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行烟烟
宋零诺说的“一起吃碗面”,真就是只买一碗面分着吃。管宁明明可以再买一碗,但他没这么做。两人坐在便利店窗边的长条凳子上,店里没什么人,街上没什么车,管宁脱掉厚厚宽宽的羽绒服,里面只有一件短袖。宋零诺看着他的手臂,半天才动了动目光,揭开泡面碗盖。
泡面热量超高,宋零诺闻着久违的诱人香味,放纵自己今晚向反式脂肪酸屈服,“我只能吃几口。”
“你先吃。吃剩我再吃。”管宁说。
宋零诺说:“那如果我万一不小心全吃了呢?”
管宁说:“哦。那我喝剩下的汤。”
以前管宁有多难沟通,现在就有多好说话。只是因为工作和非工作的区别吗?宋零诺知道不是。她吃了两口面,说想喝口酒,刚才在派对上她一口都没喝。管宁于是起身,去货架上找酒。店小,库存轻,架子上只有啤酒。管宁问她,喝这个行吗?
季夏曾经教过宋零诺的“贵的,甜的”此刻全无用武之地。宋零诺能做的选择是一听还是一瓶。她感到无比轻松,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我喝不了一整听。”
管宁买了一听,擦了擦,递给她,还是那个态度:“你先喝。喝剩我再喝。”
宋零诺就着啤酒又吃了两口泡面。小麦酿制的液体和小麦制成的食物,让她回忆起梦里消失无踪的稻田。她抬眼看男人。他没有在剥麦穗,也没有偷她的稻田。他的胳膊上更没有她的齿痕。
泡面碗的上方浮着氤氲热气,宋零诺想到刘辛辰的话。她同样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年轻男人吸引到。她明明和他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身上没有一处相似。
宋零诺找话聊天:“我那天在网上看到新闻,你的学校被列入美国制裁的中国高校名单了。”
管宁十八岁被该校录取,入学没多久就退学,学校相关的话题他很少和人聊。宋零诺问他当初读的是什么专业,管宁回答说某某工程。宋零诺轻愣,显然没想到。如果当年的管宁选择按部就班地读完大学,再继续读硕读博,然后走一条该校该专业的绝大部分毕业生都会走的路,也许十几二十年之后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一些很了不起的报道之中。
“你当年为什么不选择休学,而要直接退学?”宋零诺不解,“休学的话,如果你打两年职业没拿到好成绩,还可以回去继续念书。”
管宁少许沉默,“我不想给自己留退路。”
宋零诺想问,就为了打游戏?就为了一个冠军?值得吗?现在的他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和决定吗?宋零诺无法理解这种人生选择。在她的世界里,现实的稳定远比冲动的热爱更有价值。
管宁端起宋零诺吃剩的泡面碗,三口吃完了面,两口喝完了汤。这个男人每次在吃面的时候最像西北男人。
宋零诺一直盯着他。稻梗气味遭酒精催化,变成穂粒一样的无色泡沫,上上下下浮荡在宋零诺身周,苦、涩、呛,让她呼吸困难。她知道自己离喝醉还有很远,但她不能再继续喝了,她把喝剩的啤酒也推给管宁。
管宁握住啤酒罐。他的手臂动一动,青筋显得更明显,“要走吗?”他对喝酒没太大兴趣,时间很晚,宋零诺该回家,他也该回基地。
宋零诺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冷不丁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看你直播,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吗?”
管宁摇头。
宋零诺说:“你的声音。还有你说的那句,‘人类精神价值是超越缺陷,向生命的内在潜能发起挑战,电竞也一样’。”
他的声音有什么特别的吗?管宁从小到大没听人评价过。他略微不自然地转开目光,随口说的一句话能被宋零诺记到现在,这是他没想到的。
宋零诺又说:“因为7az极佳的游戏天赋、操作技术和竞技实力,你给了她平等的竞争机会,虽然你把她当成战队夺冠的工具之一,但要做成这件事,你应该很不容易。”
宋零诺还说:“你之前和赛事场馆的工作人员因为无障碍卫生间打架的那条热搜视频,我也看了好多遍。你把人压在地板上,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自己的胳膊上挂着几道伤,衣领被人撕烂了大半。”
管宁不知道宋零诺说这些意义何在,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在打架视频里的样子,耳根开始发热。他抬起手,飞快地抹了一把脸。
宋零诺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就像刘辛辰告诫的,电竞职业选手出身的人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学历普遍低下,社交圈子封闭,生活枯燥无趣,职业发展也没什么大前途。韦霖声称的也没错,宋零诺敢动手打人的攻击性,恐怕就是和这群电竞圈的小文盲学的。宋零诺表面上是在对管宁说话,实则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在列举管宁可能会吸引到她的每一点,以证明自己后续行为的合理性。
在便利店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宋零诺的目光垂落在男人的手臂处,“管宁,我之前做梦梦到你了。”
男人一声不吭,但宋零诺知道他一定听见了。她说:“在梦里,你偷了我的稻田,让我没有办法快活。”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很不自然:“你是不是喝醉了。”
宋零诺应该回答没有,她的大脑清醒万分,但在实际操作层面,他认定她喝醉了会让事情更好办。她看着男人和前一次一样发红的耳朵、脸和脖颈,问:“你能把快活还给我吗?”
良久,男人答:“你要我怎么还。”
宋零诺什么都不再说。她抓住他的手腕,低下头,缓慢地咬住他的小臂。
青筋外的皮肤被她的牙齿刺破,年轻女人的舌尖触碰管宁的身体,冬夜的空气中有无声的爆裂,管宁于一刹那回到了十八岁初次踏上赛场的时刻。
无法辨别分贝数的白噪音震动着耳膜,如同隔着山海,观众席上的呐喊声在隐隐震动比赛座椅,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心跳激狂到他要完全屏住呼吸才能阻挡血液冲破心室血管的危险。
浑身上下只余一个感受:热。
梦中,稻田在一片接一片地燃烧。连天的赤色烈焰像烧透的薄脆琉璃,也像绵延不休的血流。
烧枯的稻梗散发着焦味,苦气更苦,一碰就碎。
明明是冬天,四野却无一寸雪痕。宋零诺走在熊熊燃烧的田埂间,她浑身上下都热出了水。水沿着她的额头向下淌,流过眼睑,鼻梁,脸颊,脖子,锁骨,乳房,腰腹,腿根,膝盖,脚踝,一路淌落到脚底刺烫的土地上。这水蓄入埂子当中,渗进烧焦干涸的土块,凡她走过的路,火势皆渐消亡,凡她身体触碰过的焦枯稻梗,皆缓慢变回了秋日丰收之色。
抬头望天,赤色烈焰了无影踪,碧蓝透澈的天幕上浮着几朵棉云,熟悉的清香之苦弥入天地之间。
宋零诺用两只手捧住身上不停往外冒的水,她快活得几乎要被自己溺死。
清晨时分,宋零诺把酒店房间的窗帘拉开一条细缝。昨晚,她没回家,管宁也没回基地。阳光透进来,管宁仍在床上沉睡着。宋零诺望着这个出生于四月头的年轻男人,梦中走在大火之中的感觉再一次向她袭来。
离开前,她悄悄地给管宁的右手臂贴上创可贴。
订酒店是宋零诺的早有预谋。她在回家的地铁上计算本月总支出,住酒店是一笔非常规消费,也是她今年唯一的享乐型消费,她把它当做没能获得总裁奖的自我安慰,管宁则是总裁奖的奖品内容平替。这种鬼话,宋零诺只敢在脑子里想一想,不敢说给别人听。
从家里拿好行李箱,宋零诺继续坐地铁去机场。她向老板请了五天年假,连上前后双休一共可以休息九天。一遇重大挫败,宋零诺就想回老家看奶奶,她承认自己就这点出息。
飞机落地兰州,宋零诺坐车辗转近四个小时,回到宋东庆的平房。今年宋东庆的腰病犯了几次,在外面跑长途跑不出钱,中间又出了一次车祸,全年一共只给宋怀谷打了三千块。宋怀谷照顾亲妈,把这房子漏的地方修补了,赶在入冬前新加了两个电暖炉。这些钱当然都是宋零诺掏的,反正宋零诺现在是网红了,宋怀谷花钱的时候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奶奶又在睡觉。
宋零诺轻手轻脚地把行李箱收好,去厨房看了眼,灶台上摆着保姆白天做的稀饭。斑驳的冰箱门上贴着本月电费水费单,宋零诺站在厨房里,用手机把费用一一缴清。
年初过年回来的时候,奶奶还能自己站在灶台前擀面燣汤。这次回来,奶奶脾气倔强依旧,但是已迫不得已地接受了必须使用轮椅的现实。奶奶衰老的速度从去年开始逐月递增,早前宋零诺不敢想的那些以后,现在更加不敢多想,但她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往更远的以后去想。宋零诺什么时候才能够变得真正足够强大,足够富足,让奶奶享到福?
保姆不住家,奶奶上下床换轮椅是件麻烦事,一不小心就会又摔了。宋零诺必须要解决住家保姆的费用,她不能冒任何风险。坐在电炉子前,宋零诺闷着头算账,一边算,她一边后悔订了那间酒店。现在的宋零诺,还远没有到可以花钱享乐的阶段。
看着奶奶,看着奶奶的轮椅,宋零诺想到她投入了无尽心血精力的适应性时尚项目。她以为做这件事,能够打破一些固有的时尚阶级。但她十分愚蠢,当初的她不懂,阶级就是阶级,不是一只蝼蚁可以轻易撼动的,更遑论打破。
为了奶奶,宋零诺今后只该把时间和精力用于做真正能给自身带来实际物质价值的事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付出。
回到奶奶身边后,宋零诺以为她会想管宁,可实际上,宋零诺想的最多的是韦霖。
人和人之间最大的差距是认知层次的差距,这得靠不断地学习,还得靠不断地实践。宋零诺可以休息停止进步,但她的竞争对手不会休息停止进步。宋零诺的这个年假休得心不安理不得,从第二天傍晚开始,她就忍不住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事分缓急与轻重,宋零诺按时处理和数字化创新相关的重要且紧急的事项——即使施谨承诺过会在宋零诺休假期间back up她的工作。与此同时,宋零诺并没有关闭out-of-office的邮箱提醒,一切和适应性时尚项目相关的常规邮件,她都选择性忽略,刻意降低其优先级。
从产品上市无人购买到总裁奖落选,接二连三的失败让宋零诺彻底看清了一个人的局限性。失败不尽然是坏事,它能够让人认清现实,指明前路,叫她收窄不切实际的期待,无比清晰确定地朝着最实际的目标努力前进。
及时止损,什么时候都不晚。
休假第四天,宋零诺收到戴培敏代表战略团队发出的会议邀请。适应性时尚项目即将进行二期产品上市的跨部门启动讨论,时间定在本周五早晨九点。这次kick-off和去年做一期产品时一样,主要业务部门和团队均需派人列席,会议中将讨论二期产品的方向,大GTM时间线,以及各部门的分工与协同。
宋零诺正在年假中,她有充分的理由不参与该会议。她的手指在电脑触控板上胡乱划动,鼠标光标数次掠过邮件工具栏的“Decline”按钮,却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宋零诺选择把这封会议邀请邮件直接删除。
看着邮件从收件箱进入垃圾箱,宋零诺感到了一瞬松快。
晚上,宋零诺帮奶奶一起做烫面饼。奶奶又在念叨棉裤的事情,冬天这么冷,娃爱漂亮,不肯穿厚衣服。奶奶说什么,宋零诺就听着,她想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奶奶去上海的迪士尼玩。她听说迪士尼的无障碍设施做得很好。“无障碍”三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零诺不愿多加联想,但大脑有强不可控的自我意识,非逼她继续想到“适应性时尚”五个大字。
晚饭宋零诺吃得很少,胃里像是一直被什么东西堵着,无论什么食物放进嘴里都觉得味道寡淡。等到上床睡觉,宋零诺睁眼望着黑黜黜的天花板,强迫自己放空脑袋,不要去想任何不在实际目标内的事情。
辗转反侧大半宿,宋零诺没有睡着一秒钟。大西北冬天的太阳出得晚,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初亮,玻璃上的霜花融成水滴,宋零诺立刻翻身下床。
她光着腿跑去拿电脑,打开,从未清除的垃圾邮件里找出戴培敏的会议邀请,把它移回收件箱。没穿衣服很冷,宋零诺越冷越清醒,她用冰凉的指尖按下“Accept”。然后她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会儿,花了三百八十块钱,改签了回上海的机票。
一件事情,如果它无法为你带来名气,让你收获利益,反而让你备尝挫败,几番自我否认,一路上遇到最多的是来自旁人的不理解与嘲笑,甚至是冷眼与批判,它无法让你变得熠熠生辉,反而让你屡次灰头土脸,它只会让你觉察自己的普通,渺小和无能为力,但你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去做它的强烈冲动。
那么,除了“热爱”两字,没有其它解释。
以前,宋零诺一直以为现实、稳定的选项比什么都重要。在财富积累尚未完成之前,宋零诺眼里没有其它东西。现在,宋零诺才知道,那并不是完整的她。失败不尽然是坏事,它能够让人认清内心,直面自我,就算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她也有着鼓励自己继续前行的无畏。
去机场的路上,宋零诺收到管宁的微信。时隔数日,年轻男人终于来问这个把他用完即弃的女人,这周六要不要来看Union的比赛。
宋零诺把手机塞回口袋,转头看向地铁车窗。窗上映出她嘴角的微小弧度。她终于明白她是被什么吸引到。
不是他的声音,不是他对人类精神和生命缺陷的认知,不是他为残障人群做的事情,不是他的高攻击性,也不是他在她梦中放的那场火,而是他有着一样普通的、未竟的“热爱”。
她和他明明共有如此显著的相似之处,但宋零诺于此刻才迟钝地意识到。
这个世界,不就应该由这些普通、渺小的无畏组成,才能构成最完整、无缺的天地吗。
第113章 . 成功的因素
2021年11月19日上午,宋零诺去参加“适应性时尚”项目二期的跨部门启动会议。
和去年一样,主要业务部门的副总裁们悉数列席,所有和项目相关的团队都派了至少一个人参加会议。去年是许宗元坐镇会议,今年换做姜阑主持大局,除此之外,一切看上去仿佛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战略团队迟迟拖到一期产品上市后才启动二期规划,是因为该项目在公司内部资源支持的优先级一年比一年低。至于陈其睿为什么同意继续为一个不盈利的项目投入资源,大家也比去年更加明白,老板未必面临多大的内部政治性压力,但老板一定能够从中获得一定的内部政治性利益。
一期产品解决了下肢残障女性消费者的服装需求,二期产品的目标消费者则扩大到上肢残障女性以及视障女性。商品端的任务不轻,何亚天表示GTM周期最短也要按十八个月来规划,这意味着二期产品上市最快也要到2023年的夏天。戴培敏个人当然没意见,一期产品上市即滞销的现实就在眼前,二期什么时候上市并不重要。
何亚天遂问姜阑:“你有意见吗?”他没张口说二十四个月,已经是看在如今戴培敏的老板是姜阑的面子上了。
去年姜阑开会时给该项目上足了价值,今年姜阑管着战略,没必要再当众起高调,“没有。”
产品方向定了,大GTM时间线定了,各部门和团队的分工也逐一定了,最后来到收尾的问题。和去年一样,戴培敏打量一圈坐在会议室里的小朋友们,“项目二期需要一个总体协调员,有哪位同事volunteer吗?”
自家部门今年的老板变成了姜阑,戴培敏不便把这个苦活按在品牌中心头上,最理想的结果是商品中心出人来做。她就等着现场没人表态,好说出准备妥当的话术。
偏偏有人高举右手,声音明快:“我来吧。”是宋零诺。
戴培敏看清,微微皱眉。宋零诺去年跟着梅森,职商不够也就罢了,今年跟着施谨,怎么还是老样子?戴培敏尽可能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刻意:“你们团队目前还缺人,工作量也不小,你和你老板商量过这个决定了吗?”这话并不是问宋零诺,而是问同样坐在会议室里的施谨,戴培敏指望双商在线的施谨能够出面圆个场。
十六个月过去了,宋零诺早已不是当初的宋零诺,她当然听得出来戴培敏想把这个苦差事推出去。宋零诺没和施谨提前商量,也不认为需要提前商量。去年转岗时施谨就承诺过,她会全力支持宋零诺去做的适应性时尚项目。刘辛辰的好老板圣经宋零诺还没淡忘: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不能听老板说什么,你得看她做什么。想到这,宋零诺有一瞬犹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施谨。如果施谨没能顺利通过这场突如其来的考验,宋零诺该作何反应?
一整场会都没怎么发言的施谨开口:“宋零诺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做项目二期的coordinator会更得心应手。”
都说上下级会不可避免地互相影响,戴培敏严重怀疑施谨这一年的情商和职商被宋零诺拉低了。戴培敏转而看向姜阑。姜阑的沉默代表了认可。戴培敏只能当众确认宋零诺继续做总体协调员,“大家还有其它问题吗?”
大家都没问题,只有宋零诺提问:“二期要做的产品数量是一期的两倍,面向下肢、上肢和视力障碍三类客群,工作量会比一期大很多,可不可以增加一个项目协调员的名额,和我一起分担工作?”
宋零诺的请求合乎逻辑,戴培敏象征性地问:“有哪位同事volunteer吗?”不出意外,没有人想掺和宋零诺的苦差事。戴培敏正准备用原先让商品中心出人的话术,宋零诺却先说:“那我提名韦霖吧,大家觉得可以吗?”
这个会议重要性极低,会前韦霖特地选了个角落位子,好在电脑上忙自己的事。宋零诺的话拽回韦霖的注意力,她迫不得已抬眼,合起电脑。姜阑和施谨都在场,韦霖环顾一圈,没人反对宋零诺——就像没人支持宋零诺一样。
戴培敏看向施谨。施谨则看向姜阑。姜阑将目光投向韦霖,问她本人:“你觉得可以吗?”
面对老板的老板,韦霖不可能回答“不可以”。
散会后,宋零诺和韦霖各自走出会议室,回到工位工作。午饭时间,宋零诺下楼去食堂,被韦霖堵在半道上。韦霖问:“你故意的吗?”一个进入不了公司战略高度的政治任务,宋零诺把自己搭进去不算,还报复性地把韦霖也搭进去,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零诺这么有心机?
宋零诺反问:“你自己说过的话忘了吗?”
韦霖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宋零诺说:“‘适应性时尚项目的上市规划都还顺利吗?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和我说哦。’——这是你当着Vivian的面亲口说的。”
韦霖这才想起来。那时候宋零诺为了7az的纪录片焦头烂额,小文盲宁可去做一个播客的嘉宾,也不愿意配合宋零诺的工作,韦霖在开小会的时候当着施谨的面讲这句话,是看宋零诺的笑话。半年前的事情,宋零诺这个小心眼居然记得这么牢?韦霖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记性这么好。”
宋零诺没睬她,走进食堂买饭。韦霖一路跟着她。两人先后买了饭,又先后在同一张桌前坐下。韦霖说:“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的才华、精力和时间投入这种项目里,是对公司的巨大浪费。”
这么厚脸皮的话,只有韦霖能理所当然地讲出来,宋零诺这辈子怕是都学不到这种高度自信,“那你开会的时候怎么不和阑总这么说?”
韦霖打量宋零诺,就像以前从未认识过她一样。自从两人上次打完架,宋零诺就没再怕过,韦霖对她的压迫力不复存在,可见宋零诺跟那群小文盲没学到别的,只学到了化防守为攻击。
宋零诺说:“今后每周和Vivian开会,我都会花五分钟汇报你和我在适应性时尚项目二期上的工作进展,所以你别想敷衍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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