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池的王八少女 第35章

作者:七宝酥 标签: 时代奇缘 玄幻仙侠

  陆晅“嗯”了声。

  “走吧,”她不放心问:“你们老板孩子怎么样了。”

  “醒了。”他没说好不好,因为他也不确定。

  陆母叹气:“家境那么好,怎么也会想不开啊,”话还未落又否定自己:“也不好说,没准人家也有我们不知道的烦恼。”

  陆晅瞥了眼她絮絮叨叨的嘴,和纹路横生的眼尾,突地启齿:“妈,对不起。”

  陆母一惊:“怎么了?”

  “让你等太久了。”

  陆母看看腕表,困惑:“这才多久。”

  “很久。”陆晅神色郑重。

  陆母听懂了他话中深意,眼瞟向别处,不想让儿子察觉她眸中颤动,过了会,她才回过头说:“不久,哪里久啊。”

  陆晅想问清楚:“那时候,是爸让你瞒着我的吗?”

  陆母没开口,似在默认。她顿了顿,不再隐瞒:“是他的意思。”

  陆晅说:“我知道了。”

  “你也别怪他。”陆母劝道。

  “我跟他计较什么。”他是那么好的人。

  只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一颦一笑还刻印在心底,他还是好想他。

  ——

  送走母亲,陆晅回到公寓。

  进门后,他扫了眼客厅,没有看见玄微,他想开口叫她,最后还是只字未发。

  这几天经历太多,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走到龟缸前,玄微并不在里面,只有潺潺水声,在白费劲讨好着并不存在的屋主。

  陆晅想关掉筒灯,手在半空悬停少刻,终究还是把它留那开着。

  他直接上楼,走到床前,他停了下来。

  纯白被子鼓出一小团,里面显然睡了个人。

  陆晅原地笑了下,淡淡的,掺杂着许多情绪,却无法逐一言明。

  按理来说,换作平常他肯定就要掀被子跟她理论,但他今天精疲力尽,没有那闲心计较。

  他直接躺回床上。

  玄微睡得正香,忽然察觉有生物闯入她领地。

  她警觉睁眼,看到同一条被子里男人的躯体。她探出头找他,“你干什么?”

  “我能干嘛,睡觉。”陆晅眼皮微耷,觑了眼她头顶。

  “先来后到,”玄微坐起来:“我先躺这的。”

  陆晅单臂枕在脑后,没一点咬走的意思:“你怎么不睡你那龟缸。”

  玄微盯着他好整以暇的脸:“白天随我睡哪,是你说的吧。”

  “但我这会就是想睡床。”他打了个呵欠,合上眼睛。

  “哎?”她去拎他衣领,“你这人怎么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

  刚要使劲,陆晅已经握住她手腕,她没设防,直接趴到他胸上。

  陆晅顺势用手肘卡住她后颈。

  玄微耳朵被迫侧贴在他胸前,他的嗓音隔着胸腔传来,像山林的风,有懒散的闷响:“能让我好好睡会吗……祖宗。”

  这个称呼倒是新鲜,玄微失神想,虽然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不无道理。

  女孩没有动,没有挣脱。

  陆晅翘了下唇角,想到自己曾看过的一个说法,充电。

  下一秒,玄微大力撇开他胳膊,指着他说:

  “你心跳得这么快,能睡得着我叫你祖宗。”

  陆晅:“……”

  她能不能闭会嘴。

  陆晅翻了个身,决定不跟她多说一个字。

  他太困,侧过去就秒睡了。

  还真睡啦?

  玄微戳了两下他胳膊,男人纹丝不动。

  她靠近听他鼻息,显然已入梦,还是深眠。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她死都不会叫他祖宗。

  妖兽对气味敏锐,当中自然也包括人类的味道。人类在不同情绪下会散发出相应的气味,这应该与他们的生理结构有关。此时此刻,玄微能清楚闻到陆晅身体里的味道,像没有莺啼草长的幽谷,像日光照不见的深海,像冬季的雪水又结成了冰,充满疲惫,脆弱与无能为力。

  自打她认识陆晅,她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

  即便是前几天,他在江底濒死的那一刻。

  她也不曾嗅见这股气息。

  呵,她轻嗤,当个凡人就是这么惨这么累。

  她多次在许愿池闻到类似的气味,岸上人双目紧闭虔诚祷告,倒不如说是在宣泄无望。

  玄微也翻身背对他,并往外挪开一段距离。

  她要离他远远的,她可不想被传染。

  ……

  陆晅是被一阵咔嚓咔嚓响动吵醒的,他半眯开眼,循声去找,迷蒙间就看到床头靠了个女孩儿,好像还在嚼……薯片?

  陆晅马上清醒,果然是玄微挨着枕头吃东西,一手还瞥着手机,怡然快活。

  薯片碎屑洒了她满身,有部分还落在床单上。

  陆晅崩溃坐起来:“你现在还在床上吃东西?”

  她细腿一伸,背在靠枕上蹭蹭:“怎么了,这儿比沙发舒服,手脚更伸得开。”

  她一动,那些碎屑蹦的更远了。

  陆晅捏了下眉心,直接把她手里薯片拽过来:“起来。”

  她摊手:“还给我!”

  “你看床都被你弄成什么样了。”

  “我看挺好。”她还两指捏圈,把一粒薯片弹到他那,冲他挑衅。

  陆晅忍无可忍:“你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

  “谁给谁惹麻烦?”玄微也坐正身体:“是你给我惹了好多麻烦吧。”

  陆晅想起她无所顾忌利用自己,之后还完全不放心上的差劲态度:“我差点被你害死,回来还要给你收拾这些垃圾。”

  “你死了吗?”她反问道。

  “我死了你还能吃到这些?”

  “那就是没死啊,”她小拳头已经扬起,像是威胁:“还敢跟我吵吵,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少惹我,你的小命就在我一念之间。”

  她一把夺回自己薯片,嘎嘣嘎嘣嚼起来,嘴上控诉完全不想停下:

  “我给你惹麻烦?”

  “哈,哈,哈。”

  “我从未听过更好笑的话!”

  “为了救那个本来想死的小孩,你知道我被蜃怎么讲?他说我要遭报应的!他说天命会来找我!当然我没有怕就是了,本神龟问心无愧。”

  陆晅皱了下眉:“什么时候?”他怎么不记得。

  她把薯片当不懂事的凡人那般泄愤,咬得嘎嘣脆咔咔响:“你当时半死不活晕那你当然没听到!”

  “他一个无名之辈,竟敢这样埋汰我!”

  “就因为你!”

  “你听见了没?蜃居然说我要遭报应!”

  “到时报应来了你替我受着!”

  “你听到了嘛你!”

  “……”

  陆晅注视着她,她吃相毫不雅观,言辞口气也可以说是粗鲁。

  可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就因为这几句话,隐隐作痛起来。她与他的世界天差地别,她现下愤愤倾吐的每一个字眼,以往说给他听,他都会当做笑话。

  可偏就是遇到了,没办法。

  如果如她所言,真有报应,他也许真的愿意,心甘情愿替她担下一切。

  又或者,她,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猝不及防闯进他生命的奇怪存在,说不定就是他的报应。

  女孩仍喋喋不休,在斥骂,可他完全听不到了,周遭都在虚化、淌落,他的五感里,只有她生动的脸,开合的唇瓣,像夏末枝头圆润的小果,有一种独特的芬芳,将他情绪盈满。

  陆晅胸口微热,大脑也跟模糊不清,他叫她名字:“玄微,你信命吗?”

  女孩突然顿住:“啊?”

  被褥一动,他已倾身过去,亲上她嘴唇。

  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