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皆破
“有。”
张子安知道她经济状况不太好，从货架上拿下几支国产的平价营养膏递给她，“这种就可以，吃太好的也没必要，反而会把嘴吃刁。”
老奶奶眼睛早已花了，今天出门也没戴眼镜，拿着营养膏翻来覆去也看不清包装盒上的小字，但是价格标签她勉强能看清，顿时面露难色，唏嘘道：“啊……那个……我先买两支……要不三支吧。”
在场的几个人都想在不损伤她自尊心的前提下伸出援手，但苦于没有什么好借口。
鲁怡云突然说道：“老奶奶，您等下！”
她跑到最里面的货架旁边，从底层抽出几支同样的营养膏，递到老奶奶面前，说道：“这几支是临期品，如果不嫌弃的话，用这几支就可以，反正肯定能在过期之前吃完，而且临期品的话，应该是可以打折处理的……吧？”
说到最后，她不确定地望向张子安，征求他的同意。
平时主要是由她来收拾整理货架，店里进货的物品，凡是带有保质期的，她都会记下来，然后在整理时将日期较早的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以求尽快将其卖掉——超市里都是这么做的。
若是商品实在快到期了却依然没卖掉，她会将其收拾到最角落的位置，防止顾客误将其买走。至于这些临期品怎么处理……她还没跟张子安商量过，因为店里大部分东西都卖得很好，极少有滞销品。
“咦？还有临期品？我怎么不知道？”王乾纳闷地挠头。
张子安心说，果然还是女孩子更加细心，他以前也曾考虑过这么做，但因为实施起来太麻烦，懒癌发作而作罢，没想到鲁怡云默默付诸于行动了。
“临期品当然要打折处理。”他马上点头确认道，“五折起，日期越临近折扣越高，具体比例由你全权负责就行，就算是打折，也比过期之后扔掉好。”
鲁怡云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拥有责任感的同时也获得了令她满足而激动的信任感。
她帮老奶奶算了一笔账，一支营养膏能吃五至七天，这几支都是一个月后到期，完全可以在到期前吃完，价格却只有正常价格的不到一半，是物美价廉的好选择。
老奶奶听了之后非常高兴，又追问道：“那要吃多久？一直吃下去？”
“不用，博美只是小时候会经常低血糖，长大之后就基本没事了，一个月的营养膏吃完，应该就不用再吃了，那时候它大概已经恢复了健康。”张子安说道。
“好！好！真是太好了！小乖乖有救了！”老奶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只得连声说好，激动得眼角都湿润了。
她用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抱起博美，怜爱地抚摸它的毛发，还把脸颊贴到它的背上轻轻磨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在场的其他人也很替老奶奶高兴，这条博美虽然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至少遇到了一个爱它的主人。
“还有，我想提醒您一下，如果再有人想花几百块买您的狗，千万不要答应，而且平时你出门时也要锁好门。”张子安隐晦地提醒她提防那个邻居。
老奶奶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您这条博美，并不是串，而是纯种的博美。”张子安解释道，“正常价格差不多要四五千块钱才能买到，那人要几百块钱买，纯粹是想占便宜。”
“不会吧？”刚才那位年轻男顾客质疑道：“那它眼睛下面的棕色怎么解释？还有它的棕色鼻子又是怎么回事？”
王乾表示呵呵，心说就你那二五眼的水平还敢质疑师尊？这不是伸脸过来主动求打吗？
其实，张子安不需要细看，就知道这条博美是纯种的，这不是出于对自己眼光的信任，而是出于对爱萌宠养殖基地的了解。
不论爱萌宠对待宠物如何丧心病狂，但他们挑选宠物的眼光还是有的，不可能养一只串的博美，不用想就知道，这条博美肯定是纯种的。
第890章 不掉毛的狗
这条博美一进门，张子安就注意到它眼睛下方类似于泪痕的棕斑，以及它发棕的鼻子，刚才抱起它时不引人注意地用手指蹭了蹭，发现不是染的色，心里就有了底儿。
“这是缺钙导致的。”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位老人家平时很少带它出门，博美对运动量的需求不大，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出门并不仅是运动，还包括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而维生素d又关系到钙质的吸收。博美缺钙之后，就会有这种情况，只要多晒太阳，棕色泪痕自然就消失了，鼻子也会变回黑色。”
万物生长靠太阳，这句话一点儿没错，特别是正处于生长期的人类或者动物，都需要适当晒太阳，促进体内钙质的吸收。
出门遛狗，并不仅仅是为了让狗得到充足的运动，也是晒太阳防止缺钙的重要途径。
至于猫，猫虽然不怎么出门，但猫在家里时会主动寻找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趴着，让受到阳光照射的猫毛合成维生素d，舔毛时就会舔进肚子里。所以通常来说不会缺钙。隔壁二楼产房里的幼猫，张子安也很注意保持它们能得到适当的光照，以免影响生长发育。
其他人听了，都很替老奶奶高兴，即使是那个年轻男顾客也没什么不满，毕竟自己对宠物的认识不如宠物店老板是很正常的。
老奶奶自己倒很平静，这条狗是纯种博美还是什么其他的狗，对她来说都没区别，只要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行。她记住了多晒太阳的忠告，准备回家以后没事就牵着它出门走走，即使在家里时，也把它的窝安置在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好，好，真是太谢谢了，小伙子，今天我没白来。”老奶奶把拐杖戳到地上，试着颤巍巍地站起来。
这次张子安没有动手，离老奶奶最近的褚曼华抢先一步搀扶住她，就连王乾的胳膊也动了一下，不过又讪讪地缩回去。
经过这番交流，他们已经明白了老奶奶的为人，她自立自强，不靠人施舍，连一条无主的狗也不肯擅自据为己有，怎么可能去讹人？
鲁怡云用店里印着二维码的定制手提袋给老奶奶装上营养膏，递到她手上。
这时候本来应该是褚曼华结账，但她示意让老奶奶先结，她自己可以等一会儿。
老奶奶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一张张摊在收银台上。
鲁怡云认真地清点，收款、找零、开收据。
“这是找您的零钱，请收好。”她把找来的零钱交给老奶奶，这一系列动作的耗时比普通顾客的扫码结账要慢得多，但其他正在等候的顾客也没有怨言。
“谢谢，谢谢，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老奶奶牵起博美，向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张子安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问，哪知她微微侧身弯腰，从收银台旁边的垃圾篓里捡起一只空饮料瓶，顺手装进手提袋，这才慢慢离去，嗒嗒的拐杖碰地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
在场的几个年轻人，目睹这一幕之后心里都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随手扔掉的空饮料瓶，竟然是一位老妇人的主要收入来源，店里随便一只宠物的价格，可能是她一年的生活费，这种反差实在是……让人对贫富差距之大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老茶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以前，王乾从李坤那里听说赵焊工如何如何抠门，总是放肆地嘲笑，但他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退休的赵焊工深深地了解挣钱不易，才会这样节省，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八瓣。
“师尊！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王乾突然说道。
不等张子安回应，他就一溜烟儿地跑出店外，方向与老奶奶离去的方向相同。
褚曼华从刚才鲁怡云从货架上取出营养膏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什么宠物用品都没有，干脆在这里一次性买齐了。她以前没养过宠物，第一次养狗，而且是一条可以说与她的生命息息相关的狗，就像是为第一次出远门郊游做准备的小学生一样，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觉得什么都有用，什么都想买一份。
除了常用的笼子、食盆、水盆、牵引绳、犬类专用沐浴露之外，她还挑选了一些诸如指甲钳和电动粘毛器之类的小物件。
结账的时候，张子安见她买的东西多，当然很高兴，不过还是指出道：“电动粘毛器不用买了，你用不着这东西。”
褚曼华闻言一怔，在她的印象里，无论是猫还是狗都特别爱掉毛，她以前去养宠物的朋友家里玩，玩完回来都要从毛衣上挑半天的猫毛狗毛，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为了省事挑选了电动粘毛器，为什么张子安说用不着？
另一位顾客恰好也买了电动粘毛器正在排队结账，听到之后不禁犹豫了，他家里也刚养了朋友送的一条金毛，其他方面还好，就是掉毛掉得受不了，他想买个粘毛器多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他寻思，难道店长这么说，是因为电动粘毛器不实用？
张子安解释道：“粘毛器当然有用，不过贵宾犬用不着，因为纯种的贵宾犬是少数几种不掉毛的狗，既然它不掉毛，你买粘毛器就没必要了，放在家里也是吃灰。”
他把褚曼华手里的电动粘毛器放回货架，从货架上拿了一套长毛犬专用的梳理工具套装放回她手上，“纯种贵宾犬不会掉毛，但是需要每天梳毛，所以梳理工具套装更有用——长毛和底毛都有专用的梳子，梳理顺序也有讲究，如果你想让你的狗更漂亮，不妨回去仔细阅读一下说明书。”
不少顾客家里都养着狗，但还是第一次听说贵宾犬还有这种好处，某些养了小型犬却深受狗毛困扰的顾客不禁有些后悔，同样是养小型犬，当初还真不如养贵宾犬呢，省得家里到处都是狗毛，说话时都能吸进一嘴狗毛，简直掉毛掉得怀疑人生！
个别顾客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他们也养的是贵宾犬，为啥自己的贵宾犬依然会掉毛？不用说，他们也听到了，张子安刚才强调了“纯种”二字，看来自己买狗的时候被奸商给骗了，买了一条假贵宾犬……
“所谓的不掉毛，是指不像金毛或者萨摩耶那样一年四季狗毛满天飞，但是换毛季还是会脱毛的，只不过贵宾犬这种卷毛狗，即使是换毛季狗毛也不会掉落，而是依然留在毛孔里，只有当梳理时才会缠在梳齿上，所以换毛季更要勤加梳理。”张子安进一步解释道。
他确实希望店里的东西卖出越多越好，但也不至于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而把顾客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卖给顾客，省得顾客每次看到吃灰的宠物用品时心生怨念。
褚曼华的疑惑顿消，虽说养贵宾犬要每天梳毛，但可以免去地上、床上、沙发上、衣服上到处都是狗毛的麻烦，相比之下后者更令人头疼。
在之前短暂住院观察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无聊地刷手机，因为即将养狗，她在网上四处浏览养狗的常识，以及其他狗主人分享的养狗心得，特别是养贵宾犬的心得。她看到很多人将贵宾犬的造型打理得非常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玩具公仔，她打算把狗领回家之后，也学着好好装扮它一下，梳毛只是小事一桩。
这时，王乾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道：“师尊，我跟着刚才那位老奶奶后面，大致上知道了她住在哪一块位置——当然，我跟得很隐蔽，没被她发现，倒是她的那条博美好像是发现了我，频频回头看……”
说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还挺得意洋洋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发展出跟踪狂属性了？”张子安鄙夷地说道，“中二病加跟踪狂，我看你还是退群吧。”
其他人也对王乾投以异样的目光。
“不不，我可不是跟踪狂——我以后打算把店内垃圾篓里的空饮料瓶都集中起来，放到她家附近，反正每天都要去绿地那边遛狗，顺手的事而已。”王乾稍微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居然是否认这个，而不是否认自己的中二病？
张子安闻言挺意外的，没想到王乾居然会干好事，欣然说道：“行啊，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别三分热度就行。”
“放心吧，绝对会坚持下去，至于水族馆那边我也会让二师弟帮我收集空瓶子，师兄的命令他不敢不听。”王乾信心满满，不过他想起一件事，随即好奇地问道：“对了，师尊您以前说，绿地旁边的那片老旧居民区早就说要拆迁，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拆成，但如果某天真的拆迁了，那位老奶奶会不会拿到巨额赔偿款一夜暴富？”
“还真没准儿！”张子安笑道，“拆迁改变命运嘛！”
第891章 船
褚曼华付完了款，拿到发票和宠物出售协议，那条可以嗅到糖尿病人低血糖征兆的迷你贵宾犬从此属于她。
其实，贵宾犬拥有出色的嗅觉并不令人意外，要知道据说现代贵宾犬的祖先是十五世纪英国的一种寻茹犬，它们的任务是帮助主人寻找一种叫“松露”的珍贵蘑菇，而它们对这种蘑菇的气味非常敏感，也许这种蘑菇也散发着与糖尿病低血糖反应相似的味道吧。
总之，她买了一大堆宠物用品，东西太多太沉携带不方便，于是拜托张子安打包邮走。
她想给迷你贵宾犬系上项圈和牵引绳，但它却并不安分，像是预感到即将离开宠物店一样，从她的手中挣脱出来，恋恋不舍地又跑到它母亲旁边。
褚曼华问道：“那条狗是……？”
“它的妈妈。”张子安答道。
王乾想过去把它抱过来，但被褚曼华阻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自私，难道硬要拆散这血浓于水的母子天性？
迷你贵宾犬的母亲，就是与它一起从爱萌宠逃出来的雌性贵宾犬，由于长期被迫连续生育，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生育导致体内钙质流失，连牙齿都掉了几颗，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虽然身体得到部分恢复，但始终不如其他成年狗那样健康。
张子安暂时不打算把这条雌犬卖给顾客，就让它在宠物店颐养天年，除非遇到非常合适的顾客。
迷你贵宾犬像是舍不得离开母亲一样，在母亲绕着圈子嗅来嗅去，口中呜咽有声，但它的母亲却对它表现得很冷淡，最近一段时间来更是不闻不问，甚至当它靠近时会把它推开。今天也是如此，当它试着接近母亲的时候，原本趴着的雌犬从地上站起来，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开，换了一个位置继续趴着，根本没有拿正眼看它。
如此冷淡的态度令迷你贵宾犬很伤心，它嗅闻了一下母亲刚才趴过的地方，这才垂头丧气地向褚曼华走过来。
褚曼华蹲下再次给它系牵引绳，这次它没有反抗，也没有挣脱，而是老老实实地让她系上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张店长，还有谢谢你们大家。”褚曼华感激地向张子安、鲁怡云和王乾致谢并告辞。
“路上小心。”张子安笑道，“有问题的话欢迎再来。”
王乾和鲁怡云也向她挥手告别。
她牵着迷你贵宾犬走出店外，平时出门一定会打车的她，今天决定走着回家，因为医生让她多活动身体，她要遵循遗嘱，因为她还想活很久，而且活得很健康。
等她和迷你贵宾犬的身影消失，雌性贵宾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呆呆地盯着空荡荡的店门口，半响也没有再次趴下。
在爱萌宠的那一夜，它把尚且只有拳头大小的孩子推向老茶和飞玛斯，今天，它再次做了相同的事。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当孩子长大后，父母都会将孩子半强迫地赶出家门，让它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老鹰甚至为了让幼鹰学会飞行而将幼鹰从高高的鹰巢里推出去，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生物为了生存和繁衍的本能行为吧。
其他人也许没有注意，但张子安看到了这一幕，走过去拍了拍它的后颈。它呜咽一声趴下来，眼睛却依然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