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锦鲤运 第154章

作者:金面佛 标签: 爽文 种田 穿越重生

  郑大夫现在手上还真没什么钱。

  她坐在公交车上,同样神思恍惚。

  今天下午,镇上会计过来找魏镇长的时候,脸上带着难色。

  镇里头财政没钱,前任赵镇长从来都是寅吃卯粮的主儿,绝对不会留余钱过日子。

  魏镇长勃然色变:“下半年的招待费呢?”

  结果会计推过来一个旅行包,拉开拉链,里头全是齐齐整整扎成一沓一沓的国库券。

  会计苦笑:“您不喝酒,可能不太了解招待的规矩。”

  国家明文规定国库券不可以当成货币在市面上流通,但是这个规矩在基层形同虚设。

  赵镇长从来都是让会计拿国库券给镇上饭店结账,为此大小饭店都叫苦不迭。

  这些国库券又是怎么来的呢?基本上都是计生工作组去各个村上收超生罚款收上来的。

  他们以票面价格六折当成钱收缴罚款,然后再八折抵给饭店结账。

  魏镇长知道自己被会计摆了一道?

  否则早前饭店登政府大门要账的时候,会计为什么直接拿钱给人家,根本不提这一茬。

  他懊恼自己的工作还是不够细致,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问题。

  现在怎么办?他总不能让人拿着国库券去买盖大棚需要的材料。人家搭理他们才怪。

  “那有没有人收国库券?你想办法把它们卖出去,赶紧换成钱。”魏镇长皱着眉头催促会计。

  虽说一次不忠终身不用,可现在镇政府里头到处缺人。会计已经算难得的财会人才,他唯有宰相肚里能撑船,先让人干着活再说。

  会计为难:“上半年就打击过几个交易点。原先跟我们镇有交情的倒卖贩子都被抓进去了。我现在出去想办法卖的话,能不能六折出手都难说。”

  郑大夫去厨房拿洗洁精准备清洗碗碟的时候,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她神差鬼使地开了口:“有多少国库券?你九折卖给我吧。”

第111章 苏木哪里来

  话出口的时候, 郑云下意识地要捂住嘴巴。

  她想自己肯定是魔怔了, 怎么连政府的便宜都要占?

  心脏在胸腔中噗通噗通直跳, 她感觉全身的血都往脑袋里头涌,简直怀疑自己会因为颅内压过高而血管爆掉。

  郑云本能地往回找补:“现在市里头的银行也能兑换国库券了。要不,你们去市里头看看?”

  银行要能兑的话, 他还愁什么没钱花的问题。

  魏镇长当然不愿意放弃这样送上门的买主。

  眼下最吃香的单位就是国营大厂,工资高福利好, 比他们这些基层公务员强多了。

  郑大夫要买镇里头的国库券, 魏镇长自然热烈鼓掌欢迎。

  见她开了口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魏镇长立刻强调不会让郑大夫真吃大亏,毕竟人家的工资奖金也是辛辛苦苦上班得来的。

  “七折成不?按理说我应该六折卖给你。但是现在镇上缺钱, 我这个镇长也就是个收破烂的。”

  郑大夫感觉自己整个人陷在棉花堆里头,脑袋里头有个声音在愤怒地呵斥她,耳朵边却回荡着丈夫的话:“蕊蕊想住小洋楼,有什么错?”

  是啊, 他们一家人不偷不抢,没违法没犯罪,挣点儿差价又有什么不对呢?

  “你可以去市里的银行问问,说不定价格更高。”郑大夫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头艰难地挤出来的, “银行总归是不差钱的。”

  “等不了, 票面到期的,五月份的时候, 赵红忠都让我拿去兑换过了,八折。但这些起码得要后年才能兑到钱。”会计摇摇头, “时间上来不及啊。”

  郑大夫脑袋里头有个声音在拼命地喊,告诉他们,现在国家规定,只要是定点银行,国库券随时都可以兑换。

  就是江州城,现在国库券也能按照九折多兑钱。

  如果再去上海卖的话,能够变成一百多块。

  到底哪些银行能兑,他们自己去打听吧。

  可是,她的目光越过窗户,落在走廊尽头小女儿皱巴巴的小脸上时,嗓子眼里头的话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那你就按照兑给银行的钱卖给我吧。”郑大夫咽了口唾沫,“我现在身上只有三千块,本来是打算买个冰箱的。”

  其实她没说实话,她带钱回娘家是想投份子钱进弟媳妇的养鸡场。

  既然厂里头都不让丈夫出差,那来来回回倒卖国库券自然也不可能。

  这件事既让夫妻俩失落,也无意间搬掉了压在两口子心上的巨石。

  既然厂里头不让他们再挣国家政策漏洞的钱,那他们就顺其自然地停下来便好。

  只是现在的钱越来越不值钱,放在银行里头待着还不如投给弟媳妇办养鸡场。

  国家不是说了嘛,钱就像水,得流动起来才能创造更大的财富。

  从回娘家之后,郑大夫跟弟媳妇两人都忙进忙出,也没找到机会坐下来好好说话,她自然不好贸贸然说起要投资养鸡场的事。

  毕竟,亲兄弟明算账,大家庭中的小家庭尤其要注意钱财往来。

  现在,郑大夫太阳穴的血管噗噗直跳。她决定先拿这笔钱低价买进国库券再说。

  魏镇长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立刻让会计数了四千块钱的国库券给她,还笑着给自己找补:“说不定到期之后照着利息全部兑钱呢。我这实在是缺钱用。”

  郑大夫勉强扯扯嘴角:“希望如此吧。”

  魏镇长打蛇随棍上:“你们厂里头要是有谁不急着用钱想买国库券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七五折,我们一律七五折出售。总共三万三的国库券,欲购从速啊。”

  郑大夫模模糊糊地想,原来镇上超生罚款收了这么多钱啊。

  就是不知道,到底扒了几家人的房子。

  她离开郑家村的时候,魏镇长还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帮忙找国库券买主。

  镇上现在困难,她是从港镇飞出去的金凤凰,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自己娘家的死活。

  她心不在焉地应着,捏紧了包里头的国库券,脑袋中有个声音反复告诫自己:最后一次了,这趟去了上海换到钱,就再也不倒卖国库券。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倒退,一如她的深思被丢在郑家村中。

  郑大夫开始认真考虑,春妮跟芬妮眼下的情况,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合适。

  进城无疑是最合适的安排。

  至于芬妮的求学问题,留在港镇读完初中是最稳妥的。

  老太、父母还有弟媳妇一直都很喜欢芬妮,留她在家中上完初中,他们也没有任何意见。

  可是郑大夫还记得周教授跟她说的话,留在港镇的陈家人势必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芬妮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能受得住这些。

  郑大夫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捏捏眉心。

  都进城的话,芬妮又该怎样解决上学问题呢。

  小女儿总是将事情想的无比简单,可真正操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城乡隔着道无形的天堑,农转非那么难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城里的学校凭什么接收芬妮呢?想进城上学的孩子可不止一个两个。

  公交车开到下一站停下,上来的乘客兴致勃勃:“哎,你听说没有。港镇的那个赵主任被抓了嘞。”

  “哎哟,人家被抓的时候早就当镇长了。你还拿老黄历说什么主任。”

  先前说话的乘客拔高了声音,笑嘻嘻的:“嚯,说不定人家更怀念当革委会主任的时候。你晓得不,他可是睡遍了当年所有漂亮女知青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鼻翼掀动,鼻尖上的红痘痘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你就讲鬼话吧,农场兵团这种地方还有可能,深山老林的。不是枪毙过人嘛。咱们江州应该搞不出来这种事,睡一两个我信,反正推荐上大学,不出血上什么学啊。”

  林蕊厌烦地扭过头去,不愿意听这些人以猎奇兴奋的口吻讨论别人的不幸。

  然而车厢就这点儿大,他们还怕对方听不清楚自己的话,声音扯得跟破锣一样,恨不得用鼓槌拼命地敲。

  “谁讲鬼话了,那《品花宝鉴》上写得清清楚楚。什么白莲濯水红玫瑰。”

  “人家理他?他自己想太多了吧。”

  “嗐,你别不信。你晓得港镇公社最早办乡镇企业的事吧,那都是城里头领导舍不得自己孩子吃苦,利用职权扶持起来的,然后安排子女进去上班,也算是下乡了。”

  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公社自然不敢为难,把人安排进去点卯。

  这家里头没门路,又吃不了下乡种田苦头的,当然就得自己想办法。

  要么上面的口袋吃亏,要么下面的裤带倒霉,反正各有各使劲的地方。

  后来事情闹大了,有人给中央领导写信反映,那个厂才停下来的。就是现在他们油泵厂的位置。

  说话的人得意洋洋:“那《品花宝鉴》你看过没有?我可是托了人才抄到的。啧啧,《少女之心》比它差远了。你晓得他怎么说那个上大学去的女知青文秀吧,哎哟,白的唻。”

  林蕊的心突然间抖了一下,旋即出离愤怒。

  这个名字她记得,上辈子她去表舅爷爷家玩,听表舅奶奶(也就是舅妈)提起过女知青文秀。

  在村里小学代课的文秀跳河自杀了。

  尸体还是表舅爷爷跟着邻居大哥撑船去买化肥的时候发现的。

  人飘在河上,已经没气了。

  因为她的父母受不了无休止的批.判与侮辱,走在女儿的前头。所以最后她的尸体还是表舅爷爷他们收敛的,火化了埋在郑家祖坟边上。

  后来郑家村拆迁,坟墓一律移去公墓。

  她跟着林主席去给祖宗扫墓的时候,还看到过文秀的墓碑。

  墓碑上简简单单,只有“文秀之墓”四个红字,旁边刻着小字卒于1973年9月。

  没有出生年月也没有亲人的祭奠。

  唯一能够慰藉这个可怜女人的,就是清明节时,郑家后人过来扫墓,顺带着给她也捎份祭品。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她将死亡的秘密一并埋藏在河水中。

  那两个人还在讨论漂亮的女知青,不时夹杂着暧昧下流的笑声,甚至惋惜自己没能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