,两人不免提到陈其睿至今不明不朗的态度。
说好听点,陈其睿对外的姿态是理性中立、明哲保身;说难听点,陈其睿是在骑墙观望,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亮牌。而陈其睿就算是骑墙,也有骑墙的充足资本,刘峥冉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用他,毕竟业内除了陈其睿就没第二个能顶着上海疫情封控交出百分之六十七的业绩同比增长数字的一把手。
施谨问姜阑:“你怎么看?”
在零诺集团这样的民营企业做高级职业经理人,不站队不可能。姜阑和施谨站哪边,取决于陈其睿最终选哪一边。陈其睿的前程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前程,更是他下面所有人的前程。
换个人,姜阑不可能讲心里话。但施谨于她亦盟亦友,两人之间的信任和情谊在近几个月已得到了充分的培育和验证。施谨跟随陈其睿的年份比姜阑还多几年,论起对陈其睿的忠诚,恐怕施谨也在姜阑之上。思及此,姜阑也便没有什么是对施谨讲不得的,“老板自己不做ugly的事情,这你知道。”
陈其睿自己不做,不代表他不会授意下面的人做。姜阑陆陆续续地和施谨披露了一些事情,譬如MQ品牌的产品在海关进出口的关税申报,又譬如某个海外面料工厂的收购交易,再譬如某个大额采购项目的落地执行……纯黑的阴影不存在,陈其睿布的全是灰色的局,只要他想要集团CFO耿秋明背锅,这遍地都是能让耿秋明一踩碎一块骨头的深坑。
姜阑措辞隐晦,但足够施谨获得必要信息。
刘峥冉要进军教育产业的计划已经做了一年半,助理小苏受她委派,和集团战略与投资置顶委员会的人于十一月下旬到上海和浙江一带考察,为零诺教育将要开办的第一所学校选址。小苏在上海的最后一天,电话施谨约她见面,说刘峥冉请他代为看看施谨的近况。
施谨问哪里见,小苏说饭就不必吃了,咖啡或茶也不必喝了,请施谨挑个合适的地方聊两句。“合适”是指合什么适,施谨没问,只发了个江边新建的休闲公园地址给小苏。
两人见面时大约晚九点,公园里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在骑行道上玩滑板。十一月的天气,她们穿着短裤和板鞋,有说有笑地从施谨和小苏面前滑走又滑来。
施谨带小苏沿着江边步道走,问他刘总怎么样,小苏说刘总一切都好。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小苏停下脚步。天上的月亮正巧掉在江面上,天地和水冷冷静静,俨如一张没有色彩的画。
施谨无声地望着这画,小苏则背靠江边栏杆,出声揭破这张画,“Vivian,我今天来见你,是替刘总问一问,陈总怎么样?”
施谨递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上面一项一项地列着陈其睿给耿秋明挖的那些坑。
小苏借着路灯光线扫阅,“这是陈总过去一年做的准备?如果刘总地位不倒,这些就是他用来向刘总‘表忠心’的东西?”他表情看不出满意与否,“如果刘总地位不保,这些想必就会被他彻底填平了?”
施谨说:“嗯。”
小苏捏着纸,“不瞒你说,光是上海体育的孟总,就已经给刘总送了足够埋杀十个耿秋明的坑,更别提北京其它BG给刘总上的贡了。相比之下,时尚陈总的这张纸又算得上什么?刘总缺的不是杀耿秋明的由头,缺的是陈总的态度和他明明白白的忠心。”说着,他把手里的纸揉作一团,丢进江里。
画中平添一粒白点,施谨目睹那点白很快被乌茫茫的江水吞没。半晌,她问道:“刘总想要杀的,真的是耿秋明吗?”
小苏稍稍愣住,转而又稍稍笑了,“那你认为是谁?”
施谨讲话毫不避忌,“杀十个耿秋明,不如杀一个姓刘的。”她注视他的面孔,“我说对了吗。”
小苏回视她。十几秒后,他取下一直不离身的双肩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只大号牛皮信封,递向施谨。
“是什么?”施谨没有立刻接。
小苏说:“刘总说,你不会错过任何机会。刘总也说,她希望你能再一次证明给她看,你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离开公园,施谨回家。洗完澡,她接到彭甬聪电话。他刚开完会,明天一早要出个长差,问她今晚要不要见个面。施谨于是让他过来,路上开车小心。
彭甬聪挂电话的时候,董浩还没离开会议室。两人一起下楼,董浩在电梯里和彭甬聪讲不久前禹力的团队去零诺时尚开会的情况,如今的施谨和当年大不同,别的都不不提,单说在会议室里她能从头到尾只讲三四句话、其它的所有事情都由她的人自动做掉,就足够看出她在部门和公司内的地位。
董浩最后笑着打趣:“小彭,有个‘有权有势’的大甲方女朋友,感觉怎么样?Vivian今年才三十五,我看她将来还有得发展,你们俩有考虑结婚要小孩的事情吗?”
彭甬聪跟着笑了下,敷衍了两句。等走出电梯,两人就各自散了。
坐进车子,彭甬聪看向空调出风口下方的那张便利贴。黄色的贴纸早已褪色,深青色的一行字也日渐浅淡。高风险,高回报,当初选择all-in施谨,是彭甬聪三十多年来做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最有效的人生决定之一。
到了施谨家,彭甬聪把顺路买的奶茶放在餐桌上。施谨从卧室出来,她已经刷了牙,但还是拿起奶茶,微微笑着剥开吸管。彭甬聪去洗澡,施谨站在淋浴间外,边喝奶茶,边和他聊了聊双方工作的事。FIERCETech上市路演在即,彭甬聪十二月要和公司创始高管团队一起出国,他问施谨那段时间有没有休假计划,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施谨说她忙,彭甬聪便没勉强。
睡前,施谨躺在床上翻阅书籍。彭甬聪瞥向书皮和封面,她最近一直在读有关育儿和教育类的读物,从科普向到专业类再到个人经验撰写,甚至是虚构故事,应有尽有。彭甬聪怀疑施谨想要生小孩,毕竟她的生理年龄摆在这里,早生总比晚生对她的健康有好处,但她对和他结婚的态度一样摆在这里,他此前的多次尝试只是徒劳无功。
彭甬聪想开口问,但又忍住了——两人的合同仍在生效中,根据条款,如果施谨想要生育,那也只能和他生,他总能等到她主动开口提此事的一天。
次日一早,施谨送彭甬聪出门出差。晚上下班,司机老王准点发来消息,说车子在楼下等着了。施谨走出公司大楼,七座商务车的自动门缓缓滑开,李微实从里面向她招招手:“Hi,小施。”
施谨笑了,坐上车子,向后排看了看。三岁的小女孩坐在安全椅上,长长卷卷的眼睫毛眨了两下,学她妈妈说话:“Hi,小施。”
李项尧比李微实还要聪明,这是施谨近来得出的结论。养育这样一个聪明的小孩,对任何一个母亲而言都是挑战,哪怕这个母亲是李微实。
老王把三个人送到餐厅,目送三人下车。据说施谨有个官方男朋友,可老王至今连一次都没见过,也没听施谨哪次吩咐他帮忙去接一接送一送。倒是施谨的这位好朋友李小姐和她女儿,老王已经接来送去了好多次,熟得不能再熟了。
吃完饭回到家,李微实给李项尧洗澡,施谨看着时间,开了两个电话短会。会开完,施谨走去儿童房,小女孩散着头发,穿着施谨送的小睡衣,张开两条小胳膊:“小施抱抱。”
李项尧得逞了,她抱住施谨的脖子,咯咯地笑。施谨把脸埋在小女孩的脖子后面,闻着她身上的儿童浴液香气,不知为何,想到了赵莹。
客厅有一张两米长的实木桌子,李微实在桌子一头工作,施谨在另一头看房子的资料。中介每天都给她发符合要求的房源资料,又问她哪天有空去实地看看,他们好提前安排准备。
施谨抬头看李微实,邀她陪她一起去看房的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施谨没有身份立场发出这种界限不明的邀请,而且李微实最近也确实很忙。除了在Lino电竞俱乐部的常规工作,李微实也在同步配合零诺集团的战略与投资置顶委员会做零诺教育第一所学校的规划工作;此外,李微实还接了少量一对一的心理咨询工作,客户是高净值人群,施谨问过她为什么百忙之中还要做这事,李微实回答说这是她的兴趣之一,她需要这一类人群作为她的研究样本。
工作累了,李微实直接趴在桌上,一条胳膊曲起垫着脑袋,另一条胳膊朝施谨的方向挥一挥,“小施。”
她这个姿态和模样像极了李项尧,施谨想问她,你也要抱抱吗?但这句话又被咽了回去。
施谨走过来。李微实还是趴在桌上,冲她笑一笑,“你今晚要在这边睡吗?”
施谨轻轻摇头。李微实于是坐直,抬手拨了拨脑袋后的发梢,“那我去洗澡了,洗完澡你帮我剪个头发?我忙得没时间去理发店。”
说完,李微实起身,留下一大堆工作文件和资料,乱七八糟地摊在桌子上。施谨看向没合起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桌面是一张李微实二十岁时的照片,那时候的她长发过肩,脸颊上顶着雀斑,穿着背心短裤,光着脚在一片无垠的草地上狂奔,自由的模样好像她双脚下的地球也只是她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plus。
施谨用一根手指触摸屏幕上的年轻女孩。地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施谨。然后她低下目光,帮忙将摊在桌上的资料和文件一张一张地整理分类,归纳整齐。
又逢周一,李欣挨个通知陈其睿的first line和他当周1:1的时间安排,施谨请李欣把她的会多延长一刻钟。李欣一边调整重排陈其睿的日程,一边问施谨有什么大事?要知道陈其睿分给物流、供应链这一类后台部门的时间统共也就一刻钟。施谨说想问问老板新的阿姨用着顺不顺手,李欣直接听笑了,知道施谨这是不方便讲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多问。
和往常每一次一样,施谨提前十分钟到三十楼。李欣和她打招呼,施谨问林评最近有进步吗,李欣摇头,说根本指望不了一点,施谨微微笑了。李欣确认陈其睿前一个会已结束,又留了五分钟给老板上洗手间的时间,然后才刷卡请施谨进陈其睿办公室。
十二年了,施谨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走进陈其睿的办公室。一千?两千?还是更多?……直到现在,她仍然能清楚地背出陈其睿那本旧护照上的所有信息。
和往常每一次一样,陈其睿坐在办公桌后。
施谨走进去,叫人:“老板。”
陈其睿说:“坐。”
施谨坐下。
她先用了大约二十分钟汇报本部门业务以及和前台品牌的交叉业务,然后又用了十分钟汇报杨文天走后的最新Org-chart,都讲完后,她闭上了嘴。
陈其睿说:“你问李欣多要了一刻钟,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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