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第一爹 第4章

作者:若然晴空 标签: 玄幻仙侠

方承呐呐点头,方家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天冷,我看昆仑仙宗发的衣服薄了,记得在里面添几件,手头紧了就让人传信回来,我……就算哪天爹没了,也还有你二弟,总不会短着你。”

方家主并不清楚什么叫修道,只知道修道能得长生罢了,他这些年也只当是把儿子送到了书塾,方承没有纠正他这些可笑的话,呐呐的应着。

方寒听着,眉眼微微软化了一些,然而视线落在方承身上,又有些凌厉,人笨没关系,根子上不能让人教坏了,他欠了方家的债,正好替他们管教一下。

第7章

方承原本是想走的,但是方寒说的确实没错,他这一走至少得有十年才能结丹,修真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许一走就是永别,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应下多留一夜。

不能等到寿宴那天,多待一个晚上也是好事,方家主听了也欢喜,连忙让人去收拾房间出来,方陵看得生气,他想象中的大哥应该是父亲这样的,哪怕不是多疼爱他,也不至于是这种目下无人的样子。

被自家弟弟狠狠瞪视的方承顿了顿,并没有在意,方陵更生气了,把懵懵懂懂还想往自家大哥那里蹭的三弟方凭拉到一边,见玄瑶有些不知所措,方寒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

嘴上说着不孝,可孙子能留下来住一晚,方家二老还是很开心的,寿宴什么时候都能办,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下来吃个饭,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临近傍晚,宴席就备下了,玄瑶这些天本以为自己见识的已经够多的了,没想到只有更夸张没有最夸张,平时一家子吃饭三四十道菜也就算了,这一遭足足摆了一百多道,丫鬟们流水似的,在玄瑶的想象里,这大概就是皇帝的日子了。

方寒并不贪口腹之欲,只是象征性的喝了酒,用了些下酒菜,前世他六岁辟谷,此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俗世食物,即使是仙果灵物,也因为会揠苗助长被他摒弃,他无从理解为什么仅仅是用膳,还要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玄瑶已经吃饱了,小口小口的喝着侍女盛给她的燕窝汤,脸上露出非常珍惜的神色,燕窝汤里加了冰糖,喝着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好,至少玄瑶就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点点的燕窝就能喝掉三件青砖大瓦房。

方承什么也没有动,他辟谷几年了,师尊说食用凡人吃食便是心境不到家,所以即使方家人怎么劝,还是坐在那里一口也不动。

方家主想要多看几眼儿子,然而宴席总是要散的,最后一道菜冷透,方承起身,对方家主道:“父亲,我先下去休息了,明日还要早起。”

方陵狠狠的哼了一声,放下筷子,方家主叹了口气,无力的挥挥手,“去吧,你的房间没动过,都已经收拾好了,早点睡。”

方承微微对方家主颔首,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方家主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方寒低低的咳了几声,道:“大哥,他还小。”

“我哪里是怪他和家里不亲近,我是怕他被人带坏了性子啊。”方家主摇摇头,“他在仙门有前程,我也不后悔送他去,可是他那个师尊究竟是怎么教的……”

百善孝为先,都能带得他儿子不去孝顺他这个父亲了,难道还指望他以后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吗?

方寒眼中闪过些微的冷芒,竟是轻声赞同道:“是啊,他那个师尊真是不会教徒弟,上梁不正,还想下梁好吗?”

方家主没说什么,让人撤了席,方家二老知道儿子心里只有比他们更不好受的,也没提这事,只有方陵气哼哼的,一直到走,嘴里还在嘟嘟囔囔,说那个目中无人的木桩子才不是他大哥。

回去梅园的路上,玄瑶忽然问方寒,“爹,你说修仙的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方寒有些意外,“怎么了?”

“没什么,”玄瑶闷闷的,“我就是在想,修仙真的是太可怕了,二狗子之前人其实不错的,还帮我打过水,青山派的仙长一来,他就变了嘴脸,我知道的,他要带我走,才不是想娶我。”

方寒微微怔了一下,月光下少女的模样被照得有些朦胧,她眼睫微微抬起,眸子亮若星辰。

“如果一个人只能活一百年,那一定是很珍惜的,一旦知道自己能活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更长时间,会不会活到最后,连为什么活下去都忘了?”

良久,方寒才喃喃道:“修仙是为了长生,长生到最后,为的是什么……”

玄瑶面露困惑之色,“就像大堂兄,大伯把他送去仙门是为他前程着想,可是他修行有成之后,却连给大伯磕个头都不愿意,修仙修到六亲不认,这便是仙道?”

方寒回过神,哭笑不得道,“他那是被人教歪了,修真界有几个大能不拖家带口的?就像千年前……”

他顿了顿,话到嘴边不出声了,玄瑶有些好奇,“千年前怎么了,爹?”

方寒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千年前有个和爹爹同名的人,他想带未婚妻一起飞升,在大乘进阶渡劫的时候,被未婚妻和自己的弟弟暗算了,然后死了。”

玄瑶啊了一声,然后说道:“最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方寒道:“没了,这就是结局。”

“可是,坏人还没有得到报应啊……”玄瑶看着自家爹,觉得他实在是不会讲故事,她严肃了神色,用自己在镇子上听来的话本经验教育他,“一般这种情况,这两个人都会被过路的大侠行侠仗义,最后被砍下人头祭拜苦主。”

方寒被她严肃的小脸逗乐了,轻轻拍拍她的头,“从哪学来这些鬼精灵,方陵说你老实,我还真不信他。”

玄瑶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看自家爹爹笑起来的样子,比林仙长都要好看。

只是,她又低下头了,有些低落的说道:“这故事要是真的,那个人该有多难过啊。”

方寒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玄瑶奇怪的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说,那个人会很难过?”方寒又问了一遍,眼里几乎带上了茫然。

玄瑶不太能理解他问话的意思,不过还是按着自己的想法说道:“我不知道带着人飞升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会被暗算,应该是很危险的事情,那个人肯带着未婚妻,一定很喜欢她,却落得被自己的弟弟和喜欢的人一起暗算的下场,不是会很难过吗?”

方寒微微的顿住了脚步,被背叛的时候他想了很多,这些年神魂漂泊,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然而他恨过自己没有防人之心,恨过那庶子心怀不正,也恨过那女子明明心有所属却不肯同他明言解除婚约,但是从来就没有难过。

他大约并不爱那个面容都记不太清的女子,会答应带她飞升也只是相信自己的实力罢了。

玄瑶见他陷入沉思,顿时不敢说话了,沉思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她从小就害怕见到自家爹爹面无表情的样子,总觉得他们之前相差了一个天地那么远。

方寒回过神,拍了拍玄瑶的脑袋,说道:“好了,去睡觉吧,别想太多了。”

玄瑶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没有多想,正好路也到了尽头,清荷在院门口打了灯笼等她,她连忙小跑过去了,一转身见自家爹爹也缓缓的朝正院走去,背影在月光下微微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玄瑶的心里忽然漫上大片大片的惶恐,这些日子学的礼仪统统消失不见,仿佛还在村口似的,大叫了一声:“爹!”

方寒一顿,转身回眸,就看到女儿朝他跑过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爹,你不会丢下我吧?”玄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一瞬间空荡荡的,仿佛只有抱着方寒才能安抚住她内心的惶恐。

方寒愣了愣,下意识的说道:“不会。”

玄瑶用力的抱了一下方寒,然后不好意思的退后一步,抓抓后脑勺,小声的说道:“我,我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寒弯了弯眼眸,轻声说道:“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好了,快回去睡吧,乖乖的。”

被自家爹爹当成小孩子哄,玄瑶更加不好意思,低着头跑走了,那一刻,方寒的心忽然变得很宁静。

他是天之骄子,从来都是,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后来他被人暗害一朝陨落,有多少人为他叹息,就有多少人幸灾乐祸,前者说他可怜,后者说他可笑,兜兜转转一千年,终于有个人问他,难过不难过。

玄瑶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响,王家村外有狼,夜间时常来偷鸡鸭羊,每每有狼来都是全村出动,她夜里睡觉警醒得很,也不贪床,一翻身就起来穿衣服了。

衣服刚刚穿好,清荷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把她按住,“小姐可别折腾了,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大公子被恶人袭击了,现下生死未知,老太太专程让人来告诉小姐一声,天亮前就在院子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玄瑶被吓了一跳,着急的说道:“大堂兄不是修仙之人吗?那恶人呢?我爹他……”

清荷赶忙给她按回去了,“我的小姐,可说不得,老爷说八成就是那起子修仙的人干的呢,仔细外头被那恶人听了去。”

第8章

方承废了,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气海被破,灵根再也感应不到,一身修为统统消失,境界一路掉到凡人阶段,即使身体并没有大碍,对他来说也不亚于天塌地陷。

他根本就没看清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或者说连袭击也称不上,那个黑影就只是稍稍抬了一下手,他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击飞出去,那人收手,淡淡的离开,仿佛只是轻轻的踢开了一颗挡路的石子。

方承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整个人都成了一块木头,脸色麻木,方家主原本见儿子没有生命危险,心里刚刚好受些,又被他这副样子提起了心弦。

“你给我起来!不就是没了修为吗?我跟爹当了一辈子凡人,难道都该去死才对吗?”方陵气不过,恶狠狠的说道。

方承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神色却比之前更加寂寥了,他开始想念昆仑仙宗的师尊,想念那些师兄弟们,只有他们才是和他一样的人,这些凡俗之人,根本就不能理解他究竟遇到了什么。

方寒来的最晚,他披了件宽大的披风,脸色比白日里更加苍白几分,眼神却很镇静,看了看方承,说道:“躺在这里无济于事,你不是有师门吗,为什么不传讯回去,你师尊他应该有办法帮你。”

方承的眼里忽然闪过希冀,是啊,师尊乃是化神大能,他如今的情况诡异的很,也许师尊有办法帮他。他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方灵符,又用仅存的灵力灌输进去,发了紧急求救的讯息。

见他面色好转,方家主也算松了口气,方陵冷哼道:“爹,我们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大哥!昆仑仙宗的仙长我们怎么攀得起!”

方家主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一脸愤怒之色的二儿子,眉头深锁起来,倒是方寒轻声道:“陵儿,少说几句,你大哥他心里不好受。”

方陵气呼呼的,倒是听了方寒的话,不再多说了,方承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弟弟,死死的握着传讯符,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玄瑶听话的在院子里待到了第二天早晨,终于没再发生什么事情,她也听说了自家大堂哥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小心的不惹他生气。

方承的传讯符已经发出去很久了,但还是没什么消息,理智上知道师尊日理万机,他的传讯可能不是那么的显眼,可心底还是忍不住发寒,他自认是师尊最疼爱的弟子,师尊也一直对他很好,可当他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连一点哪怕是关心的话都没有传来。

方寒冷眼看着,却没有说破,他昨日神魂离舍,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干的,不过他没有废掉方承,只是暂时封印了他的修为,他倒是想看看,那位衍宋真人究竟是怎么疼爱弟子的。

说来倒是巧,他千年前拜入的正是昆仑仙宗上属宗门天乾宫元清尊主门下,和他那弟弟算是同门,不过却是一个亲传一个记名,彼时衍宋真人正是他那弟弟的爱徒,他对家人并无执念,这对师徒倒是常常喜欢来找他联络感情。

后来他被未婚妻和弟弟联手背叛,并没见到这个徒弟的身影,没想到千年过去,那对男女双双飞升,这人也成了个大能。

方承被带出这种性格,很难说是不是近墨者黑,他的师父师娘已经飞升,他暂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这债徒弟还上一部分,也不是不可以。

衍宋收到方承传讯的时候着实是惊了一下的,此间乃是天乾宫下属小世界的一支,他因为在天乾宫实在混不下去了才自请来了小世界,小世界能人少,化神便是一方大能,这些年过的可谓是顺风顺水,听到徒弟被废,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从前的仇家找来了。

踏入仙途近千年,他的资质不好不坏,全靠师尊飞升前留下的资源混下来,可资源又不是无穷无尽的,为了修炼,他也做过不少亏心事,他胆子小,向来做的隐蔽,他疑心这次是为了引他出手,才找了方承做鱼饵。

这一犹豫,方承便在府里整整等了十天,从最开始的希冀,变成了绝望。

方陵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我说你这个人好手好脚的,也不短吃穿,整天窝在房间里像什么样子?外头的乞丐可没你的福分。”

方承不想理他,他觉得这个弟弟不喜欢他,正好他也是,却听方陵咬咬牙,继续说道:“你要是实在不好受,你看看我,我从小没灵根到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不能长生就不能长生,说的跟你修了仙就能成仙似的。”

最后一句,终于又忍不住刻薄起来,方承瞥他一眼,没说话。

衍宋真人想了很久,终于拍板,徒弟想收可以再收,他要是出了什么万一,那就一切都玩完了,正好方承不是灵根被废了吗?灵根废了还想修什么仙?

方府终于在传讯的第二个月收到了昆仑仙宗的消息,是衍宋真人的其他几个徒弟,来的时候都穿着昆仑仙宗的白衣,踏着飞剑直接进了府邸,面容高傲。

方寒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只是筑基的弟子,领头的那个也才金丹初期,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致,领头弟子似有所觉,朝他看去,见是个一脸病容的男人,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嫌恶。

玄瑶不知道发生了事情,本能的抓住了方寒的袖子,被他轻轻带到身后,方寒道:“没事,是来看你堂兄的。”

这些弟子们不愿意同凡人多言,好在方承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正堂,见到方承,那领头弟子才点点头道,“方师弟,你的事情师尊都已经知道了,他让我给师弟带个话。”

方承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忍不住希冀的问道:“师尊……”

那领头弟子缓声道:“师尊说,你与仙道无缘,莫强求,莫执念,师徒缘分今日便断了吧。”

方承呆住了,他看向领头弟子,又看向平日里关系亲近的师兄弟,忽然发觉他们看他的眼神变了,变的像在看一个可笑的玩意儿,变的像他看方家人的样子,那么高高在上。

领头弟子传完话,见方承面露茫然,脸上露出几分轻蔑之色,说道:“方师弟,念着同门一场,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折腾了,你的灵根被废,寿命会和常人一样,可能更短,还是早日看开为好。毕竟,你再也不是昆仑仙宗的人了。”

方承不再说话了,看着昔日的师兄弟们脸上露出漠然的神情,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简直像是怪物,冷血到让人不寒而栗,记忆里的那些同门情谊统统变得扭曲,师尊昔日的教诲拉长成了阴冷的调子,一切一切,仿佛都在嘲笑着他。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方承不能理解,但他也不想去理解了,手脚渐渐冰凉,他忽然觉得身上穿的这身雪白的昆仑仙宗衣饰单薄的很,冷得他骨头发颤。

这时一道还在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干涩的响起,莫名尖锐,“寿命和常人一样怎么着你们了?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们多嘴?别踩着我们家的地方,滚!”

这句话难听的很,方承却好像在一瞬间气力回笼,漂浮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然后就见自己那个不讨喜的弟弟昂着头挡在他身前,眉头皱的死死的,那张明里暗里的看好戏的视线被隔绝,方承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身前这个并不高大的背影。

见几人脸色顿时变了,有个弟子手都放到了剑柄上,方家主上前一步道:“诸位既然已经传完话,那便请离开吧,还请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并不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