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咪子
加斯图斯就更不在乎了，令他伤心的从来不是无关人士的威胁，更不会是流言。
奥黛塔就近找了间卧室，她的眼神才刚刚飘到房间门口，侍女们就赶紧行动起来了，拉窗帘、铺床、在地毯下铺上干薰衣草。
公主不喜欢睡觉时有太亮的光线，房间里唯一留下的蜂蜡蜡烛被加斯图斯持在手中。
重新沐浴后的奥黛塔躺进松软的被子里，刚才被加斯图斯折腾得太厉害，浑身都像散架了再重新组装过，她累得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但兴奋过度的神经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加斯图斯，她让侍女把他叫到床边，冷冷说：“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然后用更冷的眼神瞪他一眼，只有一个眼神，然后马上轻飘飘地移开，“算了，你肯定不会讲。”
如果她一直看着加斯图斯，会发现他的神色有点古怪。
其实他会讲故事，在为期三个月的“骑士培训”里，达伦逼他背下了很多公主喜欢的故事。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故事都是达伦告诉他的，加斯图斯就不想讲了。
不想讲睡前故事，加斯图斯更不想让奥黛塔失望。
他能感觉到奥黛塔今晚的情绪不太对劲，虽然她平时也是喜怒无常令人捉摸不透，今夜还是过度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和明天要见她的父亲有关。
他要哄奥黛塔入眠。
加斯图斯思忖片刻，“请您允许我为您唱一支歌。”
“你会唱歌？！”奥黛塔感到不可思议，震惊到都坐了起来。
很多骑士都精通音乐和诗歌，那是由强大的财富堆积起来的能力，有知识的人能够具有更盛大的声望。
地下城的建筑匠连食物都不怎么提供给加斯图斯，更不可能教他唱歌了。
奥黛塔想了想，毕竟加斯图斯说话时的声音很好听，声线的优异是有目共睹的，最多歌唱技巧欠缺了一点，应该也难听不到哪里去吧。
“你唱吧。”
奥黛塔说，并且不忘冷冷地威胁他，“你要是唱得跟铁匠的风箱一样难听，我就叫人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加斯图斯握着烛台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地毯上，平视看着她，慢慢张开了双唇。
奥黛塔不报什么期望地闭上眼聆听。
没有歌词，只是简单的哼唱，很难想象他像野兽一样异样高大的身体居然会发出如此温柔的歌声，每一个音符都变成具有实质的轻柔海浪。
千篇一律的黑暗夜晚忽然有了形状，奥黛塔踩在浪花上，躺进海洋里，温暖的海水荡起薄纱，缓缓包裹住她的心脏，海鸥从阳光照下的方向飞过，小小的鱼群调皮地咬着她的手指。
当奥黛塔清醒过来时，一首歌已经结束了，暗夜中唯一的亮光在眼前温暖地闪烁着，加斯图斯正在低头看着她。
奥黛塔觉得大概是烛火的映衬，让普普通通的臣服视线都变得有些深情，看上去竟然有些情谊存在。
奥黛塔感觉到潮湿，她的眼睛、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行晶亮的泪水，还是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摔落时她才意识到的。
“这是什么歌？”她问。
“我不知道。”加斯图斯老实承认道，“是刚才即兴编的。”
奥黛塔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你竟敢用随口现编的东西敷衍我！”
一秒之后，她又回味无穷地眨了眨眼睛，“我命令你，明天必须教会王宫里的恋歌诗人，让他们填上诗节，优美的旋律不应该被埋没。”
“好。”加斯图斯答应下来。
虽然只是即兴，简单的旋律复刻也难不倒他，音乐对于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跟呼吸和喝水一样容易，不需要额外学习和锻炼，就像他体内像海水一样永远不会耗竭的巨大能量。
这首歌打消了奥黛塔等他唱完就赶他出去的想法。
“今晚你在床边为我守夜，不许睡着。”奥黛塔闭着眼睛，掀开被子的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只够坐下不够躺下的小小角落，“你坐在这里，不要说话，也不许碰我，我要睡了。”
蜡烛羸弱的光被吹熄。
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奥黛塔知道他在身边了。
刚才激烈的运动让双方都出了汗，加斯图斯没有来得及沐浴，他原本的气息并不重，房间里还布置了很多带有香气的东西，可是还是让奥黛塔在众多香味中捕捉到了一股来自海洋的风。
夜晚终于静下来了。
好像，有点，太过于安静了。
被奥黛塔遗忘了大半个夜晚的焦虑在寂静中卷土重来。
奥黛塔烦躁地翻了个身，面对加斯图斯的方向，看着模糊的巨大轮廓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一点间隙，加斯图斯立刻回应了她：“没有。”
被重视的感觉让奥黛塔感到很满意，她从他身上感觉到让心情平静的能量，但又不想让他发现，于是往他那边不动声色地靠了靠，“我睡不着，你说点什么。”
“您想听什么？”加斯图斯低声问道。
低沉的嗓音像流水淌过，奥黛塔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个长到令奥黛塔耐心尽失的停顿之后，加斯图斯叹了一声气，“我说的您未必想听。”
“哎呀你烦不烦！”奥黛塔拿起手边的枕头朝着黑影砸了过去，“你到底说不说！”
除了枕头砸中目标时的一声闷声，奥黛塔没有听到呼痛或是求饶，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好像他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那我睡觉了！”公主没有耐性等待太久，她重重躺好，沉闷的“咚”的一声。
加斯图斯终于开口：“……达伦说，他将会成为您的王夫。”
奥黛塔对达伦很失望。
原本就有一点失望了，现在更加失望。
这个达伦，怎么话这么多！以前的达伦并不是这样的啊，一个总是妒忌的男人，怎么能做好合格的王夫呢？
“让达伦做王夫是来自我父亲的旨意。”这个问题让奥黛塔再度想起了讨人厌的父亲，“他没有明说，但他把达伦放在我身边，我明白他的意思。达伦以前有战神的称号，背后还有整个坎贝尔家族，他是王夫最合适的人选。”
加斯图斯没有说话。
“喂。”奥黛塔好像明白来什么，把自己脑袋下面的枕头也抽出来朝他砸了过去，“你不会在吃醋吧？”
奥黛塔莫名其妙，他凭什么吃醋？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她买回来的野蛮人，还吃醋？他根本就不——
“我不配。”
加斯图斯说。
奥黛塔从来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应该说，她根本不需要共情这种能力，她习惯性将自己的喜好放置于其他所有人的情绪之上，所以根本不屑于共情。
这一刻，或许是夜晚的宁静扰乱了她的心情，她竟然听出了加斯图斯平静语调下的惨淡悲伤。
然后，更奇怪的，她竟然也有点感到难过。
为他难过。
她叹了口气，第一次没有以公主的身份强行终止自己不喜欢的话题，“如果将来我当上女王，就必须要有王夫，不是达伦，也会是其他人。”
“……我知道。”加斯图斯说。
她的红发散成了一朵美丽的花朵，其中一些随着她的动作在他的大腿上铺开。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可以给你一些特权。”
奥黛塔大方地说完，就陷入了沉思，加斯图斯没有庞大的家族背景，看上去对政治经济也不算太敏锐，要安置起来稍微有一点棘手……
思前想后，奥黛塔灵光一闪，“对了，等我的长子出生，我就任命你为管家先生，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不想k动画送的好多好多好多雷雷！
谢谢我家有个田宝宝、清蒸玉米烙、小桥流水、西西月、未迟投喂的液液！
第43章
◎梦境◎
在无法轻易跨越阶级的大前提下, 管家绝对是令大多数平民羡慕的角色，几乎每一个仆人，以及为领主工作的农奴, 都需要时不时拿东西贿赂管家。
普通领主家的管家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是女王家的管家。如果由女王钦点加斯图斯抚养长子, 全王国的王公大臣都会拼命亲近拉拢他, 只要奥黛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一定是一份富得流油的工作。
加斯图斯低下头，闻到她的头发散发出的缤纷香气, 美好，但他不会伸出手触碰。
“如果您希望的话。”他看见的是一条没有终点的歧途。
奥黛塔的耐性今天超常发挥了一次，她竟然没有因为允诺的赏赐没有得到感恩戴德的回馈而震怒。
怎么回事, 连管家之位都不能令他满意吗？
难道他奢望的是官方王室情夫的职位？
那应该不太可行，因为加斯图斯实在太沉默寡言, 不适合代她进行外交。
奥黛塔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发现她选择的方向似乎错了，金钱和爵位好像对加斯图斯并没有太多吸引力。
那他在意什么呢？
奥黛塔想来想去, 唯一想到的, 会令加斯图斯在意的, 好像只有她。
她灵机一动：“这样吧, 我生下的第一个男孩，也起一个J开头的名字, Jameson, 或者Jarrett, 让所有人都叫他J, 好不好？”
如果新生儿的父母想要纪念某个人, 或是家族中有某位亲人比较有名, 就会以那个人的名字为新生儿命名，王室中常见某某二世、某某三世就是这么来的。
这是奥黛塔能许诺出的最大让步了。
加斯图斯更加沉默，沉默混迹在漆黑一片的夜里，连周围的空气都变的稀薄起来。
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奥黛塔太累太困，一不小心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床上所有的枕头都被她刚才用来扔加斯图斯了，现在脖子悬空不舒服，她蹭来蹭去，强行把加斯图斯的大腿当成了枕头。
加斯图斯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奥黛塔的睡颜，他的眼神永远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轻浮，沉闷得甚至有些无趣。
“您会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他向奥黛塔承诺道。
即便她没有听见，即便是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
奥黛塔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清晨被侍女唤醒时，奥黛塔依稀只记得她好像迷迷糊糊的找不到枕头，非要枕在加斯图斯的大腿上，还一直絮絮叨叨地不断抱怨他的肌肉太硬睡得她很难受。
……难怪一觉醒来，脖子很不舒服。
奥黛塔在侍女的服侍下下了床，一边前后左右转动着发僵的脖子，四周看了看，随口问道：“加斯图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