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 第60章

作者:青花燃 标签: 仙侠修真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玄幻仙侠

  心魔:“她不是应该‘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一样瘫在院子里吗?怎么还有精力到处乱蹿?她的记忆里可没有外边儿的东西啊!”

  器灵:“哼哼,儿子不懂了吧?上古神器制造的妄境,会自行修复因果,有前因,知后果,中间缺失的部分神力自会完美补足。嗤,说了你也不懂,蛮荒来的野魔!”

  心魔没吱声,不过宁青青知道睚眦必报的它,一定在暗戳戳准备报复。

  宁青青顺着白玉山道,摸进了乾元殿后殿。

  这里和前殿只隔着半座屏风墙和帐幔,前殿一切动静清晰可闻。

  面前的黑木屏风墙异常光滑,月光从身后照进来,自己的面容隐约映照在了屏风墙上。

  宁青青下意识地左右照了照自己的面容。

  照完了才发现,这副见缝插针揽镜自顾的姿态和虞玉颜简直如出一辙。

  “……”

  学好一辈子,学坏一瞬间。

  宁青青忧郁地眨眨眼,摸到帐幔中。

  厚重的布匹华贵非凡,底色是比夜空更加暗沉的纯黑,左右镶边用的是暗金的丝线,每一缕纹样都绣得极致完美,沉沉地坠手。

  宁青青扒拉几下,探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

  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

  这是銮座右侧阶下方,面前竖着一架枝繁叶茂的枝形灯柱。它有一丈来高,通体用明澈通透的上等琉璃打造,主枝中燃着灵焰,枝条上镶嵌着一粒粒透明的宝珠,将那焰光折射得明亮斑斓。

  借着这满殿华光,宁青青清晰地看到一个蓝衣美人正在殿前翩然起舞。

  果然是熟人,云水淼。

  腰儿扭得跟蛇似的,简直深得蚯蚓波动的精髓。一双眼睛眨啊眨,一旋身,一拧腰,都在冲着銮座之上的谢无妄大抛媚眼儿,勾引得非常直白。

  谢无妄高坐上首,面前御案上摆了精致的食碟,还有喷香的美酒。

  宁青青气乐了:“把我扔在那里啃木头,他自己倒是逍遥快活。我也要出去喝酒!”

  器灵和心魔像是忽然被夫子点到名的学生一样,双双一震。

  器灵:“糟糕,这酒该是什么味道?老子没喝过啊。味道不对的话,妄境会叫她识破的!”

  心魔:“酒都不知道?好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器灵。”成功报复。

  器灵:“上古神器岂会沾这等低劣的凡俗之物!你要是知道的话,速度告诉我,莫要坏了大计!”

  心魔:“你看你爹长嘴了吗?像是能喝酒的样子吗?动动脑子吧蠢崽!”

  “……”

  宁青青摸了摸下巴,若无其事:“算了,没必要折腾自己,那酒就是一股子浓郁纯正的马尿味,我才不要喝。”

  器灵&心魔:“原来如此!”

  安排安排,立刻安排。

  *

  谢无妄这一生,从未有过这般暴躁得近乎失控的时刻。

  他知道诈死多年的寄如雪就潜伏在近处,随时可能伺机而动。

  他知道无论怎样算,此刻神魂离窍都不是明智抉择。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因为她而心生不舍,在破阵之时下意识地迟疑了、心软了,当时,他以为她必死无疑。

  没想到最后关头,她竟然动手破了须弥芥子,挽救了她自己的小命,着实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哪怕她的破阵手法着实是有损他的威严,他也全不计较,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心头懒散暖融,只想待她更好些。

  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这般心绪下,知道她被器灵袭击陷入妄境,他不可能放任不理,自然要帮她。

  原以为只是举手之劳,谁知这妄境诡谲,他竟被困在了她记忆中的‘谢无妄’躯壳内,只能依着从前的经历冷落她、伤害她。

  她一旦苦痛伤神,便会被器灵攫取魂力。那个柔软的小女子,就像一朵娇嫩至极的花,易伤、易折。

  器灵这一出攻心计,恰好施在了点子上。

  此刻,她定是垂泪不止、黯然神伤。

  他记得白日里她就来到了殿外,手中还偷偷攥着一对精心雕刻的小木人。他知道那是她精心准备了许久的新婚百年礼物,不过因为云水淼的事情,导致他最终没有收到这份礼物——大约是离家出走的时候被她毁掉了。

  曾经他并不在意。她心性不定,想一出是一出,零零碎碎也送过他不少东西。一对木人而已,毁便毁了,也无甚要紧。

  但此刻,想起她拿着木人欢喜羞涩地寻到殿前的模样,他的胸中却是憋闷难言。

  本不该如此。他们本该……好好的。

  倘若当初多向她解释一句,她定会信他,她会弯起眼睛,笑吟吟地递过礼物。

  她心灵手巧,精心准备了多日的小木人,定是雕得栩栩如生的吧?一对小木人,当是他与她。

  就这么没了。

  念头转到此处,眼窝与心窝仿佛齐齐被硬针扎了个透。这股难言之痛,竟是远甚方才流干血火之时。

  此刻若是能够控制身躯,他定已拥她入怀,耐下最大的性子来安抚她,然后带她离开这处妄境。

  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她孤零零扔在院中独自垂泪,他却被迫坐在这宝光明净的殿堂上,饮酒作乐。

  此刻想想,自己也是极其不快,喝的是闷酒罢了!

  何必。

  分明该是一个柔情万端的夜晚,拥软玉温香在怀,身侧放着她送他的小木人。

  她不必伤心,他也无需烦闷。

  也不会……被区区一个器灵钻了空子设计!

  谢无妄暴怒之后,缓缓平静了下来。

  暴风雨前最可怕的那种平静。

  他不会坐以待毙,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器灵吞噬。

  他这一生,从不知‘放弃’二字怎么写,也永远不会去学。

  他,会掌控这一切,将那只虫子摁成屑末,带她……回、家。

  神魂冰冰冷冷,身躯却是不羁地笑着,扬起修长冷白的手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拈起酒盏来,居高临下敬一敬卖力狂舞的云水淼以示嘉奖,然后举到唇边满饮一盏。

  喉结一滚。

  谢无妄:“……”

  谁能告诉他,妄境里面的酒,怎么是一股子酸辣异臭的怪味?!腥气扑鼻而来,入口时那股冲气,直熏得人神魂震颤。

  偏偏这具躯壳一无所觉,机械地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像是要饮到地老天荒。

  谢无妄:“……”

  生无可恋,默默承受。

  *

  宁青青悄悄放下手中的帐幔。

  恹恹地垂下了眼睛。

  没劲。

  她本以为变成了马尿味的‘美酒’,能让谢无妄当场‘噗’一下喷云水淼一头一脸呢。

  谁知道他居然饮得那么开怀,一杯接一杯,连停顿都无。

  口味甚重!

  她心存敬畏,默默游回了玉梨苑。

  看看圆月的位置,谢无妄也差不多该来找她吵架了。

  想想还是有一点小激动。

  方才途经山道,凛冽的夜风刮得她浑身冰冷,她正打算要不要进屋躲一躲,便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抬头,对上一双幽深冷沉的眼。

  观察力细致入微的蘑菇,立刻就发现谢无妄的瞳仁在极轻微地震颤,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他的脑袋里面也有个心魔和器灵在天人交战似的。

  器灵:“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酒气与怒火走来了!”

  心魔:“儿子,稳重点。别待会儿什么都没捞着,又来找你爹哭。”

  器灵:“呵,这是在提醒老子,你要使阴招抢我魂力?我可谢谢你全家!”

  心魔:“老子的全家就只有你这个不孝子啊!”

  宁青青:“……”

  不是,两位,你们这个样子,让菇怎么专心沉浸在谢无妄的吵架剧情里面嘛!

  过分了。

  宁青青生无可恋地让身体自己动。

  “道君不是刚收了合心炉鼎么,还来这里做什么?”她讥诮地挑起唇,神色映在谢无妄的黑眸中,笑得比哭还难看。

  谢无妄静静地凝视着她,半晌,浑不在意地勾了勾唇。

  “不至于那么急色。”他没有驱逐酒意,气质颇有一点懒散不羁,领口微敞,能够看清精致的锁骨和小半结实漂亮的胸膛。

  宁青青:“……”

  他大概不知道他身上的酒气有多冲,简直就像掉进了陈年马厩。

  她的嗓音微微有一点颤抖:“谢无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被泪水晕得一片模糊,真·谢无妄刚刚冷静下来的心绪再度沸腾如火。

  ‘不要哭!阿青,不要哭!’

  遗憾的是,他无法左右这具躯壳继续对她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阿青,”他放缓了声音,眸色转寒,“不要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