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20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遭遇风雨所沉,被狩猎者所劫,被水匪所扰,前后算下来,如今还全须全尾的船只剩下三条,他们从南往北归,被困在了逆水湾,周旁有小股敌船骚扰,他们不敢擅自离开,连这消息都是历经万难才递出来的。”

  三十余三,这是个相当惨烈的数字。

  封殊眉间也压着淡淡的郁色,如果开海令后,祁国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那与他此前预期的偏差太大。

  “他怎么说?”

  程辛从匣子里抽出一份册子,平移过去:“这是今日午后从闻商道递出来的信,三爷,恕我直言,他这是狮子大开口。”

  “他”,指的是南域那位海上霸主,是哥舒策,也是此时此刻正在龙可羡身边行浪荡之事的阿勒。

  所以这祖宗,费尽心思把自己送到龙可羡身旁,明里是个病弱美男,时时刻刻想要以下犯上,逐渐脱掉伪装,露出放浪不羁的本色;

  暗里也没闲着,埋着线,潜着勾,用另一个身份在祁国兴风作浪,随时准备浑水摸鱼。

  摸龙可羡这条鱼。

  海令重开,是南北订立盟约,双方不再对海域进行封锁,可以自由行走,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勒要包圆祁国船只遭遇的风险,这风险包括但不限于自然风浪与人为阻挠。

  阿勒在信中措辞十足诚恳。

  先是对祁国船只遭遇的不幸表达惋惜,而后贴心地提出,看在盟约的份上,黑蛟船愿意给祁国船只保驾护航,以降低祁国商船的风险与成本,从中获得巨大商利。

  但有条件。

  阿勒非但要抽走船上一半商货,还要每年抽取商利的十分之一,作为黑蛟船的伤亡抚恤与船只修饬。

  “他是抓准了时间差,让咱们派出船只半年之后,才意识到南域之乱远超想象。但是在此期间,他已堂而皇之打入伏虞城,在闻商道挂牌行商。”

  程辛坐姿端庄,像枝亭亭的荷,她垂首斟茶,继续说道:“三爷,闻商道近日流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有些物件儿炒上了天价,商不忧寡,却患寡而精,他已经把南域之富庶,南货之精巧摆在了咱们脸上,伏虞城乃至坎西港的市面上,都能看到他活动的痕迹。”

  封殊沉吟不语。

  若是轻易屈从,依照阿勒行事,他会嚣张地踩在祁国头顶撒欢;

  若是不从,伏虞城与坎西港可以遭这一时之乱,但此前祁国各族各家,乃至王庭,为此作出的让步与准备都得打水漂,祁国船只再想南下,阿勒从中作梗,别说三十余三,就连一条船都别想全须全尾地回来。

  两难。

  除非——

  封殊移过茶盏,茶是好茶,但不是出岫云,那种连王都高门都见不到几两的稀罕物,都是给龙可羡留的。但她今日托辞没来。

  程辛斟酌着词句,像是不经意提起此事:“少君此前置换了两条飞鸥船,据往来的渔船说,船上添了不少武器,并且……尤副将日前已经到了伏虞城,率军三千。”

  程辛和龙可羡在购船一事上打过交道,虽然龙可羡联合阿勒将了她一军,但该履行的龙可羡都没有反悔,这几日三山军尤副将进入府邸,给了程辛很多戍守巡防的有效建议,这对即将到来的南北交融十分重要,伏虞城是祁国第一道防线,万万不能乱。

  封殊没有立刻点头,他看着窗外,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他轻抬袖,指了指八宝格上的茶罐。

  “给北境王送去。”

  ***

  茶罐和信筒一前一后地送到白崖小院。

  暮色匍匐在脚下。

  龙可羡坐在院子里放空,想的是石述玉捎茶罐过来时,添油加醋说的那些话。看起来,好像是因为某种遥远的威胁渡过重重海域,打到了她身上,才缓慢地抬起头,给出反应。

  石述玉说的是,她也需要直面海寇与风浪带来的威胁。

  封殊希望三山军南下,带回三条仅剩船只,再摸清海域情况与敌方路数,或许会考虑重建海上巡检司。

  这事儿不难,但有点憋屈。

  各家各族都有阵营,他们抱团成势,私底下盘根错节,是根植于祁国土地之下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玩儿的时候不带北境,遭了难却要她出兵去救。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龙可羡这般想着,手里还攥着枚信筒,仅一指长宽,上头描着一尾摇头摆尾的小黑龙。

  石述玉不知道的是,在他带着茶罐来传口信的前两日,龙可羡已经知悉了此事,她低头倒出字条,徐徐展开,看着那狷狂的草书,愣了片刻。

  纸上短短两行字:

  纵使万世罪我,我亦不能蹉跎,长风起时,与君鱼水相逢!

  海天悬浸着两轮月,白崖小院浸在清晖中,在夜潮规律的呼吸里,她脑中浮出两个选择。

  是借此机会打入世家之中,还是和传言里的海上暴君狼狈为奸?

  龙可羡几乎没有犹豫,踹蹴球似的就把前者踢出了脑海,多留一息都是对她的亵渎。

  少君很好战。

  少君不想弯弯绕绕耍手段。

  并且,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书信往来,时间要往回推两日,在龙可羡独自前往白崖下盯着船只添置弩机时,她就收到了第一封信。

  字里行间里,龙可羡感受不到所谓行事张狂、阴晴不定,只觉得那海上王深沉内敛,甚至有些冷淡。

  长风徐徐,撩动龙可羡的发丝,身后房门“吱”地打开,龙可羡微微一抖,脑子还处在反应过程里,手已经先动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将字条揉成团,按在指间蓄力碾磨。

  在回头看到阿勒那瞬间,陡然生出某种荒谬的,类似暗渡陈仓的背德感。

  阿勒睡了个长觉,此刻领口松散,遮不住两枚重叠牙印,他也无意遮掩,就这样敞在醺醺的夜风里,仅仅朝龙可羡落了一眼,便转身从堂屋拎了只酒壶出来。

  龙可羡手垂在身旁,看到阿勒走近,在她身侧坐下来,纸灰无声飘落,星星点点地黏着在他腿侧。

  阿勒喉咙口上下一滑,热辣的酒液滑下喉道,而后侧头,心知肚明地拱一把火:“你心虚时,耳朵会变红。”

  “!”龙可羡差点儿跳起来,好悬没掉下椅去,立刻摇头,“没有,我没心虚。”

  阿勒注视着那道红色逐渐蔓延开,短促地笑了一声:“讲个玩笑话,逗你玩的。”

  龙可羡不自然地蜷着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阿勒,脚晃得越来越慢,看着就想溜了。哪知道阿勒忽然抓住她的手指头:“上哪儿玩去了,也不晓得净手。”

  “我自己——”

  话音断在喉咙口,阿勒低头叼住了她指尖,用牙齿扣住,轻轻碾磨。

  牙是尖的,因为含过酒的缘故,潮湿的气息随之呵出来,在形成刺痛的同时温热地安抚了她。

  “……不能咬。”

  龙可羡的脊骨窜上麻劲,腿也软,但她说不明白,像是连着跑了三日马,打筋骨里透出来的酸软。

  阿勒握着她小臂,昏光里,看到牙印沿着龙可羡掌下到手腕内侧,细细密密地走了一遍。

  濡着湿,泛着红。

  这都是他的。

  “只许你给我咬印子,便不许我下口么,没有这个道理。”

  两人挨得很近,龙可羡能闻到淡淡的酒味,栀子花味,草叶味,花果味,紧接着阿勒把所有味道都糅进了她口中。

  龙可羡被亲得头晕脑胀,神思颠倒,稀里糊涂地往袖袋里摸东西:“你先前答应了,说每日都可以亲个印,那便……”

  找着了。

  她哆哆嗦嗦地抖出一张纸:“那便摁个手印吧。”

第24章 牙印

  笔尖含着墨。

  龙可羡看阿勒一眼, 便不情愿地在纸上划道线,再看一眼,再划一道。

  直到墨汁收干, 划出的线条呈现黑白杂色, 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划满了线条。

  “你哄我玩。”龙可羡恹恹的, 眼里的神采颓下去, 提不起劲儿。

  “你哄我玩,”阿勒把这话还给她, 点点这张半刻钟前从龙可羡袖袋中掏出来的“卖身契”,说,“条条框框都是拘着我,不准咬耳朵,不准当众孟浪, 不准亲脖子,不准解衣裳, 而我。”

  阿勒手指虚虚圈起这些被划线的字眼儿:“隔一日, 便要让你换个地方咬一口, 裤腰带往下的地方,你是半点不惦记, 腰带往上的地方,你是半点不放过, 我瞧瞧……”

  龙可羡听得发愣。

  “七日!只消七日,我这腰往上的皮肉,就会全打满你的牙印,仗着男人皮糙肉厚就这般糟践, 连个恢复的时间也不给,龙可羡, ”阿勒流露出真切的疑惑,“你也不属狗吧。”

  “……”龙可羡恍然大悟,眨了眨眼,伸出两指,提出一个好主意,“两日咬一处。”

  “甚好,”阿勒足足顿了五息,而后很轻地笑一声,“日后我衣冠得当,走街串巷,行走在不知情的人群里时,身上都得顶着你留下的印。”

  龙可羡瞟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听出言外之意,悄悄地红了耳廓,抿唇微微地笑了下,垂下头去描描画画。

  少君有怪癖,亲吻后偏好下口咬人,也不将人咬疼,就像小猫儿狗儿似的,轻轻地用牙扣住一小处皮肉,咬出痕迹来,她便感到莫大的满足。

  与其说咬,实则更像打个标记。

  身上盖着少君的齿印,便生是北境人,死是北境魂,这种脱于情/欲,具有动物性的亲昵,生得自然而然,是小少君自己也未曾想过的。

  阿勒掉入溪水中那日,她遍寻不到他,脑中就只有这个念头——在阿勒身上,盖满自己的齿印,那骨相鲜明的面庞,那俊拔风流的身段,张开薄肌的肩颈,虬结青筋的小臂,都要盖上龙可羡的痕迹。

  “你既喜欢,我没有不可的,只是……”

  阿勒从后边俯身下来,将龙可羡圈锢在双臂之间,阿勒体热,胸口的温度毫无保留,轻易地就烘热了龙可羡的面颊。

  阿勒只有一个要求——不准中途叫停。

  “若是哭着求着喊停,我必定是不应的。”

  阿勒润湿笔尖,就着这个姿势弯身挥笔,在纸面上添了六个蝇头小楷。

  “为何要喊停?”龙可羡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阿勒搁下笔,意味深长:“当你受不住时,自个便要喊了。”

  “就像……”龙可羡心有颤颤,“像咬耳朵那般吗?”

  热气若有似无地萦绕在她耳畔,阿勒尾音有些沙,顺着龙可羡的衣领,缓慢地爬在她周身。

  “比那舒坦千倍万倍。”

  “不不——”龙可羡后背绷紧,往前挪屁股,立刻就要反悔了,“那不成!”

  “不要舒坦?”阿勒挑起眉。

  “不要。”龙可羡说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