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多娇 第80章

作者:蜀国十三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玄幻仙侠

  谢昶将人抱下马车,“时间宽裕,今日就不赶路了,用完午膳,我们去朝苑走一走,晚间就在此留宿。”

  阿朝总算从方才马车内的尴尬氛围中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对着乡野间新鲜的空气深深地吐纳。

  还真是游山玩水啊,行半日休半日,如此一来何年何月才能到南浔呢。

  不过连谢阁老都不急,她自然更是不急。

  佃户见到东家过来,赶忙到门外相迎,“郎君和夫人快往里边请!”

  上回来时,他们还是兄妹,阿朝被这佃户一口一句夫人叫得满脸羞红,那时如何能想到,几个月后她果真成了他的妻子。

  被牵着的掌心隐隐发汗,谢昶带她去净了手,“你心心念念的土鸭汤,今日多用一些。”

  阿朝点点头,看到满满一桌的菜,体内的馋虫全被勾了出来,尤其农家熏制的腊肉同春末翠绿的蒌蒿一起炒,馋得人垂涎三尺。

  谢昶替她盛了碗汤,阿朝喝了一口,浑身舒畅,又夹只春卷咬了一口,没想到竟然是江南才能吃到的芥菜馅。

  盛京的春卷多是甜口,馅料以豆沙为主,算是甜点,阿朝虽然也爱吃,但还是更喜欢南方芥菜肉馅的春卷。

  佃户见她喜欢,含笑解释道:“郎君说夫人是南方人,爱吃咸口,恰好春日的芥菜新鲜脆嫩,夫人喜欢就多吃一些,锅里还在炸,多着呢。”

  阿朝连声道谢,说话的功夫已经吃了两个,正想给谢昶也夹一只,忽然想起来,他从前似乎是不吃春卷的,至于原因……

  小时候阿娘逢年过节也时常炸春卷,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喉咙受过伤,吃不了太脆太硬的食物,总之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别人也尝尝,想起那时哥哥细嚼慢咽许久才吃完一只完整的春卷,阿朝不由得鼻子一酸,闷头喝了几口汤,将眼里的泪意掩下去了。

  他并不重口腹之欲,阿朝也从没看出他在膳食上的喜好,什么都吃一点,却也不会多吃,活得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午膳后在田间散步,阿朝趁此机会打算逼问他一把,朝菜地里一一指过去:“你喜欢吃韭菜吗?”

  春初新韭与秋末晚菘是蔬菜中的双绝,谢昶却皱了皱眉,“谈不上喜欢。”

  “那萝卜呢?”

  “一般。”

  “水芹?”

  “也一般。”

  ……

  阿朝一通问下来,听得最多的就是“一般”两字,她又琢磨了个问法:“芥菜,萝卜里头,必须选一样呢?”

  谢昶沉默片刻:“芥菜吧。”

  阿朝总算听到有效的答案,露出满意的笑容,又继续问道:“那芥菜和水芹呢?”

  谢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芥菜。”

  “芥菜和蒌蒿呢?”

  “……芥菜。”

  “芥菜和香椿呢?”

  “还是芥菜。”

  “芥菜和笋?”

  谢昶这次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道:“阿朝,你到底想问什么?”

  阿朝笑得双眼弯弯,“没事,我已经问完了!”

  芥菜和笋之间能纠结这么久,那一定是都爱吃啦。

  小姑娘笑起来梨涡浅浅,很能感染人,谢昶忽然有些意识到,她应该是在打听他的喜好。

  可他这个人的确很难有喜好,心一旦被什么填满,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也分不出一点空隙来培养嗜好。

  他的世界里,前半生是仇恨和她,后半生就只有她。

  旁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78章 番外二 ◇

  ◎甜宠日常◎

  阿朝这些年虽身在南直隶, 却一直困在囹圄之中,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谢昶知道她喜欢什么, 会在惠风和畅的日子与她同乘一骑, 烟雨蒙蒙的时候则转坐客船, 看两岸湖光山色,采莼菜、剔刀鱼,途径她总想去一次的姑苏, 灯火街市,笙歌驿楼, 寒山寺外悠悠荡荡,听一夜的钟声,枕漫天星河入眠。

  行行走走, 一路上梅子青了又落,江南槐柳成荫、荷叶满塘,到南浔时已是季夏。

  阿朝从码头下船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南浔小镇舒适热闹的景象,河道纵横,白墙青瓦傍河而居,近午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追逐玩闹的孩童口中是久违的乡音。

  南浔虽是湖州重镇,辑里丝、湖笔远近闻名, 来来往往也有腰缠万贯的富商, 可像谢昶这般气势沉稳、风姿卓荦之人却实属少见, 他从船舱内出来, 踏上甲板, 立刻吸引了沿河两岸姑娘婶子们的注意。

  小镇世情简单, 对于外来的客人充满好奇,这顶顶的贵气,很难将其与那些满身铜臭的蚕丝商人、员外乡绅挂钩,可他们却又从未听说谁家的公子富贵还乡,若说是高官,这人又太过年轻。

  众人不约而同地翘首望来,本以为这位公子已经是通身的气派,可等到那着天水碧杭绸罗裙的姑娘从船舱内出来,岸边人眸光几乎凝滞了一瞬。

  “这姑娘莫不是仙子下凡?”

  岸边做灯笼的小伙呆呆望着码头,被自家老娘额头一个弹指方才回神。

  “没见过漂亮姑……”还未说完,瞥见不远处那道弱柳扶风的身影,再一瞧她身旁那名长身玉立的清贵男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二人是从外地来的吧,看这派头倒不像是做生意的。”

  旁边一位荆钗布裙的高挑妇人从灯笼铺门前路过,“虎子娘也在瞧他们呐,方才我听见那姑娘同船夫说了两句话,居然就是咱们这的口音!只是隔着幕篱没瞧见脸,但肯定是个美人。”

  “咱们这的口音?”虎子娘在南浔几十年,哪里见过这样的贵人?

  可那男子……偏偏确有几分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阿朝戴着幕篱,跟在谢昶身边慢慢移步:“哥哥,我们今日住在哪里?”

  谢昶偏头看她一眼,发现小丫头双手握在腰腹前,手里攥着帕子,语调中还能听出几分紧张。

  他吁了口气,伸手将她的手牵过来,“回南浔,自然是住在家里。”

  盛夏日头毒辣,阿朝的手心冷热交替,黏腻的细汗闷在掌心,心里像塌陷一块,怎么都填不完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有家吗?

  阿朝指尖在他掌中蜷了下,想要缩回去,却被男人加深力道握住了,她有些不自在,即便隔着幕篱,也能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知道那些目光并不掺杂恶意。

  “哥哥,旁人都看着呢。”阿朝咬咬唇,声若蚊呐。

  也许是一种近乡情怯,也许是因昔日兄妹结为夫妻,更多的是一种藏在心底的卑怯。

  一路走来,路边不少人都好奇他们从何而来,显然镇上的年轻人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离家的那年她才六岁,女大十八变,十年过去,她与从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哥哥这张脸倒是变化不大,只是从沉默寡言的少年一跃成为权倾天下的首辅,身形与气势都与从前截然不同,莫说旁人十年未见,即便她与哥哥重逢时未曾失忆,也未必能将他一眼认出。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与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对视,更不敢去辨认这些目光的来源中,有哪些久违的面孔——她这些年经历不太好,怕举手投足间被人瞧出勾栏瓦舍的影子,也怕那些看着她与哥哥长大的叔伯婶子们看到他们结为夫妻,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一行人停在谢宅门前,身后的议论声也随即密集起来。

  “谢家的宅子就是他们买下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家……”

  “谢家出事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谢神医一家死得冤枉,如今官府不都重建祠堂和书院了嘛,可不兴拿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呐。”

  “我听人说,那姑娘会说南浔话,像是本地人啊。”

  “入乡随俗,提前学几句方言能说明什么?况且这二人身边还带着丫鬟侍卫,那侍卫可都带着刀呢!县太爷也未必有这样的排场,想来是官家贵人出来游玩的,咱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可你不觉得,她那夫君也有些眼熟吗?”

  ……

  谢家医馆的牌匾被摘去,前院的布置却仍在,意料之中的安静。

  爹爹医术高明,从前每日都要与各种病患打交道,忙里忙外脚不离地,曾经浓郁的草药味和嘈杂的人声仿佛已经摆脱六道轮回,成为上辈子的事情了。

  阿朝踏进门内,满院白兰花的香气散入鼻端,摘下幕篱,入眼是一座再熟悉不过的院落,陈旧的廊庑漏窗雕刻着海棠图案,东南角有一方太湖石,池面上漂浮着几朵蓝紫色的睡莲,西面整面墙边栽满翠竹,院内种有两棵高大的冬青树,东边的树下,是哥哥时常看书写字的石桌石凳,雅致,干净。

  阿朝看着自己长大的地方,不禁眼眶一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谢家老宅依旧还是从前生机勃勃的模样,哥哥说的带她回家,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曾经的家,一砖一瓦都没有任何改变。

  宿郦跟在身后,看出她的疑惑,笑道:“大人替谢家昭雪之后,就将谢宅从官府手里要回来了,这些年坚持请人修缮打理,一草一木都同从前一样,大人说了,夫人迟早会回家。好在这宅子一直无人买下,否则又得旁生枝节……”

  宿郦收到自家大人一道凉凉的目光,当即噤了声。

  他不说,阿朝也知道,谢家满门获罪,留下的宅子充公处理,由官府另行出售,谢宅位置极佳,却无人问津,只怕在旁人眼中早已是凶宅。

  指尖忽然落下一道温热力量,阿朝颤颤抬起头,对上那道平和深润的眼眸。

  谢昶握住她的手,“这几个月跋山涉水,舟车劳顿,今日就早些安置吧,或者你想在院里院外走一走也可,这两天休息好了,后日一早我带你去宗祠。”

  阿朝点点头,沉默了片刻还是道:“谢谢哥哥。”

  上一回她在南浔的谢宅唤他哥哥,已经是十年前了,谢昶心中有种久违的温暖,没有刻意纠正她的称呼,只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些事处理,你先去休息。”

  两人相视对方,都没有先移步的意思,阿朝笑了笑:“哥哥你快去吧,我看着你走。”

  谢昶没再执着,旋即点头。

  男人昂藏清举的身影穿过回廊,直到那身宽大玄袍消失在视野尽头,阿朝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爷爷办书院,爹爹开医馆,谢家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可他们终究只是平民百姓,当权者随口一声令下,都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祖祖辈辈的基业毁于一旦。

  倘若谢家只剩下她一个孤女,阿朝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连活下去都艰难,遑论替家人伸冤理枉。

  他为他们家,做得太多了。

  崖香见她触景生情,赶忙拿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夫人莫哭,先进屋子吧。”

  穿过大片芭蕉的天井,阿朝的屋子位于最西边的位置,与谢敬安的寝屋相邻,隔着花厅,则是谢昶少时的住处。

  屋内陈设如旧,阿朝静静扫视许久,指尖抚过长方桌角的划痕,想起幼时自己的恶作剧,又不禁鼻头一酸。

  崖香打了水端进来,先伺候阿朝净了脸,“奴婢方才路过厨房,那头已经忙活起来了,水也在烧,一会就能伺候夫人沐浴。大人还真是周到,早早请了厨子和仆妇,院子里干干净净,不用咱们从头清扫除尘,夫人回来就能舒舒服服地住下。”

  阿朝将手掌浸在铜盆里,忽然发现手背都长出了浅浅的小窝,赶忙对着铜盆水照了照脸,“崖香,我近日可是胖了?”

  盈夏搬着行李从外头进来,笑着打趣道:“夫人哪里胖,是肉都去了该去的地方了!”

  阿朝脸一热:“说什么呢。”

  连崖香都捂着唇笑,见她羞恼,赶忙找补道:“夫人是身子康健,得亏这一路上大人照顾得好,连水土不服的症状都没再出现过,不像前年进京的那一回,病得都快脱相了。如今这般,才是真正的漂亮。”

  阿朝赧然红了脸,旁人舟车劳顿总会清减一些,她倒好,一日三餐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养得愈发滋润。

  盈夏放下箱笼,才打算整理一番,看到床铺时却不由迟疑片刻,“夫人与大人今晚就歇在此处?这床……怕是不够两人睡的。”

  阿朝转头看向自己幼时的小床,那还是她六岁之前睡的床,比寻常的床铺小些、轻些,她一个人倒是能勉强安置,多一个人就太过拥挤了,何况谢昶人高马大,自己的小床还不够他伸腿的,他在那上面……又毫不收敛,谢府都报废几张金丝楠木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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