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檀晓
沈凝和秦时月转身离去，她不用担心俞秀才父女，这里是城隍庙，城隍不管闲事，可也不会让人在自己地盘上造次。
不过，两人走得潇洒，可是走着走着就傻眼了。
天还没亮，内城门还没开，她们去哪里？
原本去城隍庙，就是准备在那里过夜的，可是现在，她们把地方让给俞秀才了，自己去哪儿？
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字“蠢”！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要不去夏家客栈？”沈凝说道。
秦时月摇头：“我宁可睡路边。”
沈凝：“王婆子被抓了，她家里空出来了，要不咱们去那儿？”
秦时月第一次觉得，她这个姐们儿脑回路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对，是她和沈凝相比，她真的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类了。
而沈凝忽然发现秦时月有些矫情。
在鬼客栈住一晚怎么了？又没让她抱着鬼小倌一起睡。
与王婆子家里睡觉怎么了？又没让她叫上吊死鬼一起。
沈凝困了，而秦时月已经爬到一棵大树上，沈凝索性也挑了一棵树，正要往上爬，忽然，她听到了马蹄声。
不是只有一匹马，至少有二三十匹，由远及近，向着这个方向而来。
沈凝吸口气，三五下便爬上一棵大树，靠在树干上，向远处看去。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这动静，十有八九是当官的。
内城不能纵马，违者无论是王公显贵还是市井小民，都要重罚。
外城没有硬性规定，只要没有踩死人，纵马是没人管的，可是像这样，二三十匹马一起纵情驰骋的，要么是当兵的，要么是当官的。
很快，马队便到了近前，沈凝定睛一看，吃了一惊，熟人啊，这不是霍明睿吗？
霍明睿这是从城外回来，难怪没有见到他，原来他压根没在京城。
沈凝想起那位鬼圈老大霍侯爷，恨不得立刻叫住霍明睿，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家有个当鬼王的祖宗，可是现在肯定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凝有些遗憾。
可就在这一刻，霍明睿忽然抬起了头，一双鹰眸看向沈凝藏身的方向。
沈凝吃了一惊，她的功力退步了？气息没有隐藏好，让霍明睿察觉到了？
不能吧，自从穿越而来，她每天都会打坐修行，从未偷懒。
第373章 盛开的红莲花
沈凝躲在茂密的枝叶后面，仍然能够感受到霍明睿冰冷的目光像冷箭一样刺过来。
好在霍明睿也只是看了一眼，坐下马儿没有停留，二三十人的马队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目送锦衣卫的马队走远，沈凝轻轻咦了一声，霍明睿匆匆归京，莫非是宫里有了变动？
尤美人终于按捺不住，出夭蛾子了？
事实上，还真让沈凝猜对了，尤美人，不，现在是尤嫔了，她做了一件大事。
皇帝带着几位如今正得宠的嫔妃出门踏秋，遇到了刺客，一支冷箭（是真的冷箭，不是霍明睿的眼刀子）射过来，别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尤嫔以自己的娇弱之躯硬生生为皇帝挡了一箭。
那支箭刺进尤嫔肩头，看那位置便能猜到，若不是尤嫔在前面挡着，那一箭就扎到皇帝心口上了。
尤嫔重伤，皇帝只是受了惊吓，毫发未伤。
刺客咬碎口中暗藏的毒丸，当场自尽，此事被瞒得紧紧的，除了几位朝中重臣知道，朝堂之上几乎无人知晓，京城里的百姓就更不得而知了。
正在外地公干的霍明睿被急召回京，在此之前，他已经从鹰部那里得知沈凝进京的消息了，因此，接到宫里传来的密函，霍明睿立刻便将手头的公事交给部下，急速返回京城。
他进京之后，来不及洗漱，风尘仆仆便进宫求见。
看到一身行装的霍明睿，皇帝落下泪来：“霍卿归来，朕心安矣。”
在皇帝身边服侍的是另外一位美人，不是尤嫔，尤嫔有西域血统，相貌很有辨识度，而这位美人，一看就是百分百的汉人。
霍明睿向皇帝保证，他定会尽快查出幕后黑手，还请圣上保重龙体。
皇帝叹了口气：“朕的龙体无碍，只是可怜了尤嫔。”
霍明睿从皇帝的寝宫出来，便去诏狱查看刺客的尸体。
刺客已经死去多日，他的尸体现在存放在诏狱，虽然用了石灰，可尸体还是有了味道。
仵作将尸格呈上，霍明睿仔细翻看，尸格上记载，这具尸体的左肩上有一处伤疤，圆形，怀疑那里曾经是个纹身的。
看到左肩二字，霍明睿想到了这次去侦办的案子。
关于成国公旧部的案子。
成国公和长平侯一样，都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只不过，成国公的地位远比长平侯要高了许多。
成国公是太祖皇帝的亲舅舅，太祖皇帝虽是名阀出身的豪门子弟，但是他是原配所出的嫡次子，母亲生他的时候死了，他刚一出生便背负了克母的罪名。
不久，继母进门，又给父亲生了三个弟弟，加上原配所生的两个嫡子，他的父亲共有五个嫡子，三个庶子，还有十几个女儿。
俗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太祖皇帝却是两头都不占，他既非长子，又非幼子，既有继母，又有因他克母而不喜的父亲。
好在太祖皇帝的外家也很强大，门当户对，高门大户之间都是联姻，论家世，他的外家并不比自己家差了多少。
外祖母心疼两个没娘的孩子，经常让舅舅来接他们到外家小住，也正是因为外家对他们的重视，父亲和继母才没有过分为难他们，兄弟俩得以平安长大，后来又联手起兵，夺了天下，只是哥哥在起兵不久，便战死沙场，没能看到胜利的那一天。
太祖在起兵初期，得到了几位舅舅的大力支持，这种支持不仅是钱，还有人，据说三个舅舅凑了二十万两交给他们。
因此，在太祖皇帝登基之后，便封了他的三个舅舅为萧国公、叶国公和成国公，给了他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可惜，三个舅舅死后，他们的后代子孙却有了异心。
当时，太祖驾崩，新帝刚刚登基，国朝尚未安稳，而那次的叛乱，便是以第二代的成国公为首，连同叶国公府的两位表弟。
叛乱被平定之后，除了萧国公府之外，叶国公府和成国公府都被削爵，三位主谋被赐毒酒，后代皆被赶出京城。
刚开始的几十年里，这两家都是在锦衣卫的看管下度日，越来越落魄，子孙也少得可怜，叶国公府索性就断了香火，只有成国公府还有一个病弱的儿子。
高宗的时候，当时的萧国公上书给皇帝，希望皇帝能够看在第一任成国公的份上，给成国公府留一条血脉。
高宗仁慈，派了太医给成国公府的那个后人医治，并且下令撤去了锦衣卫的监视，从此之后，成国公府的后人可以生活在阳光下，和普通人一样繁衍生息。
之后的几十年相安无事，霍明睿接手锦衣卫之后，得到的密报也只是成国公府的后人们为农、为匠为小贩为苦力的报告。
堂堂国公之后，现在只能种田当木匠做小贩卖苦力，就连皇帝听说后也不由唏嘘。
不过，皇帝也更加放心，他们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谈什么谋权篡位啊，恐怕连识字的都不多吧。
因此，从前年开始，就连一月一次的密报也停止了，皇帝懒得再过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可是在调查保州府武家时，锦衣卫却在边境走私一案中，发现了成国公府后人的踪影。
武家说白了，也只是一只手套而已。
他们实则是为京城的某位大人物做事，而成国公府的后人参与其中，这件事便越发复杂了。
接着，锦衣卫查出，当年第二代成国公在叛乱之前，曾经暗地里将大量金银运出京城，知情者早就死光了，但是可以肯定，这些金银就是成国公为自己为子孙留的后手。
所以这些金银应是到了成国公子孙们手中。
那些农民工匠小贩苦力，只不过就是他们用来伪装的身份，目的便是让皇帝让锦衣卫对他们掉以轻心。
根据线索，霍明睿亲自前往，捣毁了一处训练死士的窝点，可惜那些死士在不敌之后，便纷纷自尽了。
这些死士的左肩上，都刺有一朵盛开的红莲。
第374章 该死的拐子
而此时的沈凝，正和老太太一起，听沈大老爷讲俞秀才的事。
原来，那日天一亮，冰姐儿醒来，俞秀才便在字摊上借了纸笔，写了状子，他带上王婆子，去衙门将国子监监生，举人孙良给告了。
以前俞秀才到国子监找孙良，让孙良把女儿还给他，那时他的想法，便是只要冰姐儿回来，他t便不再追究。
可是孙良非但不给，还准备把冰姐儿卖掉，没错，俞秀才审了王婆子，王婆子全都承认，那天孙良来大杂院，就是通知王婆子，让王婆子尽快去把冰姐儿卖掉，卖得远远的，有多远就卖多远。
京城的城门虽然管得严，但是只要京城没有发生抓逃犯之类的大事，城门那里只查进城的货物，像王婆子这样扛着一袋子苞米出城的，城门的旗手卫都不会多看一眼。
王婆子的娘家是山里的，她嫁到山外的村子里，有一次，有个娘家村里的，一家六口，连爹带儿子，六个光棍。
之前那家娶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说是给大儿子娶的，可实则被那爷六个一起欺负，那女子受不住了，上吊死了。
后来，知根知底的人家，便再也不肯和他家结亲，也没人给他家做媒。
有一次，王婆子回娘家，那家的老爹给了王婆子一两银子，让她在山外面给找个女人，事成之后，再给九两银子做报酬。
可是山外的人家，谁会愿意把闺女嫁到山里去呢。
王婆子想赚这十两银子，想得抓心挠肝，可又找不到合适的姑娘。
她便把主意打到了丈夫的外甥女身上。
外甥女只有十四岁，小姑娘俊俏漂亮，就是有些害羞内向，平时不爱说话，但是做得一手好针线，就连王婆子也有几身这姑娘给做的衣裳。
丧尽天良的王婆子，利用外甥女对她的信任，将可怜的姑娘带去了山里，卖给了那一家子。
大姑姐一家丢了女儿，四处寻找，有人看到那姑娘曾和王婆子在一起，可无论丈夫一家如何盘问，王婆子一口咬定，她不知道。
家里找了一年，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这件事，王婆子尝到了甜头，她便专门做起了给山里的光棍说亲的营生。
隔三岔五，她就会去县城里卖野花，那些路边采来的野花，放在花篮里，很受城里小姑娘的喜爱。
后来只要她一来，身边很快就会围满小姑娘，个个都是花朵般的年纪，在王婆子看来，她们就是银子，大把的银子。
王婆子五年里把二十多个姑娘卖进了深山，一直没有被人怀疑。
直到有一天，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回到村子里，婆家们才知道，外甥女竟是被她这个舅母卖进了大山里。
那个已经瘦弱不堪，满身伤痕的女人，就是已经失踪五年的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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