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79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一万年也不准腻。”阿勒挑起眼。

  龙可羡愣愣的:“我们都变成灰了。”

  “变成灰不好么?”阿勒勾住她的脖子,“浑蒙在天际,乘风去,滑云来,万万年也分不开。”

  ***

  鸣津池不大,坐落在王都东南角,早年间是走海人的栖骸地。

  池边有座爬满绿芜的圆拱门,里边古木苍苍,周遭静幽幽的,满肺里都是草叶香气,脚下的石阶交错着深浅灰影,偶尔漏下点日光,就跳在龙可羡的鼻梁上。

  她轻声说:“好像被吞进来了。”

  阿勒学着她,压低声音:“是啊,小女郎皮香肉嫩,最好下口。”

  龙可羡闷头往他腰间戳了一拳。

  明勖在凉亭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直到那青绿间吐出道人影,眼睛霎时就亮起来了,而后又觉礼数不妥,将那惊与喜皆收进眼底,只留耳下半道红,缓步下阶,庄庄重重地唤了声。

  “哥舒公子,二妹妹。”

  龙可羡看他一身明黄常服,才想起明勖已经得承天道,冠上九旒冕,成了主国之尊,不晓得要如何称呼:“明,明勖?”

  连名带姓,唤得这么亲热做什么。

  阿勒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皇上。”

  龙可羡跟着改:“皇上。”

  明勖忙道:“今日是私宴,无君无王,只是故交好友赏脸,借着这飞鸥来朝的景儿叙叙旧罢了。”

  说完请二人落座。

  龙可羡的眼神还在追着明勖,像是对着记忆在回想那个常常面红的少年,直到阿勒故作无意地往前跨了一阶:“眼珠子掉下来了龙可羡。”

  她下意识摸摸眼睛,停顿瞬间,又一拳戳过去。

  阿勒侧身躲了,笑起来。

  明勖正唤侍女斟茶,目光透过阿勒看向龙可羡。

  她长高了,神态却没有变,要紧的是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压根儿没长大似的,无遮无拦地搁着所有情绪,直勾勾看过来,分明只是好奇的打量,却令得明勖招架不住,先错开了目光。

  “许久不见二妹妹,年头遣人送的及笄礼,你可还喜欢吗?”

  及笄礼。龙可羡没收着明勖的及笄礼,脸上浮出迷茫。

  阿勒声音很定:“事多,忘了。”

  明勖微露憾色,复又扬起笑:“不要紧,明日我便遣人送往驿馆。”

  礼尚往来,龙可羡明白这个道理,她豪横地说:“我也送你……送你一只金鸥。”

  这就送上了。

  阿勒闲闲地把着杯盏。

  金鸥。这几年攒了几筐金珠啊,给他买盏花灯尽挑些便宜货色,转头要给别人送金鸥。  养了七年,养出个小白眼狼。

  明勖眼睛亮了亮,只是他生性腼腆,礼数教会他含蓄,于是推辞道:“怎么好让二妹妹破费。”

  阿勒搁下杯子,龙可羡沿着轻微磕声看过去,正见到飞鸥列成扇形,成群地掠过池面,搅得满池碎金,登时忘记了要回什么。

  阿勒接过话头:“如何称得上破费,做哥哥的,替妹妹回个礼也是该当。”  一下子把话里那点儿微妙的气氛瓦解稀碎,摘掉龙可羡,回到了正常往来范畴,阿勒一点儿也不觉得煞风景,尽挑正事说:“昨日已收到了市舶司初拟的回税草案,皇上日理万机,还要抽空批红,真是辛劳。”

  昨日?

  龙可羡昨日在船楼上分明听见了明勖的声音,但她没有挑破。

  明勖有群臣辅佐,那都是群老能成精的聪明人,尽管腼腆软弱,耳濡目染下也有天子风度,他稳声回答:“回税一事年年都要更改,事关国之重本,不敢轻忽。”

  龙可羡转动着眼珠子,把明勖看了又看,明勖不知不觉地掌心发潮,他面对阿勒时尚且能稳住,但龙可羡直白疑惑的目光令他有种被戳穿的羞耻,直到飞鸥散尽,那黏糊糊的感觉还留在掌心。

  龙可羡和阿勒踏着夕光回驿馆。

  她很是不解,一个劲儿扯阿勒衣袖:“我昨日……分明在船楼里听见明勖的声音。”

  “当真?”阿勒佯装诧异。

  “当真!”龙可羡举起手保证,“他是不是,是不是扯谎了?”

  “你且自辨,我不好在人后言其是非的。”阿勒语气平淡,唇角若有似无地弯起来。

  ***

  夜里嘈切地落了阵急雨,冲散了马车碾过的痕迹。

  阿勒带着龙可羡,进到城郊一座宅子,主人是位略显清瘦的中年男子,他等在门外,把姿态摆得低,甚至亲自撑着伞,引二人入内。

  “瞿当家这宅子讲究,”阿勒随口称赞,“这雨竹……是墨县移栽来的吧,别地儿见不着。”

  瞿宿是个粮商,手底下三间商行,这人精明得很,惯会投人所好,笑道:“在下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就爱折腾些花花草草,龙公子见笑。”

  阿勒掩了名姓,假以粮商的名头,借掮客与这真粮商牵上了线。

  落座后,侍女挂起了纱帘,吹掉两盏烛火,名伶抱琴垂首拨弦,香衣柔鬓的姑娘渐次入内。

  熏风拂着,软意催着,声色场里浮于暧昧的把戏让龙可羡看呆了眼。

  阿勒扭过她的脑袋,塞过去一把勺子,笑了笑,说:“瞿当家好雅兴,我是个粗人,赏不来这靡靡之音。”

  瞿宿看了眼龙可羡,心领神会道:“是在下唐突。”于是起身,亲自给斟了酒,二人碰过几杯,才切入正题。

  “前几年,太上皇在位时,就有广种船木的消息漏出来,只是并未形成政令推行,传过一阵儿,也就消停了,直到去年,开始令一州二十四县广种铁力树,那铁力树生长期短,受气候土壤地形影响也小,哪儿都能种,行情还好,这一时之间,改耕为林的农户就不在少数。”

  阿勒抬眼:“正是,百姓趋利而行,仅仅去年至今,我们商行的粮食就比往年售出六倍不止,”他笑,“粮仓都快腾空了。”

  瞿宿满脸愁苦:“朝廷给栽树之户贴补银钱,然而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若人人都购粮,只靠朝廷皇地与正经粮商这点耕地,绝撑不住几年。”

  阿勒仿佛深有感触,眉间挂着愁绪,龙可羡含着茶水,看得目瞪口呆。

  “不瞒龙公子,在下去年接了个活计,要在今夏之前拿出这个数的新米,”瞿宿没有注意到,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数,而后叹声道,“这数虽多,但只要赶在去年开春盘些耕地,何愁种不出来?没想到根本买不着地!”

  “买不着地?”阿勒挑眉,像是有些惊讶。

  “没错!不是教权贵官宦占去栽船木,就是拢在地方豪族手里,空出来的地荒瘠压根儿种不了粮食!”

  阿勒面露忧虑:“我消息滞慢,竟不知有此事,这般一来,行情要乱啊,我手里还压着些陈粮,倒不知该不该脱手了。”

  “今日请公子来此,就是得知公子手里犹有余粮,若是能解在下燃眉之急,价格不是问题,”瞿宿又抛出个消息,“粮食行情一乱,动的是国之根本,朝廷必定要出手,届时再抛售,便没有如今的好价格了。”

  阿勒有些犹豫的模样,斟酌着道:“此事重大,容我与家中商议过,再给瞿掌柜回话。”

  二人又谈了会儿,龙可羡吃得肚子滚圆,开始犯困,阿勒揉了揉她脑门,提出要先告辞。

  瞿宿立刻挽留:“城郊雨气浓重,雾茫茫的马车难行,不如留在我这拙园里休憩一夜。”

  ***

  龙可羡认床,新地方睡不好,在榻上滚了两圈,听见门口脚步声轻缓,正往阿勒房里延去。

  她一骨碌爬起来,想了想,跳下榻去,砰砰砰地敲响隔壁房门。

  里头静悄悄的。

  龙可羡没有犹豫,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只燃着一粒烛火,幽幽昧昧的光线下,床帐没有合严实,隐约可以看见美人横陈的轮廓,听见开门声,一只柔腻丰腴的手缓缓地半探出来,垂着细指,带着某种欲说还休的暧昧。

  龙可羡蹲下去,戳了戳那只手。

  帐幔忽地大开,龙可羡和里边的美人儿都愣了一下。

  “你走错屋了吗?”龙可羡天真地问,“这是我哥哥的屋子。”

  那侍女声如蚊蝇:“我来伺候公子。”

  龙可羡若有所思,干脆坐到床边去:“怎么伺候?要喂他吃饭吗?为什么要伺候?”

  她顿了顿,惊恐道:“他手断掉了吗?”

  侍女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龙可羡蹭地站了起来:“我也可以照顾他,你走吧。”

  “不……不是断了手,”侍女急声,“有些事,兄妹不行,姑娘再大些就明白了。”

  兄妹有什么不能做?龙可羡满腹好奇,还要再问,那边阿勒沐浴完,刚踏进门,见这景儿就皱眉,问了句这什么人,怎么在这儿?

  侍女打量这年轻公子身段风流,生得也俊也冽,要紧的腰肩臀三处更是勾人,一眼扫过来,就像无声的撺掇,让她心口热腾腾。

  龙可羡兴致勃勃,站在中间殷勤地介绍:“伺候你的。”

  “……”阿勒眼皮乱跳,侧了下头,“滚出去。”

  龙可羡对号入座:“不能看的吗?我想看看,你手脚皆在为什么要人伺候?她说这事兄妹不能做,为什么不能……”

  越说越没谱。阿勒揉了把脸,捂住她的嘴,一把扛起来就往外走。

  龙可羡停了片刻,拧起眉头,噼里啪啦地往他腰上拍:“……不要顶!要吐了!”

第82章 嫁娶事

  龙可羡被塞进床里侧, 兜头照脸盖下来件外衫。

  刚沐浴完的潮气被体温烘热,阿勒的味道毫无保留地扑了满鼻,龙可羡只是略略拉下点衣裳, 露出两只眼睛:“我……”

  阿勒一指头点过来。

  龙可羡闭上嘴, 拿衣裳裹住头, 转到里边去, 叽里咕噜地把阿勒骂了一串。

  “嘀咕什么,”阿勒吹了蜡烛, 从后边拽拽衣裳,“盖这般严实,要闷死的。”

  龙可羡裹得更紧,扭动着不给他拽。

  “你还有脾气,”阿勒侧身, 拿肩膀抵住她的后背,“平素里护自己地盘护这般紧, 怎么呢, 换到我这儿, 屋里进了外人也不晓得赶出去,巴巴地和人谈起来, 谈得高兴吗?”

  龙可羡闷声说:“不高兴。”

  阿勒力道稍松,却听龙可羡接着说道:“是还没有谈高兴, 她讲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懂。”

  阿勒觉得她这闷头乌龟的样儿好笑,那点郁气散得干干净净,逗着人说:“要不我把她叫过来,你俩裹在同个被窝里, 好生地谈个痛快?”

  没想到这小炮仗往后拱了拱屁股,催促他:“你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