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儿翻 第103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市井生活 玄幻仙侠

  脑袋忽然一沉,阿勒拨掉了她发髻间的碎花:“插的什么?这蔫巴的丑东西,也敢往你头上落吗?”

  他以为是沾上的落花。

  龙可羡手忙脚乱去接,不顾湿手,啪地又塞进了发髻里:“珀鲁的,不能摘掉。”

  “谁?”阿勒皱眉,很快反应过来,“外边那傻子?”

  “不是傻子!”龙可羡被蜇了似的,气冲冲地大声应,“不准说他!”

  阿勒反扣住她双腕,摁进铜盆里,神情冷酷:“他给你送花儿?你还挺宝贝。”

  龙可羡听不出言外之意,只是点头:“喜欢。”

  喜欢?喜欢花,还是喜欢他?

  阿勒闭了闭眼,咽下千言万语,干涩的喉咙口磨出三个字:“不准收。”

  “要,”龙可羡不想再浸水,泡得指头都要皱巴了,于是用力挣扎起来,“你松开。”

  “不好看,”阿勒松开只手,另一只飞快地拨掉了花,“蔫成什么样了,戴不到片刻,成群的蚊蝇就能把龙可羡抬走了。”

  龙可羡不信:“你又唬我。”

  阿勒冷笑:“你只管试试。”

  龙可羡憋了会儿,道:“我不要摘。”

  阿勒说:“由不得你,既是我的人,便不可再收旁人的东西。”

  龙可羡震惊道:“你没有讲过……我也,我不是你的人!”

  “盖了戳的,你还要反悔么?”阿勒刺儿都张起来了,他原本还有些小意妥帖的话,此刻全被怼进了肚腹中,硌得胸口一片酸麻,沉声道,“迟了!”

  龙可羡怒不可遏:“你不讲道理!”

  阿勒反嘲:“你第一日知道么?”

  小小的铜盆挤着两双手,在打动间,盆地和木架摩擦,发出可怜的哀嚎,里边同样打得不可开交,水波纹缭乱,淅淅沥沥地溅了满地,最终盆倾水涌。

  “哐当——”

  和外间的敲门声同时响起。

  雨帘被再度撞破,厉天在檐下接了消息,匆匆拍响内室门,道:“公子!祭台封了!”

  龙可羡和阿勒怒视片刻,各自默契地转身擦手。

第106章 零星爱

  一行人快速穿行在烟雨霏霏的长廊下。

  厉天逐一报着:“祭台门是在两个时辰前落的, 咱们的人就守在祭台外边,说是骤发动乱,直接从里头落的门。”

  阿勒看了眼天色, 转身走进屋子:“顶柱重头, 那是仿古城门的样式, 只要从里落了悬珠, 外边就难以攻破。”

  除非有破门车,但他们轻装简从进来, 哪里有这等攻城重械。

  “现在几方都守在祭台外边,就等着听消息,听商行伙计讲,”厉天愁眉苦脸,“从前也发生过这种事, 那是灵豹发狂爆冲伤人的缘故,为了不让灵豹窜逃, 这才落了石门。”

  郁青始终沉默跟着, 此时出言提醒厉天:“你先时回来说要报给公子的是何事?”

  “对!”厉天一拍脑袋, 他是查谟奇去的,“谟奇原本有个妹妹, 三年前就死了,听说是攀高滑脚从山崖跌下去, 他妹妹逝世不久,师傅也跟着走了,真是惹人唏嘘得很。”

  窗子没关,斜扑进来的雨水打湿了阿勒的鞋面,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进祭台观礼前,身上不能带刀佩剑, 故而闻道他们身上的兵器都缴干净了,”厉天接着说,“若是灵豹暴冲伤人倒不怕,咱们人多,身板摆在那里也不是光好看的,只怕门一落,消息一封,里边就生腌臜。”  阿勒略过这句话,从柜里抽出了护腕,咔嚓一扣,在折出的寒光里说:“祭台有前后门?”

  ***

  祭台确实有前后门,后门连通林场,是道稍小些的石门,每每祭礼过后,土族人便会把灵豹放进林场里由它自行捕食,他们认为这样可以保持兽类天性。

  因为整座祭台由环形土屋围拢起来,好比一只封口的茶杯,没有设窗子,只靠两道冷巷和土墙特留的窄隙通风,杯底那一圈都是暗室,杯中空旷处砌着祭台,故而翻不了墙,石门一落,也不需要人看守。

  龙可羡看着这道二人高的石门,没搞明白自己为何站在这里,仿佛隔着雨帘听到阿勒要浑水摸鱼进祭台时,她脚下便不听话,一路跟到了这里。

  阿勒站在边上,指头在护腕上轻轻敲击,迈上前一步,想要嘱咐她几句,没想到还未开口,龙可羡便气呼呼地往边上挪两步,还要把那破花往发髻里用力地摁,摁得那花儿可怜见的,局促地从乌发里伸出薄瓣,似乎连汁都沁了出来。

  龙可羡就是生气。

  得了。阿勒也没有好脾气,额头撇开,眼神也跟着沉下来。

  “姑娘,”厉天赶紧顶上,碎碎念着,“一会儿你抬这石门,万万得小心着,莫要松劲儿,砸着手指头不是好玩的。”

  龙可羡听话地点头:“我小心。”

  厉天接着说:“姑娘抬一掌就成,把第一步走起来,后边的我们接上,石门抬高后,你便瞅着时机进门,把门后悬珠挂上即可。”

  石门不好抬,沉且重,光凭蛮力想要抬起,没有十来个壮汉是万万做不到的,问题就在于这石门也容不下十来人站到跟前,除了石门自重,门底下与地面相接处还有道机扣。

  龙可羡右手贴在石板与地面的罅隙里,仔细地寻找那道机扣,左手承力,已经把石门抬起了一指甲盖儿的高度,她没有靠蛮力,气劲就在周身缓慢游走,额头逐渐渗出了汗。

  厉天不敢大喘气,随时准备着接力,阿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看过来了,侧头轻声向郁青吩咐了一句什么,只有蹲在角落的珀鲁在叽里咕噜地给她鼓劲儿。

  “咔哒。”

  极其细微的一道响,机括解了,龙可羡还没开口,厉天还没反应过来,阿勒迅速说了句:“抬。”

  龙可羡下意识地蓄力上抬,足足抬了一掌高,正在这时,眼角扎扎实实地挤进道条状阴影,阿勒从郁青手里捞起木条,往门板缝里一卡,郁青紧接着往木条下垫两块石头。

  “松手,龙可羡。”

  石门下沉的刹那被木条卡住,乌骨木密且硬,跟铁棍儿似的,卡进缝隙里就是一根撬棍。

  “抬。”

  厉天立刻率四人接力上抬,体格儿大的人踩着乌骨木另一端,两边一起使劲儿,便省了许多力气,龙可羡轻易地就滚进了门内,挂起悬珠,把石门拉到及腰的高度。

  顺当,爽利,配合无间。

  厉天抹着汗,双手都被磨得通红,高兴起来嘴上就不把门:“这就对了嘛,主子们吵什么嘴呢,此般默契走到哪里都没有敌手。”

  他虽然不知道二人为何吵嘴,但姑娘和公子就是吵吵嚷嚷过来的,那眼神里的雷电与火光,公子那不着痕迹的试探,姑娘那越生气越黏人的模样,他熟!

  “谁吵嘴?”龙可羡扭头过来。

  “我没吵。”阿勒淡声应。

  厉天立刻收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沾上点火星,烧得他魂都不剩。

  他把差事挨个分下去,探路的探路,守门的守门,而后蹲石门边,对一个劲儿想钻进来的珀鲁说:“小兄弟,别往里进了,里边危险,”厉天一把将他拉进来,摸摸钱袋,掏出两枚钱币,“现在还不能放你走,一会完事儿了带你买糖吃去啊,听话。”

  珀鲁一个字也听不懂,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只会表达抗拒,厉天愣了愣,觉得这模样有点儿眼熟,还没咂摸出味道来,珀鲁突然挣开他,环顾一圈四周,高兴地说了句,【猫,珀鲁的朋友。】

  郁青刚解开悬珠,把石门落下,闻言问:【你知道哪里有猫?】

  珀鲁连连点头:【珀鲁知道,珀鲁的朋友,猫。】

  郁青轻声说:【带我们去。】

  珀鲁却摇头:【不喜欢人。】

  郁青想了想:【我们只是远远地看,不靠近。】

  珀鲁把衣摆揪得凌乱,扭扭捏捏的,只摇头不说话。

  郁青还要怀柔相待,被阿勒打断了,他转着护腕,把袖箭推进冰冷的护腕底,说:【带路,否则我就拔光你脑袋上的花。】

  珀鲁震惊:【坏人。】

  阿勒笑容温和:【还不走,等着被拔毛吗?】

  珀鲁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天拔脚跟上,龙可羡悄悄地拽过阿勒:“你讲什么?我不懂。”

  阿勒往袖边落了一眼,无情地说:“想知道么?是我的人我才讲给她,不是我的人就听响吧。”

  龙可羡回过神来,立刻松手,很有骨气地撇开头:“我不要你讲了。”  “是要问郁青去?”阿勒冷笑,“你是他主子,他自然会告诉你。”

  这话讲的,就好像俩人吵嘴,龙可羡撑不住去搬了救兵似的,这多没面儿!龙可羡把身板挺直:“不问他,也不要问你。”

  “也成,”阿勒无可无不可,“到时候我们自说自的,龙可羡就在旁当个小哑炮,也怪清闲的。”

  龙可羡闷头往前走。

  外边雨声淅沥,潮气无孔不入,石门隔绝了雨水与光线,里边昏沉,只有壁挂的油灯晃出昏光。

  阿勒若有似无地牵着她的影子,忽然看见龙可羡肩头耸了耸,一道轻微的抽气声递过来。

  脚步顿了顿,不会吧?气哭了?不该吧?龙可羡哪那么容易哭?

  阿勒有些摸不准,从前他们是纯粹的兄妹情谊,如今二人……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多了这么一层关系,龙可羡娇气些,对他耍些脾气,也是很正常的事,他看那些话本子里,姑娘家掉颗泪都很有讲究的。

  “龙可羡,”阿勒轻轻拉住了她的袖摆,“把那丑东西给摘了,立刻讲给你。”

  龙可羡鼻子灵,石门一闭,便觉着鼻腔泛痒,正在低头吸鼻子,袖摆忽然被拽住,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清脆的一声响里,隐约地听到了什么“丑东西”……

  阿勒紧着摸出帕子,还没递出去,龙可羡就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砰”地捣了他一拳。

  ***

  石门连着昏暗的兽室,往外就是内廊,找到内廊门,再往外就能看到中部祭台,厉天追着珀鲁绕了一整圈都没有看到内廊门,喘着气说:“嘿,这小子不会忘路了吧?”

  珀鲁疑惑地把他望着:【珀鲁不懂。】

  郁青跟上来:【走了一整圈,没有找到你的朋友吗?】

  珀鲁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地揪着头发:【珀鲁找不到。】

  郁青半蹲下去,袖里滑出糖块:【你去过祭礼吗?它从哪里上祭台,这里没有通往祭台的门。】郁青往里扫了眼,问。

  【珀鲁破破烂烂,不可以进,猫偷偷出来玩。】珀鲁摇头,因为找不到门,难过得直掉眼泪。

  阿勒抬指,众人四散开来,他半蹲下去:【谟奇,你认不认识?】

  珀鲁抹掉泪,哭腔还在:【珀鲁认识。】

  阿勒把公私分得清清楚楚:【他有个妹妹,还有个师傅,你认得他师傅吗?】

  珀鲁蓦地抖了抖,鼻涕花儿都冒出来了,他摇着头不肯回答,眼前忽然晃出来颗脑袋,龙可羡把头凑过去,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串话。

  没人听得懂。

  直到左左右右的人都迷茫地看过来,龙可羡这才满意,拍拍裙摆站起来,胸有成竹地指向东面第三块石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