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第28章

作者:吴沉水 标签: 玄幻仙侠

  一阵巨大的冲击力袭来,瞬间将曲陵南整个撞飞,再抛上天空,又狠狠摔下,砰的一声巨响,曲陵南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挪位,疼得她眼前发黑。眼前沙尘漫漫当中,云晓梦翩然而立,柔和却清楚地道:“胜负已分,多谢师妹承让。”

  曲陵南微微一动,闷哼出声,只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疼,而最疼的,却是丹田之内,撕裂感阵阵传来,她以神识内视,万幸云晓梦这“风驰法诀”使不到家,飓风一击虽然瞧着声势浩大,然实际上外强中干,可这么一来,曲陵南便是再愚钝,再无临敌经验也察觉不对,她一抬头,却见云晓梦面露微笑,眼神却无比冷酷。瞧着她的模样便宛若瞧一只挡路的牲畜,不能杀,却不能不重挫到尘埃里狠狠给个教训。

  日光普照,琼华之上万物无不欣欣向荣,然此时此刻,曲陵南心中却慢慢燃起一阵怒意。虽说打架是要全力以赴,然输赢之外,她也绝不会心存恶念,存心要令他人丹田尽毁,修为尽丧。自己与这娘们素昧平生,便是不乐意见师兄喜欢她,可难不成还能拽着毕璩的胳膊不让他喜欢不成?更何况,适才若不是瞧在毕璩面上,她早被火球击中,自己好心好意替她那张小脸着想,这娘们却反过来倒打一耙。

  她想一举将自己踩扁,日后永不得与之相争,要自己此后再不能修炼,再做不得琼华派文始真人的徒儿。

  不过一场输赢皆可的比试,她却要断了自己的仙缘。

  她凭什么?

  小姑娘心中怒意越重,经脉中无数金色光点渐渐显露,四肢百骸间宛若火烧,烧得她恨不得大喊一声,将这股炙热排散出去,气血翻涌之间,对面的云晓梦笑容无比嫌恶,小姑娘恍惚之间,只觉云晓梦化作生平所见种种忿恨怨怼憎恶之对象。她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听闻的皆是种种嘲讽讥笑怒骂之声。

  曲陵南吐出一口鲜血,跌跌撞撞地爬起,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慢腾腾地朝云晓梦走去,她此时已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浑身上下火烧火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这个女人揍扁,揍到她再也笑不出来。

  离得近了,云晓梦眼中的轻蔑再无疑惑,曲陵南握紧拳头,依稀仿佛听见她在言不由衷说什么“抱歉下手无状,我这有家传高阶疗伤灵丹,聊表歉意”之流,她晃了晃脑袋,将这烦人声音甩开。慢慢举起拳头,一跃而起,猛扑过去。

  云晓梦脸色一变,运起“风驰法诀”,风刃片片翻飞流转。曲陵南此番却再无顾忌,左掌横推,三昧真火汹涌喷出,飞快轮转,结成火光漩涡,将那风刃尽数套住,曲陵南眼中冰冷,左手又一收紧,火光瞬间将风刃压碎焚尽。

  这一手不单云晓梦看得目瞪口呆,便是场上诸位高阶修士也是闻所未闻,更别提诸位练气期小弟子一片哗然。云晓梦尖叫一声,顾不得仪态,双手翻转,全身灵力尽皆化作风刃,凝成一把利刃破空而去。曲陵南面不改色,不避不让,双掌平推,无数虚实相间的剑影绕了上去。众人直觉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空中剑影闪动不休,曲陵南大喝一声,左手再使驳火术,三昧真火喷了过去,缓缓将云晓梦的利刃寸寸烧毁。

  云晓梦脸色煞白,拼命催动灵力,却在这般压倒性的威势之下节节败退。待到风刃被焚烧殆尽一刻,眼前剑影已扑到,云晓梦举臂去挡,却挡了个空,忽觉左边一凉,这才惊觉适才是虚剑,眼前的才是实剑,她慌忙一避,嗤一声响,精心梳理的斜云鬓整个被削了下来。

  她再骄傲自矜,机关算尽,也不过长于名门正派的花季女子,何尝真正面对生死之危,这下真正怕了起来,尖叫道:“住手,住手我认输,住手!”

  曲陵南此时的拳头却已砸到,砰的一下将她左脸打歪。小姑娘左右开弓,瞬间一连狠揍了她七八下,招招中脸,立即打得她一张俏脸宛若开了酱油铺子,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每打一下,曲陵南就觉得心里的憋闷愤怒少了一分,她打得高兴,索性扑过去,骑在她连连挥拳。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冲力自一旁袭来,小姑娘淬不及防,被推倒到一旁,眼前人影一闪,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击到脸上。

  她神智清楚了些,却见毕璩站在跟前,目光冰冷,口气严厉道:“陵南,云师妹已然认输,你却仍然不依不饶,这般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你怎配称自己为琼华弟子?!”

  

  第47章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不仅令曲陵南恢复神智,也令场上众人自适才一场恶斗中如梦初醒。

  神智一复苏,小姑娘身上那股古怪蛮横的气息顿时宛若失却指引,于经脉当中乱闯乱撞,顷刻间令她脸上青红不定,顷刻间疼得呼吸艰难,眼前发黑。不仅如此,适才打斗所受的种种伤痛,以被“风驰法诀”所伤最重,肺部以下丹田以内之裂痛不可言状,体内宛若有一把锋利卷刀正飞速凌迟,刀刃过处,便是想大声呻吟也不能够,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让自己别因太疼而浑身发抖而已。

  曲陵南栽倒在地,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相比之下,毕璩那一巴掌所带来的脸颊痛感微乎其微,小姑娘此刻半边脸贴着地面,双目勉力朝上睁大,她从未试过于此姿势仰望过琼华派的蓝天白云,这里灵气充沛,万物欣欣向荣,仙鹤翩然妙曼,灵兽悠然自在,所见之物,无不生机盎然,自得其乐。

  小姑娘来这里这么久了,知道此刻方真正觉着,这里其实蛮好。

  可惜她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医好。

  曲陵南听见周围不少琼华派弟子围了上来,毕璩师兄首当其冲,冲上前扶起她,脸色焦急,一探她的鼻端,顿时毫不犹豫,伸出右手掌心抵住曲陵南背心要穴,将自身灵力渡过。云埔童子坐着蒲团嗖的一声扑了过来,一把推开毕璩,大骂“捣什么乱”,随后抓住曲陵南的手又掐又捏,掏出玉瓶,顷刻间乱七八糟塞了七八颗药丸到她嘴里,一面塞一面嘀嘀咕咕,却一句都听不清说的什么。曲陵南想冲他笑笑,却被云埔一下捏住脸劈头骂:“还笑个屁,臭丫头我告诉你,别他奶奶的浪费老子的灵丹妙药,快些闭眼,运息!运息!”

  曲陵南闭上眼,却一扫丹田之内空空荡荡,半点灵力全无。她无法入定,耳边清晰听见毕璩师兄声音嘶哑,压抑着焦虑和痛苦,大声道:“诸位前辈真人,我师妹年幼无知,不谙规矩,此番失了分寸,实是其平生第一次比试,出手无状,轻重不分之过。虽顽劣不堪,但其情可悯,我适才已狠狠教训过她,望诸位念其天资卓著,又无意伤人的份上……”

  “一派胡言!尔等琼华派中人莫要欺人太甚!”左元清声音尖利,顷刻间一跃而起,三步作两步飞到比试场上,昂然道,“枉你忝列名门正派掌教弟子,却这般颠倒黑白狡辩无状,管教无方便是管教无方,又何须寻些莫须有的说辞给自己门派脸上贴金?此等孽畜歹毒异常,适才你若不出手制止,她是否就要将我禹余城弟子活活击毙?当着诸门派长辈同门的面,此女就敢如此凶悍,若背着我们,岂不是要杀人毁尸?”

  她目光如电,直视场上气得脸色通红的玉蟾真人,一运灵力,声音清清楚楚传遍琼华方圆十里,“今日你们纵徒行凶,在场诸位有目共睹,由不得你们包庇袒护!若今日你们容了这恶女陵南,则我道宗正派与邪魔鬼修何异?千万年来多少大能修士兢兢业业所守的道义中正,我四大门派多少代前辈出生入死同气连枝的交情,难不成今日都要被你们拿去喂狗么!?”

  “你个臭娘们才是颠倒黑白巧言令色!你奶奶的,老子不说话你当我琼华没人了么?”玉蟾真人不甘其后,匆匆忙忙飞了下来,边飞边骂,“在场的人又不是眼瞎,谁不见那女弟子仗着‘风驰法诀’对我师侄步步相逼,逼得她忍无可忍,这才反败为胜?哦,许你禹余城弟子在这等点到为止的比试场上使门派绝杀技,便不许我琼华弟子全力相拼以弱胜强?四大门派的规矩,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师弟,稍安勿躁。”云埔童子放下曲陵南,站起来,叉腰抬头看着左元清,皮笑肉不笑地道:“左长老心疼自己门派弟子,就跟我心疼我师侄一个理,不过小孩儿们过家家打打闹闹,咱们大人最好别掺和。小子丫头们受点伤,咱们就得扯到门派交情清誉这些个上头去,未免显得做长辈的沉不住气。左长老,咱们这是练气期小弟子斗法大会,既是斗字当头,肯定有输有赢,拳脚无眼,术法无情,受个伤而已,有什么值得咱们在此理论个没完?”

  说完,他对玉蟾真人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喂,师弟,他们俩这算谁赢谁输哇?依我瞧,左长老远来是客,小南儿这回虽自己受了重伤,可毕竟打得人小姑娘不好看,确实该罚,我看这场就算她输好了。怎样啊?”

  “云埔你别乱搀和,什么叫算她输好了,明明我琼华弟子这场已然赢了……”玉蟾还待再辩,忽而噤声,嘴里被塞入了一颗甜滋滋的东西。

  “我做的甜甜丸,请你吃。”云埔童子转头对左云清笑嘻嘻地道,“贵派弟子赢了,赢得光彩,赢得体面,请左长老速速带她下去疗伤,过几日还有第二轮比试呢。”

  左元清被他噎得满脸通红,眼前这位传言中痴迷炼丹,以身试药,以至于伤及根本,外貌身材只停滞于稚童期的老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天真烂漫之流,几句话下来,句句和稀泥,妄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句句暗指她大题小做,气量不足。

  可实质上,任由琼华派中人今日对那名叫陵南的女弟子施加小惩将此事揭过,丢禹余城的面子事小,姑息养奸事大。

  云晓梦施的那几下“风驰法诀”功夫不到家,其威神之力十分之一都未使出,然那毕竟仍然是禹余城大能术法,云晓梦便是使得再不伦不类,一个练气期弟子也绝无可能接下。

  除非对方有能与“风驰法诀”旗鼓相当的高阶术法,比如道微真君的“北游剑诀”。

  可若她没瞧错,这个名为陵南的弟子,破了这剑诀的法术,居然是最常见的“驳火术”。

  左元清从未见过有修士将“驳火术”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对方还只是一个练气期小弟子。

  这事情骤然变得严重。

  好比有人抡太阿名剑,有人抡寻常菜刀,可使名剑的,能耐技法功夫修为明明样样比使菜刀的强,可他就是偏偏打不过一把菜刀。

  传说中,修士修为臻如化境,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将最粗浅的法术用得出神入化。可这等传说,左元清只在稚龄时听青玄仙子的故事时获知,那故事里,青玄仙子不创妙法,不留心诀,因为她本领通天彻地,拈花飞叶,皆为神器。

  左元清一直以为那是传说,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类似的情境会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此女若为禹余城弟子,哪怕只是侥幸为之,全城上下也当倾力栽培,可她是却琼华派弟子。

  琼华派年轻一代中,已有文始真人名震天下,最近又听说有个练气期男弟子得传承“北游剑诀”的衣钵。

  现在又多了这么个古怪的小丫头。

  下一代的琼华,没准能一派独大。

  左元清瞬间明白了适才云晓梦为何不遗余力要铲除这个小女孩,换做是她,大抵也是做同样的选择。

  她不能坐视不管。

  左元清冷笑道:“小辈们比试,大人确实不该搀和,只是云埔真人驻颜有术,瞧着与稚龄幼童一般无二,如此突如其来与我论辈分,我还真有些不惯。”

  云埔童子脸色一变,叉腰跳起来骂:“老子看起来小总比你看起来老的好!”

  左云清笑容加深,讥讽道:“道友此言差矣,修行耽于外在皮囊,恐有些失了真意。”

  “我呸!”

  左云清却不理会他,转头对在场两位清微门与大赤城的高阶修士施礼,朗声道;“二位,虽说比试难免有碰撞误伤,然适才众目睽睽之下,琼华弟子陵南在我派弟子云晓梦已然告饶之下,仍然不留情面,出手痛击。比试规定,若一方认输,另一番则需立即罢手,不得穷追猛打,琼华弟子陵南已然犯规,需受罚,二位觉着我说得是也不是?”

  “左元清,我们又不是聋子,我师侄适才之前分明也曾言道两下停手,是你禹余城弟子不依不饶,这才自食其果。”玉蟾真人也对其余二位修士施礼,道,“二位乃信人,最是中正,望莫要偏帮偏颇。”

  “玉蟾真人,我且问你,比试规定若一方认输,对方需立即罢手,是也不是?”

  “是啊,明明我师侄比你师侄先喊停。”

  “她喊我认输么?”左元清冷笑道,“她喊的是,不打了,,可不是认输!”

  她话锋一转,随即面带戚容道:“可怜我派女弟子一张花样容貌,被那野丫头打成重伤,险些丧命,从今往后,她还有甚脸面行走门派之间?二位,我一人言微,可二位却不能不仗义执言啊。”

  “我师侄也受伤……”

  左元清傲然道:“双方比试,受伤皆为难免,然适才你师侄痛击云晓梦时,晓梦已然全无反抗,只顾讨饶,二位,难道我四大门派要助长小弟子们赶尽杀绝么?”

  那二位高阶修士为难地相互看看,过了半响,大赤城的长老道:“双方都有过,然细究起来,琼华弟子得理不饶人多些。”

  玉蟾真人骂:“那是他禹余城弟子下手在先!”

  清微门的高阶修士沉吟道:“话虽如此,然最终结果,还是你琼华小弟子见好不收,失了咱们名门正派的宽宥谦让之度。”

  这确为实情,玉蟾真人也无话可辨,只得狠狠地瞪了左元清一眼,问:“你待如何?”

  左元清冷笑道:“不如何,我信不过你们琼华,想亲自略施小惩,放心,我只出一招,只要她挡得住,这是我禹余城便就此作罢。”

  “你明知我师侄此番重伤,如何能抵挡金丹期修士一击?你这算公允中正?”玉蟾怒道,“做梦!琼华的人还没死绝,不会由得你如此欺凌!”

  左元清脸色一沉,道:“那我便即刻率人回城,禀报城主,请他与贵派掌教真君商议此事如何了解吧!”

  玉蟾真人暴跳起来,正要动手,忽而听场上有弟子喊:“看,雷阵,天上有雷阵!”

  众人抬头,果见天边一角乌云压顶,雷鸣阵阵,轰声不断,且越演越烈,云中闪电粗大,煞是骇人。

  “这是雷劫。”清微门的高阶修士哑然道,“七道,七道雷劫,贵派有修士要凝婴!”

  左元清一惊,一抬头,一道紫色闪电正直直劈向琼华一角的山峰,噼啪一声巨响,整个陡峭岩石足足有半边被横劈下来。

  玉蟾与云埔对视一眼,云埔睁大眼睛道:“难道,是你师弟?”

  玉蟾脸色阴晴不定,半响才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又把咱们狠狠甩开一大截。”

  

  第48章

  

  七道雷劫非同小可,每道雷劫由七重紫色闪电汇成,共七七四十九道,其数暗合道门归真之数,此数乃与元婴凝相关,指修士从此能真真正正做到凝神还虚,踏入修真坦途,从此以往,便是元婴出入紫府,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亦不是不可为之。

  前期练气、筑基、结丹三个阶段,与凝婴阶段相比,不过稚龄小儿、姗姗学步而已。若将修仙比作征途,则练气、筑基、结丹三个阶段,皆是锤锻肉身,炼精化炁,为此征途做准备;而至元婴阶段,修士方做到天地合而水火交,水火交而甘露降,脱泥胎换仙骨,至此上下交会而凝成圣胎,是谓之丹熟,至此炼炁化神,从先天步入后天,修士才算真正修仙有望了。

  然古往今来多少修士凝丹有望,却仙途无缘?盖凝婴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统一,任你再天资纵横,三者缺了其一,也只能与修仙擦肩而过。

  玄武大陆修士不知凡几,人人向往神仙之道,可真正进入元婴期的却寥寥无几。自青玄仙子陨落以来,历时千年,各大门派当中能凝婴成功的,也不过数人而已。这些人在门派中无不是耆老一级,掌教一类,如琼华派涵虚真君如是。似文始真人这般年不过百岁,却得凝婴胎成,这等稀罕事,玄武大陆已有千年未闻了。

  孚琛的卓然天赋似乎连老天爷瞧不惯,空中四十九道紫色闪电,一道比一道更猛更烈,噼啪声中,孚琛所在的御察峰早已被劈得飞沙走石,一片狼藉。烟尘滚滚之间,也不知道那里面渡劫的人如何。

  这渡劫来得突然,外峰比试场上那点纠纷相较之下无足轻重,各派高阶修士无不全神贯注,有的甚至驾云飞天,以期观望。左元清本强词夺理、言之凿凿要出招教训曲陵南,此刻也应众人皆被这罕见雷劫而吸引注意,变得没了下文。

  云埔童子及玉蟾真人此刻哪还有跟她逞口舌的兴致。两人一个御剑,一个飘着团蒲,皆飞至半空。玉蟾对孚琛自来感情微妙,见他年纪轻轻已然凝婴渡劫,不觉脸色有些不好瞧;可他转脸一瞥,忽而看到左元清脸上似震惊又嫉恨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不由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冲她冷冷哼了一声,故意对云埔道:“文始若此番渡劫成功,照规矩,就该位列本派长老,哎,你我可再叫不得师弟咯。”

  云埔忿忿地道:“可不是,平白无故让这小子长了一辈。”

  玉蟾真人提醒道:“就连那地上躺着的小丫头,也平白跟你我平辈。”

  云埔一呆,随即啐了一口道:“呀呀呸,你不说老子险些忘了这茬。”

  玉蟾真人皮笑肉不笑道:“咱们琼华同气连枝,门内倒也无需在意这些虚名,就是孩儿们出了山门,那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师弟你说呢?”

  “我是你师兄!”云埔又呸了一声,随即心领神会,笑嘻嘻地环顾四下,团团抱手道,“不好意思啊诸位道友,跟大家伙打声招呼,陵南丫头呢,打现下起跟咱们可算平辈了。练气期弟子大比照规矩她不能参加,但下场指点下禹余城师侄女也还是可以的,这长辈指点晚辈,偶尔出手严厉些,也是为晚辈好,摔得越重长得越快嘛,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清微门与大赤城来的高阶修士都是人情练达之辈,此刻闻声知雅意,乐得给未来的元婴修士卖个面子,均纷纷点头道:“是极是极,云埔真人言之有理。”

  左元清气得双眉倒竖,骂道:“无耻!才刚比试之时可不是这么个说法!”

  云埔挽起袖子道:“怎的,你又不服是不是?成,挑个练气期弟子出来,老子今儿个豁出去,让你看看什么叫上有慈爱,什么叫下有恭顺!”

  他手一伸,灵力催动,直接就往左元清背后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弟子抓去。那弟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道:“师叔救我!”

  左元清一惊,道袍一甩,挡住了云埔童子的小爪子。云埔童子不过虚张声势,此时见好就收,施施然收回灵力,眉开眼笑道:“哎呦,这说的是长辈指点晚辈,可不是平辈斗殴。左道友想求长辈指点的话,请稍候片刻,待文始真人,哦不,现下要改称文始真君渡劫完毕,我自当亲自禀报,让他老人家倾囊相授,好好指点指点你。”

  左元清大怒,登时就要上前跟云埔开打,就在此时,半空中连绵不绝的响雷突然尖利起来,咔嚓声中碎石横飞,一道前所未见的紫色锃亮雷电直直劈向正中。

  高阶修士个个屏气凝神,低阶修士有胆小的已忍不住惊呼出声。曲陵南躺在地上,心中焦急,稍稍一动却浑身剧痛。她此刻无比懊悔,若早知今日师傅渡劫,她就该三下五除二,早早将那个姓云的小娘们收拾了,然后飞去浮罗峰帮师傅挡闪电才是。可如今,她一时心怀恻隐,竟然着了那娘们的道两败俱伤,想动都动不得,半死不活瘫在这啥事也做不了。

  若师傅今日渡劫不顺,甚至因此陨落,曲陵南想,她定然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轰隆声中,有人过来蹲在她身边说什么。曲陵南有些不耐,转头看去,却见毕璩目露歉疚,以从未有过的温和口吻,耐心地道:“师妹,莫要忧心,文始真人天纵奇材,此番定然得以顺利渡劫,且我琼华千百年来,能凝婴者甚少,出一个都是门中大事。此刻掌门师尊定然亲至浮罗峰为他护法,有他在,你师傅性命无虞。”

  曲陵南皱眉问:“太师傅能替我师傅挡闪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