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15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龙可羡用尽全力把思绪拨正,点了下头:“不准再画这些,有伤风化!”

  “为什么,”阿勒露出稍许迷茫,还有点儿受伤,眼皮霎时就耷拉下来了,“你不喜欢?”

  龙可羡试图把自己的反应说得理所当然些,郑重地点头:“太……艳情了。”

  “好说啊,”阿勒掏出册子,刷啦啦翻到前页,“前边儿,青梅竹马,水到渠成,保准都是清汤寡水,半点荤腥都没有。”

  “我不要看!”龙可羡倏地捂住眼,捂得死紧,“拿开。”

  “拿开拿开,这就拿开,”阿勒耐心十足,把册子妥帖塞进枕头下,捏住龙可羡一根指头,摇了摇,试探地说,“瞧瞧,没了。”

  龙可羡不禁弄,也不禁逗,她在武道确实厉害,首屈一指的厉害,但爆发都是短暂且猛烈的,对于这种情绪上的无所不在的侵蚀,总是招架不住。

  她把手放下来,骨碌碌转动眼珠,四下仔细地寻找那本可恶的册子。

  因为捂得太急,手劲儿使大了,眼眶一圈红,里边却蓄着清透的水,像受了惊的鹿,谨慎地寻找让她惊惶的坏东西。

  但真正的坏东西就站在她眼前,坦坦荡荡地作坏。

  龙可羡浑然不觉手指头仍然在阿勒手里,甚至这坏东西恶劣地想着,总有一日,他会在她身上写下来,要她猜字,再一个个字地试错。

  他会很宽容的,说错了也不打紧,再换个地方写一遍就是了。

  窗台“嗑嗑”响起来,电龙出没在厚云层里,蓄了半夜的水汽凝结成滴,乘着风扑向屋内,阿勒鼻尖耸/动,忽然嗅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出岫云茶。

  北昭才有的茶种,伏虞城买不着的好东西。

  他猛地把龙可羡拉到身前,俯身下去,从她颈颊往下,一寸一寸嗅闻,像只训练有素的狼犬。

  “你见了个男人,”阿勒掀了掀唇角,但眼里没笑意,“他离你足够近。”

  不是擦肩而过,不是短暂交谈,是在某处密不透风的室内,至少有过两刻钟以上的接触。

  “你这……”龙可羡被他挨得热,可手指头攥在他掌心,攥得她指腹都渗出了汗,她呵出一口热气,“狗鼻子。”

  “我能杀了他吗?”阿勒几乎贴着她颈肉问,他是认真的。

  “不能。”

  龙可羡答得毫不犹豫,阿勒咬得也毫不犹豫。

  他有两颗犬齿,平时笑起来,衬得那张脸有鲜活开朗的少年气。

  但是当其中一颗牙尖嵌入皮肉——

  龙可羡睁大了眼,难耐地眨了两下,烛影乱跳,两人的身影在身侧铺成流动的暗河,混乱地缠在一起,她在这个瞬间感受到了某种……被自己的所有物冒犯的复杂情绪。

  像是被奶大的狼崽子反咬了一口,震惊大于愤怒。

  风愈发大,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窗口迸碎,溅出来的碎玉乱珠跳到两人身上,龙可羡如梦初醒地推开了他。

  “哥舒策!”

  迟来的痛感激发了愤怒,龙可羡蓄起气劲招呼过去,当下便能卸掉他两只胳膊。

  阿勒下意识回退,背后抵在窗沿,避开了这一击,雨水顺着他颈部往下滑,沁得透心凉。

  她当即改擒为踢,两人足肘相击,各自回退半个身位,龙可羡还是气,屈起腿就踹过去。

  阿勒反应快,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小腿,这力道很微妙,形成擒锢的同时,指腹仿佛在滑触一匹缎子,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在她腿弯柔软处停了一停。

  这不要命的一停,龙可羡的手已经悬在了他脸颊边,指缝间的刻刀刀柄清晰可见,锋利的刃尖正贴着阿勒颧骨。

  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龙可羡脱口而出。

  “跪下。”

  “你要我怎么跪?”阿勒半掀眼皮,沉沉地看她,正脸被刀尖指着,背后是漆夜里疾扑的风雨。

  怎么跪?龙可羡不知道,她只想让他听话。

  烧心的恼怒里,还掺着不解和委屈:“你又咬我,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你总是咬我……”

  在狼崽子被丢弃时,把伤痕累累的它捡回来,照顾得皮毛油亮活泼可爱,平时踩着线的挑衅都算了,龙可羡可以包容狼崽子调皮的天性,可它却一再下口,把她咬疼。

  她头一回气成这般,耳朵都气红了:“你有什么好气的……我见了老师,说两句话,你就要咬我吗?一点道理也没有。”

  道理,阿勒从不瞎讲究那些东西!

  他此刻脑中混沌,龙可羡气,他也气,心肝儿似的养了多年的姑娘为着别的男人跟他动手?!有这个道理吗?

  “那么你教训我啊。”阿勒不在意疼痛,遽然往前,皮肉擦着刻刀,立刻现出了一道红痕,若不是龙可羡收手快,他那张艳绝的脸皮此刻就得见血!

  他爱玩儿,也会玩儿,屋里什么物件都有,龙可羡丢了刻刀,转手抄起软鞭。

  “啪——”

  两人都呆住了。

  阿勒站在风雨大作里,肩袖吃风鼓起来,头发很快被打湿了,一缕一缕地贴在他面颊,手臂衣衫多了一道裂痕,里边的皮肉泛红,翻开,血液温热,徐徐渗了出来。

  “哒。”

  小小一声。

  却比之前鞭子的破空声更让人心悸,龙可羡手微微地颤了颤,心口发麻,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慌。

  “我会管教你的……不是说说而已。”软鞭从手中滑落,龙可羡呢喃着,连退数步,继而转身跑向屋外,撞入了密集的雨帘中。

  阿勒站在窗口,脸上没有情绪,就像被雨泼湿的画作,浓墨重彩褪去之后,露出漆黑的底色,重新滋生出妖冶的图样来。

  静默里,房门再度被撞开。

  龙可羡喘着气,浑身透湿,滴答往下落水,她三两下除尽了阿勒上衣,关上窗,把人按在榻上仔细上药。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一鞭子打散了,此刻两人都沉默了会儿,药粉敷在伤处。

  “吹吹,疼。”阿勒轻声说着,他没想过龙可羡真能抽他一鞭子,但这一鞭子把他的脑子抽醒了,说话时有点儿撒娇委屈的意思,半垂眼帘注视龙可羡。

  “疼着才好,你糊涂了,须得醒醒神。”龙可羡敷药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一圈圈轻轻包上纱布。

  他注视龙可羡从来都是明目张胆,眼里的情绪不屑于隐藏,只是龙可羡从不去追究,去辨别,去从那情绪中抽丝剥茧,挑拣出那些沉淀太久的忧怖。

  如果情绪可以被解读,阿勒早已体无完肤。

  而龙可羡没有这么做,她不在意他想什么,或者说在意的程度远远达不到他的期冀。

  她从小到大都是个里外亲疏分明的人,人家讲究帮理不帮亲,她只讲究帮亲不顾理。

  里外二字看似简单,其实相隔犹如天堑,龙可羡安然自得地活在门里,阿勒才摸到门边,远远没得到准许进入的资格。

  换别个人在白崖小院,龙可羡照样能过得滋润,阿勒不是特殊的那个,这与他自以为的失而复得相差甚远!

  再这般处下去,好点能处成兄弟,坏点就成小厮了,所谓岁月静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今夜一记刺激让他顿悟——这半个月的安逸日子真是把他脑袋磨锈了!

第17章 招惹

  翌日,雨还没停。

  龙可羡压着手臂,把脸蒙在被里,听了一夜风催浪涌雨滴叶摇。

  绵绵不绝的自然脉搏中,冒出了一两点衣料摩挲声,蜻蜓点水似的,偶尔漾一漾,递出来的水纹顺着帐帘漾上了龙可羡的床。

  她翻了个身,默默盯着屏风,屏风不透光,是整座寒山岩雕成的云山小雀图,所以她看不见屏风外睡在榻上的阿勒。

  昨夜阿勒屋里打得一片狼藉,鞭子沾着血渍瘫缩在地上,阿勒可怜地举起手,冷汗涔涔地提出要去她屋里暂过一夜。

  她能怎么说,满屋子都在无声述说不久前发生的暴行,她只得点头。

  那衣料摩挲一阵后,停了下来,而后是重复的几次声音,似乎遇到了某种困难,龙可羡侧耳听着,手指头在床上无意识地划。

  须臾,外头传来一把微哑的嗓子。

  “劳驾,系个腰带。”

  龙可羡把眼一闭,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屏风。

  “龙可羡,系个腰带。”

  龙可羡甩着红头绳,没搭腔。

  “求求你,系个腰带。”

  红头绳落在薄被上,龙可羡慢吞吞爬起来,从屏风上扯下一条九常挂云的腰带,不是家常的绸带丝绦,颇有硬度,揣手里也有分量。

  龙可羡抬眸看他一眼,阿勒也低眸看着腰带,两颗犬齿乖乖地伏在口中,不露半点森然,一副被驯乖了的样子。

  她握着腰带,思忖片刻,稍抬手朝着他腰间一挥,这架势,简直跟昨夜挥鞭抽人的模样重合!

  但阿勒不偏不倚,懒洋洋的,像是头刚睡醒的狼崽子,向着主人袒露毛茸茸的胸腹,浑身都透着毫不防备的信任。

  腰带在空中横扫,发出轻微“噼啪”声,似朵爆开的烛花,环过阿勒后腰,就被龙可羡握在手里,紧接着她攥着腰带两端一使劲儿。

  因为太用力,阿勒腰间的衣裳都局促地束在了一起,挤挤挨挨的,成了细密的皱纹。

  “……”他差点儿被勒得呛出声,“紧了。”

  龙可羡哼声,把金钩扣好便松开了手。

  “封扣。”阿勒慢条斯理地把她的手摁在腰间,手里翻出一块松石中封扣。

  睡醒的身躯很烫。龙可羡呆了呆,整面手心都贴在上边,随着呼吸,阿勒腹间起伏,侧腰的肌肉线条在她手下纤毫毕现。

  窄窄的线条,从她的指头开始,下至手掌腕间交接处,往下延伸至看不见摸不着的漆黑里。

  夏衫的布料根本阻隔不了什么,连温度都清晰地传递出来。

  龙可羡隔着衣裳,眼不见耳不闻,轻而易举地窥尽了春光。

  以至于阿勒说了什么,她没听太清楚,只觉得那触感相当好,比她的坚硬、紧致。脱离娇生惯养式的弱不禁风,与那种突出偾张的劲鼓肌肉也不同,而呈现一种韧性与力量兼并的独特美感。

  “听清了吗?”阿勒像是没察觉,他多坦荡啊,仿佛只是手臂挂着伤,不得不有求于人,请她帮忙挂个腰扣罢了。

  那些触碰都是不经意的,呼吸都是自然而然的,他笑了笑,绝对没有蓄意勾引龙可羡。

  “嗯……”龙可羡蜷起手指,去拿腰扣,但这动作很引人深思,有那么点儿恋恋不舍的意思。

  “?”她拿着腰扣翻来翻去地看,眉头缓缓拧起来。

  “正脚。”阿勒善意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