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妙颜
而她手中的布袋不知何时松开口子,里面的海棠花纷纷顺势掉落出来,散了一地。
美丽的花瓣不单被雨珠击打得面目全非,同时被还溅起的泥浆染污弄脏,凄惨模样,任谁都联想不到它们曾经的娇态。
见此情景,她不做他想,甩开布袋,直接躲进凉亭中。
大雨如注,陆离陌一个人安静地侧坐在亭内,呆呆注视着水榭外灰茫茫的湖景。
哗啦啦的雨水将湖岸杂草压得东倒西歪,旁边的树枝被强风吹得摇摇欲坠。
此时的湖面涟漪不断,动荡下,把飘泊的浮萍推得上下起伏。
几只机灵的雁鸭嘎嘎叫着快速游到水榭台下避雨,只有一只憨直的雁鸭因游得慢,落下单来。
找不到同伴,它六神无主,无奈之下只得孤伶伶躲到就近岸边几片宽大叶子下。
可惜,那几片宽大的叶子根本阻挡不了瓢泼大雨反复冲刷,风雨飘摇。
雁鸭身子被冷雨淋得透彻,羽毛被冷风吹得凌乱。就连小小的眼眶都积满大粒水珠令它无法睁开双眼。
很快,瑟瑟发抖的它被无情的雨水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它无处可去,无路可退,只是一味地蜷缩原地,做无声微弱地抗争。
不知为何,陆离陌瞧见这一切后,触景伤情,大声痛哭。
她在为那只可怜的雁鸭哭泣,更是在为孤零的自己哭泣。
陆离陌压抑太久,哭得越来越厉害。她似乎要把心中深藏的所有委屈情绪,统统在这一刻毫不遮掩释放出来。
当杜馨儿和丫环柳絮撑着伞,踏过破碎的海棠花瓣进入水榭凉亭,并找到陆离陌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她们缓缓靠近,这时,杜馨儿看到陆离陌正静坐在亭子里麻木地看着湖面。
对方那万念俱灰模样令杜馨儿担忧不已,她轻声问道:“离陌妹妹,你怎么了?”
“馨儿姐姐……”
陆离陌满脸泪痕,转身瞧见杜馨儿关心的眼神,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抑制不住情感,她立马抱着杜馨儿的腰,潸然落泪。本就止不住的泪水,在这一瞬间又哗哗直流。
杜馨儿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反而默默地拍着陆离陌的背,温柔安抚。
第121章 触景伤情
过了好久,眼泪快流干,陆离陌才松开拥抱的双臂,缓缓抬起头来感激道:“馨儿姐姐,谢谢你!”
“妹妹,你遇到难事了?”
“姐姐,你坐。”
坐好后,杜馨儿取出手帕帮陆离陌擦去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瞧你,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姐姐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呀!下这么大的雨,你没带伞,我不放心就过来了。”
陆离陌说道:“多谢姐姐关心!这场阵雨估计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再坐一会儿吧。”
“妹妹遇到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姐姐替你排忧。这两天你魂不守舍,刚刚还哭得这么伤心,可真让姐姐揪心呢!”
“馨儿姐姐,实不相瞒。妹妹最近刚得知母亲过世消息,十分难过。”
“过世了?前阵子你特地到慧善庵为令堂祈福,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走了,可叹啊!突闻噩耗,难怪你一直精神恍惚,悲伤哀愁。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说不定令堂去了一个比人间更幸福的地方生活。”
“真有那么一个地方?”陆离陌问。
“只要拥有一颗善良虔诚的心,死后一定可以找到那里的。”
陆离陌由衷说道:“馨儿姐姐,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难怪夫君如此疼爱你!”
杜馨儿微笑说道:“离陌,你和佳薇都是我的好妹妹,今后我们一起把这个家建得更美好。”
担忧杜馨儿,陆离陌语重心长提醒道:“姐姐,魏佳薇对你有二心,你可得提防她。”
“妹妹,佳薇平时说话有些直,但她为这个家付出很多,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吧。”
陆离陌点了点头,随后视线又飘回湖面。
这场雷阵雨来得迅猛,却下得不久。
一会儿过后,乌云消散,雨势逐渐变小。
“妹妹,你一直盯着对面看,是因为那只被雨淋湿的雁鸭吗?”杜馨儿观察后问道。
“姐姐,那只雁鸭虽然身处在这座华丽的府院中,可是暴雨来袭时,这里的荣华仍旧给不了它半点温暖。”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远处蜷缩的雁鸭开始抖动翅膀,昂着头向另一侧游走。
陆离陌望着雁鸭渐渐远去,淡淡说道,“依我看,这里不适,它还不如早点抽身,向外头更广阔的天地飞去。”
“妹妹,今天你感触良多啊!”
陆离陌对着杜馨儿说道:“姐姐,雨变小了,我们回去吧。”
“雨确实小了,走吧。”
于是,陆离陌接过另一把伞,与杜馨儿以及丫环柳絮一块返回。
……
片刻后,当陆离陌回到云梦阁,她把碧儿、夏桃唤到自己面前。
“碧儿姐姐、夏桃,我已经不能再待在叶府了。”她直接了当道。
“小姐,是不是姑爷发现分库房的事与你有关?”碧儿担心地问。
“夫君已经知道是我把檀景镇泄露给父亲。”
“啊,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碧儿着急道。
“小姐,姑爷会处罚你吗?”夏桃紧张问。
“你们不要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这里有两张银票,你们收下。”陆离陌镇定地掏出两张十万两白银银票分别递给丫环们。
碧儿一看银票金额,立刻惊呼道:“十万两!小姐,这么多银两,我们不能拿。”
夏桃慌忙问:“小姐,你不要我们啦?”
“碧儿姐姐、夏桃,你们兢兢业业服侍娘和我多年,这是你们应得的,收好。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到头来也会分开。”她继续道,“离开叶府后,你们拿着这些钱,各自好好过日子吧!”
“小姐,离开叶府,你要去哪?”
“我想我会回云琅庄吧。”
“小姐,夏桃和你一起去云琅庄。”
“夏桃,此次我不会带你走。”陆离陌把契约书递给夏桃,“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拿去。从今往后,你将是一个自由的人。另外,秋荣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你可不能撇下他一个人跑掉。”
“小姐,你还会回来吗?”夏桃期盼望着她。
良久,陆离陌答道:“这里已经没有令我牵挂的人,恐怕不会回来了……”
随后,她嘱咐道:“碧儿姐姐,御京城毕竟是皇城,这里墨泰商会的成员出入频繁,安全起见,你还是避开比较妥。”
“多谢小姐提醒,往后我会去小城生活。”碧儿回答。
陆离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吩咐道:“夏桃,你去把秋荣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小姐,奴婢这就去。”
一刻钟后,白秋荣和夏桃一起回到云梦阁二楼。
夏桃进入厅内向陆离陌报告:“小姐,秋荣叫来了。”
“好,让他进来。”
很快,夏桃领白秋荣进厅堂。
“夫人。”白秋荣打招呼道。
陆离陌开口道:“秋荣,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您有何事吩咐一声便是,秋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多谢!刚刚我已将卖身契给回夏桃,我把她托付于你,以后你要好好待她。”
突然由此变故,令白秋荣诧异,他问道:“夫人,为何如此说?”
“我在叶府已无立足之地,再过两日便是死期。”
一听这话,白秋荣吓得不轻激动问道:“夫人,好端端的,您为何说出这样可怕的话?夏桃,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姐?”听了小姐的话,夏桃也茫然。
陆离陌对他俩说道:“两日后,我会因为心脏麻痹而亡。到时,夏桃你去和馨儿姐姐讲,我曾经希望一切从简。若我没猜错,叶府一定会很快安排下葬的。”
夏桃眼睛闪着泪光大声道:“小姐,姑爷要杀你,我们逃吧!”
“夏桃,我不会真的死去,麻陀素还毒不死我。”
“那……”夏桃用手背擦拭眼泪。
“我会先服用解药,可以在十日内闭气假死。下葬后,夜晚就拜托秋荣把我从墓中救出。”
事关陆离陌生死,白秋荣半点不敢含糊,他保证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及时救您出来的。”
“小姐,你为何不直接离开叶家?”夏桃不解。
“我只是想做个真实地了断,从此以后,我与叶、陆两家再无任何瓜葛。”
……
两天后的晚膳,一位嬷嬷多送来一碗炖品。陆离陌当着她的面,淡定喝完。
在那之后,第二日清晨,丫环夏桃就哭天喊地地找来鞠总管,说夫人一觉不醒人事。
此事惊动了其他两位夫人以及叶锋,当庾大夫再三确认三夫人已经断气时,杜馨儿哭得极为伤心。
她一直不停叨念:“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有啦?”
离陌妹妹走得如此之急,以至于什么交代都没有留下,这让杜馨儿耿耿于怀。
知道妹妹一向崇尚简约,与夫君商议后,叶府决定为陆离陌办一场简单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