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峤九
仔姜早已准备好话本子与瓜果茶点,她自是一番享用。
可是今日封戎竟回来的极晚,也没有与她一同用晚膳,及至到了入寝的时间,方风尘仆仆进了她的寝宫门。
自然,他来时并未空手,还带了一盅糖水。
对于甜的食物饮溪来者不拒,搓搓手便掀开了盖子,喝的极为畅怀,一口接一口不停歇。
封戎不做什么,只坐在一旁看着她,风清月朗,双眸缀星,乌眉黑发下一身玄色龙袍,身姿挺拔卓绝,端的是孤鸾寡鹄丰神俊朗。
谁人能过美人关?
见惯了俊美仙姿的饮溪横竖是不能。
被这样一个美人盯着瞧,饮溪也稍稍有些不自在,随口便问他:“今日为何这么晚?”
封戎笑了笑:“你在关心朕?”
见她窘迫,封戎也没有逼她的意思,唇畔始终有个微扬的弧度:“今日政务繁忙,是以晚了些。”
饮溪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九重天自然也有政务,不过自是与凡人不同。例如她们潜寒宫的帝君,帝君并非是个受人供奉的神仙,不必处理凡愿,昔日偶尔做些正事,也是今日去收个极难对付的千年大妖,隔日去封印个为祸苍生的神兽。
饮溪喝完了糖水,又看了会儿话本子,竟然又有些困了。
她回想今日种种,属实是劳累,在太清殿悠闲了这么几日,如今又是拖着一副没有仙力周转的躯体,便是睡一下似乎也说得过去。
封戎见她渴睡的眼角都泛了泪花,眼角微动,
“可是困了?”
饮溪点点头。
“那便睡吧。”
饮溪又点点头,顺从的爬上了床榻,脑袋一挨枕头,就好似有万千睡意涌上来,再也抵挡不住。
她意识里好像要与封戎说什么,可是冲他所在方向竭力抬了抬眼皮,那眼皮便沉重的耷拢下去。
封戎就在不远处,声音低低,好似催眠曲:“睡吧,朕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
内殿里不知何时又静了,仔姜惶恐的退下去,只留封戎一人,徐公公守在殿门处,额前出了一层薄汗。
封戎不知自己坐了多久,透过重重帘帐,见到帐中那人一动不动的身体,还穿着宫装来不及褪去。
他起身,踱步而至床前,掀开了帘帐,转而坐在床边上。
他瞧着饮溪的脸,想起那日第一次相见,她躺在箱中,也是这般陷入沉眠。
此刻,竟是比那时还要美。
封戎薄唇轻抿,眸中渐溢柔情,痴迷的、爱怜的、疼惜的。
探手,颀长手指覆上她胸前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从没有哪个连载期令我如此痛并快乐着,啊~~**
第19章
浅粉色的宫装只有薄薄一层,封戎食指轻挑,衣襟从中间松开松开,顺着外沿脱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他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欲/望,只是单纯做着这一件事。一件接一件,中衣散开,还剩内里一件藕荷色的肚兜。饮溪来凡间时的衣裳都收起来了,如今穿的都是宫里制备的,无论怎样,都衬的她更是灵气飘然。
封戎的手臂从饮溪脖颈后穿过去,轻轻将她抬起来,些微用力,后颈处小小的绳扣就散成了两股线。
雪白中,一条赤色龙身映入眼帘,他眼中却分毫不见意外,探手,指腹慢慢摩挲上那条赤龙,龙身倏然金光一闪,方才还是一片印记的龙忽的活了,仿佛与触摸之人响应似的,异常兴奋的在原处打了两个盘旋,昂起龙首一声嘶吼,极力蹭着他的指腹,极为亲昵熟稔一般。
封戎垂下的眼睫轻颤了颤,轻轻压过龙身印记,似在安抚什么,那龙渐渐停歇了,飞须颤动,双眼浑圆,仿佛又有了表情。
而他不动声色收回手,若有所思静了片刻。
衣裳依照原样一件一件复又穿了回去,暗扣与丝带,他动作极慢,一丝不苟,极为认真,他仿佛爱做这样的事,于是动作也不禁带上了柔情。
直至一件件重新合拢,他方将人抱起,平平放在枕上。
年轻的皇帝坐在床沿,静静望着床上的人。
“徐德安。”他声音不大,也辩不出任何情绪。
门外一直候着的公公忙一抬手:“奴才在。”
“可都安排好了?”
徐德安不敢耽搁分秒:“国师大人已候在殿外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殿中之人终是露出一个笑,他的指尖还搭在饮溪脸上,透着夜色的微凉,一遍又一遍。
阒然中,低迷的声音响起:“再等等,再等等……”
仙子的手指被松松的圈起,递到了那人唇边。
他挨个吻过去,蜻蜓点水般轻触,视若珍宝。
……
夜色渐深了,院中却还残存着白日的余温,一点不觉凉爽。
楚炎在寝宫前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殿内不曾传来些微动静。而这期间,徐德安仿佛老僧入定般,始终恭敬低着头,一手持拂尘,面无表情。
他站到骨头都僵冷了,一块一块从内里让人冻起来一般,骨头结着厚厚的冰层,牙齿在唇下微微打着颤。
视线内,约莫是殿中那位说了什么,徐德安附在门侧听了听,随后唇瓣动起来,紧接着目光便转向他这里。
对上那目光,楚炎不由浑身一震。
徐德安终于出来了,他轻甩拂尘,眼神无悲无喜,看着跪在地上曾经先皇在位时万人之上的威风国师。
掌权者,今日要你生,明日便能轻易要你去死。
他日朱门酒肉臭,今日便成了路边冻死骨。
徐德安在心中轻嗤,将那位的话原封不动传下来:“楚大人,今日之事辛苦了。”
楚炎哪里敢承这一声辛苦?诚惶诚恐:“臣不敢!”
徐德安抬眼:“陛下念着楚大人辛劳,今日夜已深,宫门也落了钥,便在宫中歇下吧,奴才定会遣人将大人伺候周到。”
楚炎一听,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越发不平静起来,他双眼起了波澜,喉结不断滚动:“徐公公!”
徐德安扫他一眼,眼神里尽是冰冷:“大人,请吧?”
*
翌日。
晨起朦朦起了一层薄雾,不见往日太阳,天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云层翻涌,灰白相接。
偏殿窗柩处支出了一处架子,那架子上摆满了花。前几日饮溪去逛了御花园,仔姜与她讲如今京中小姐们间流行的干花,便是挑拣那长得尤为茂盛周正的花,在开的最好的时候剪下来,在花瓣上涂抹上特制的香料,最后晒干。晒成的干花压在筏书中颇为雅致,夹在书本中也得趣,制成香囊送人也使得。
总归是个分外贞淑的闺阁趣事。
饮溪对大家小姐的印象全然来自于凡间的话本子,那些小姐动辄伤春悲秋,身娇体弱,会念诗会绣帕,抬手还会抚琴,端的是贤惠端庄,娴静和婉。
她自幼时便不曾受过这样的教导,她以为凡间女子生来也是要背经书做晨课的,谁知还有琴棋书画这般有趣的事?话本子中还说小姐们爱举办诗会花会,一群人你来我往极有乐子。
她向往的很,虽不知到底如何有乐子,但一听仔姜说如今世家小姐中正流行,忽然便有了一种参与到话本子中的感觉,是以极为兴奋。
听完后蠢蠢欲动,也亲自上前剪了不少晾晒,日日里晨起都要兴致勃勃来看一看。
仔姜瞧一眼天色,估摸着今日八成要下雨,忙拢了宫人将花收起来。
到时辰了,是时候伺候姑娘洗漱用膳。
仔姜领着一众宫人进去寝宫,方觉出今日殿中暗的很,烛火当是早就灭了,油洼没有一点热气,凝了一层白霜。
层层帘帐都垂下来,窗户也紧闭,只透进些微光亮。
而往日里这个时候,殿内应该是动静不小的,饮溪应早已换好了衣裳,扒着盘子里的糕点等她们来。
可今日殿中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拂开帘子进去,只见拔步床全掩着,掀开些许,饮溪还在沉睡中,双手交握叠在小腹上,一动不动,极为安静。
仔姜叫了两声:“姑娘,姑娘?”
床上之人毫无反应。
仔姜松开了帘子,又退出去。
而这一整个上午,饮溪再没醒来。
仔姜只当她昨晚彻夜看话本子,是以今日才一睡不醒,断没有往别处去想。御膳房送来早膳时,且还记得与嬷嬷告了个假,顺便又进去叫了一遍,此时饮溪还是毫无反应。
直到皇帝下了朝,携着一身雾气进了内殿。
仔姜在一旁小心候着,她根本不看抬眼看皇帝一眼,更不敢说一句话。
而当封戎亲自掀开帘子看到饮溪还在睡时,那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风雨欲来。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寒着脸坐在床边,伸手,在她身侧轻拍两下。
饮溪眉间蹙了蹙,并未睁眼。
他这次用了些许力道,在她耳边唤:“饮溪?”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些许动作,似是醒了,又似是没醒,颇为吃力的半睁开眼,见到他,喉间难受的呼噜一声。
封戎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已经巳时了。”
她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脸颊在他掌心蹭了一下,嗓音哑的不像话:“还困呢……”
约莫是潜意识里知晓他在,是以还算安心,重又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
封戎阴着脸从内殿出来,徐德安走路都打着拌。皇帝显露声色的时刻屈指可数,当真罕见。
一整日,勤政殿的宫人们提着心口做事,大气不敢出。
一整日,楚炎没能跨出徐德安为他安排的宫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