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不养闲人,咸鱼可以 第14章

作者:沈中鱼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异闻传说 玄幻仙侠

  司吉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眼睛红肿地走了进来,她像是刚哭过一场,眼眶仍然带着微红色,连耳垂和细弱的脖颈也透着淡淡的红意。

  “老大老大,”王慎春殷勤地上前,“你的包子,还热着呢。”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司吉月心不在焉地拒绝了。

  她把令牌放到柜台上,等着天药房的弟子来取令牌。

  钱林唐主动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拿起司吉月的令牌,一边登记一边问:“老大,你要取什么丹药啊?”

  “结丹用的。”司吉月抬着脑袋想了想,师兄还真没说要拿哪一种,她也不知道丹药的具体名字,“……随便拿一种吧。”

  她的声音恹恹的,裴倨的修为比上次见面时提升得更快了。司吉月原本是想向他炫耀一下自己快要步入金丹期,一亮修为却发现他已经结丹成功了。

  被人甩在身后的滋味不好受,司吉月从心底里讨厌这种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而且——司吉月抬起眼,想起裴倨眼下一层层的阴翳,看来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过得也不是很顺遂。

  裴倨对她展露出的那个笑,算不上轻松,但是所有的痛苦都被他故意掩盖起来,没有展示出来给司吉月看。

  于情于理,见他这样,司吉月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裴倨过得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他过得不好,那是他活该,是他自己选的……可是司吉月低下头,感觉自己被难以言明的酸涩感堵得情绪低落。她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心脏在胸膛里一下一下缓慢跳动的感觉。

  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零碎的刘海湿润地贴在额前。夏天的末声已经过去了,太阳比从前落山刚早,深夜里结束课程后走在回舟锡山的路上,司吉月总是在一座山头上闻到陌生的树木味道,带着寒气的风灌进胸膛,鼻子泛痛。

  以往每次孤身一人走在那条路上,司吉月就会想起裴倨。彼此见不到时,她想着要让他刮目相看,真到见面了,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次依旧如此,裴倨又是没有把话说清楚,转而就急匆匆离开。

  司吉月想起裴倨时,想起的除了他转身离开时的绝情,还有过去在碎叶城一起度过的数不清的日夜,啰啰嗦嗦的废话,不知道被什么填满的每一天,这么多年一起练剑的一个个清晨,还有裴倨那张汗水浸湿的、熟悉的脸。

  司吉月忍不住用力眨了下眼睛,眼睛里若有若无的异物感让她不舒服。

  她耳边响起嘈杂的惊叹和奉承声:“老大,你已经要结丹了吗?”

  “快了。”司吉月视线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柜子上,语气麻木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天药房里有很多年轻女修,相比其他的师门和机构,天药房里会有更多的水木两系修士,不知道是被灵力种类影响还是本身性格因素,天药房的修士往往会更温柔一些,不论男女都易出美人。

  每日来来往往的修士就算没病,也喜欢在天药房多坐一会儿。

  一个看上去顶多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修听见“捌玖拾”三人的议论声以后,有点好奇地朝司吉月看过来,她虽然是清冷不易近人的长相,偏偏那双眼睛却又明亮而灵动,女修动作优雅地将碎发挽到耳后,对司吉月温柔地笑道:“这位道友方便的话,能不能告知一下你的年纪?”

  司吉月被美人的笑容晃花了眼,她愣愣地点点头,过了三四秒才慢慢反应过来,然后说:“我……我十六岁了。”

  清冷女修笑容更大了几分,“年纪真的这么小呀?”

  孙智云向司吉月靠过来,行动间一阵香风柔软地袭面而来。她捏了捏司吉月柔软的脸,随即又忍不住向她靠近一些,把人搂进怀里揉了揉。

  司吉月全身僵硬,像根木头一样被她搂进怀里。

  孙智云的怀抱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不像裴倨一样坚硬炙热,反而是柔软温热的。这是一个来自女性的、温柔至极的拥抱。

  怎么说呢……?司吉月想着,这确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除了裴倨,裴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拥抱她了,他们连碰都不想碰她。

  因为四大陆一直都有触碰到月族就会倒霉的传言。

  可是裴倨怎么就敢呢,司吉月放空了脑袋想,他不害怕被诅咒吗?她想到这儿的时候,难免又想起裴倨的眼睛,想起那短暂的被拥抱的一时片刻。

  她和裴倨,说不清是谁拖累了谁。裴倨在裴家也是个很尴尬的位置,他作为小辈里年龄最大的孩子,本来应该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长大,可是裴家父母却在他还不会走路说话的年纪就去世了。

  大房日渐衰败,二房把控着裴家上上下下,裴家老爷子又是个懒得管事的。于是裴倨明明是住在自己家里,活得却像是寄人篱下一样。

  即使如此,裴倨依旧算不上什么听话的好孩子。

  知道司吉月能够感受到灵气以后,为了把她跟裴家牢牢联系在一起,裴家就给裴倨和司吉月定了场娃娃亲,显然并不在乎裴倨的死活。

  裴家人表面上虚虚捧着司吉月,背后又对她冷眼嘲讽,乱嚼舌根,裴倨于是带着司吉月用石头砸他们窗户,往往听着房间里的尖叫和咒骂声,他就放声大笑。

  在司吉月眼中,裴倨从前不是现在这样阴沉、浑身围绕着死气的人,他是耀眼的、张扬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裴倨比司吉月大三岁,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着自己和司吉月长大,从小给司吉月灌输的都是他自己处事做人的观念:

  “小月儿,别人打你怎么办?”

  “打回去!”

  “那没人爱你怎么办……?”

  司吉月拿着根笔直的树枝当做剑,挥来挥去,嘟嘟囔囔地说:“哼,我才不稀罕他们可怜的爱!”

  “没关系……我会爱你。”十岁的裴倨已经很高了,漆黑的头发扎成高马尾束在脑后,他咧着嘴对司吉月笑,“小月儿,你才不是没人爱的孩子。”

  “嗯……我也会爱你的,”司吉月乌黑的眼瞳里倒映着裴倨的影子,她对他认真地说,“会一直一直,好好抓住你!”

  于是这两个/人嫌狗不待见的烦人精、永远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小累赘,就这么成了对方人生中牵扯不清的一部分。

  始终逗留在司吉月眼眶里的那滴泪迟钝地流淌下来,她想,真是完蛋了,自己完蛋了,裴倨也完蛋了。

  他早舍弃的他自己,早就深深地扎根进司吉月身体里,经历了风风雪雪,永远地,与她站立在一起。

第20章 监护人

  司吉月那颗眼泪掉下来以后,就好像刹不住一样开始掉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哭泣的阀门一经打开,就不是那么好收回去的了。

  钱林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地对抱着她的孙智云说:“师……师尊,你好像把她抱哭了……”

  “胡说八道!”孙智云对自己弟子暴怒,“还没有人在为师怀里能哭出来……”

  她转过司吉月身子一看,话说到一半就说不出口了,因为这孩子真的在掉金豆豆。

  “小可怜……”孙智云给小孩擦擦眼泪,“遇到什么事了?跟姨姨说说。”

  钱林唐又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师尊……她辈分好像比你大……”

  “闭嘴!”孙智云的清冷不见踪影,朝没有眼力见的弟子咆哮道:“为师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好吧……”钱林唐面对暴躁的师尊,弱弱地答应下来。

  司吉月自顾自地掉了会儿眼泪,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了,哭够了就抬起袖子一抹,把眼泪胡乱擦下去。

  恰好这时候有受伤的修士进来,孙智云需要去给病人提供治疗,取丹药的事最终还是落在了钱林唐身上。他从架子上取下一瓶莹白色的丹药,递给司吉月。

  “老大,一共是一千灵石。”钱林唐搓搓手,对司吉月微笑着说道。

  司吉月没说话,拿出一颗丹药尝了一口,大概是有点好吃,因为钱林唐看到她默默地把丹药放进了乾坤袋里。

  “……我们也支持用宗门贡献点支付的,老大。”钱林唐见司吉月没有反应,于是又提醒了一遍。

  司吉月没说话。

  “老大,”钱林唐的笑容逐渐艰难了起来,莫名透出一股心酸的感觉,“你会付钱的对吧?”

  司吉月似乎有点心虚,瞅他一眼,不说话……然后又瞅他一眼。

  “知道了。”钱林唐逐渐心累,自觉地拿起司吉月的令牌记账,心里暗骂这些又穷又抠的死剑修,偏偏打又打不过……

  司吉月赊账以后,就带着哭得乱七八糟的一张小花脸转身离开了。

  赵建元和王慎春吃着火烤包子吃得不亦乐乎,刚刚一堆肉包子马上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你们居然就只给我留一个?!”钱林唐回过神来,愤怒地朝两人咆哮,刚想过去抢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就被自己师父抢先一步。

  孙智云吃相很优雅地咬了口包子,随即眼睛微微瞪大,看了眼肉包子有点惊讶地说:“居然还是用食谷鹿做的。”

  钱林唐不舍的视线定在孙智云手中的包子上,“师尊,食谷鹿是什么?”

  “就是一种吃五谷花长大的动物,不过这玩意儿比五谷花还娇贵,”孙智云无视弟子渴望的目光,几口把包子吃没了,“比那瓶凝金丹值钱多了。”

  “改天记得给人家回礼。”孙智云拿起烟杆敲了敲小徒弟脑袋。

  钱林唐敢怒不敢言——自己可是一个包子都没吃到啊!

  王慎春和赵建元在钱林唐愤怒的目光注视下,讪笑着把视线转开了。

  ***

  司吉月一路御剑回了舟锡山,连晚上剩下的课都没有上。

  她在半山腰的时候从剑上跳下来,拎着剑继续往上跑,这两个月来天天在山顶砍竹子,体力变好了很多。雾气从四周的空气里四面八方涌进来,让整个舟锡山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

  司吉月在这一刻,虽然能感受到阴晴冷暖,却依旧收不回散乱嘈杂的思绪。

  她一直在跑,迈开腿不顾一切地往山上奔跑,像是希望以此甩开脑海中的一切。司吉月一直跑到亮着盈盈灯火的小院门前,在柴火堆出的门前呼哧呼哧大喘着气,她站了好半天,然后才犹犹豫豫地推开门走进去。

  小院里灯火通明,师父揣着手在烤火,大师兄已经出门了,往常懒洋洋的二师兄今天看起来格外正经,院子最中央,还站着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

  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是沈灼洲,他刚笑呵呵对小徒弟抬起手,就发现司吉月脸色好像不太对。于是沈灼洲很快蹙起眉头,他站起来,向司吉月这边走过来,弯腰俯下身,温柔地问她:“徒儿啊,你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司吉月的眼泪就又开了闸。她这一整天,都因为裴倨而莫名感到难过。

  裴倨在那短短一段路上只对她回了一次头,就是这一回眸,让司吉月的心缩了一下,她被失落感塞满了胸膛,那种感觉就仿佛,司吉月亲眼看着裴倨走向了什么不可改变的宿命一样。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司吉月想对师父说些什么,张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司吉月只是一边胡乱抹去眼泪,一边口齿不清地指着陌生男人问:“师父,这个……这个是谁啊?”

  沈灼洲掏出帕子给小徒弟擦擦小花脸,梁茂尘在旁边幸灾乐祸,笑声嚣张得快要有实形,他一边拍着垄钰城的后背,一边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师弟……哈哈哈你看看你,把小师妹都吓哭了哈哈哈哈哈……”

  垄钰城于是紧张地转过身来,司吉月又被他吓了一跳,因为垄钰城实在太高了,甚至比二师兄还高出一个头,加上他脸上那副严阵以待的神情,在小院里惶惶的灯光照射下,恍惚间简直像什么恶鬼一样。

  垄钰城又高又壮,胳膊比司吉月大腿还粗,往那里一站就像座小山。司吉月吸吸鼻子,感觉三师兄看上去手里人命不少,比大师兄还吓人。

  司吉月使劲仰着头,依旧看不清垄钰城的脸,她连哭都忘了,一脸愁容地瞅瞅他,抬起头用视线询问师父:这个就是三师兄?

  沈灼洲笑眯眯地点点头,揉揉司吉月的脑袋,陪她走进小院。然后沈灼洲踮起脚尖,艰难地拍了拍三徒弟的肩膀,向他介绍到:“钰城,这个就是你小师妹。”

  司吉月走近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到三师兄的脸了,她整个人不到垄钰城胸膛,抬头只能看到他坚硬清晰的下颚线。

  “师妹好。”垄钰城的声音绷得很紧,低沉的音色也因此给人的压迫感更重。

  司吉月瞅瞅他,闷闷地说:“你好!”

  垄钰城人虽然长得高大,但是心思细腻,他手足无措一会儿之后就反应过来,蹲下来跟司吉月面对着面,朝小师妹露出了一个尽力表现和善的表情。

  看上去依旧像是会吃小孩一样。

  司吉月的表情于是更严肃了,她抬头看了眼温润清俊的沈灼洲,又看了眼垄钰城,心想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垄钰城才是师父呢。

  她走进来以后,梁茂尘也发现不对劲了,看着司吉月哭红的双眼,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渐渐收起来,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问:“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司吉月摇摇头否认。

  梁茂尘不信,扳过她的脑袋又仔细看了看,然后肯定地说:“打架打输了是吧?”

  “?”司吉月有点恼羞成怒了,大声道:“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实话。”梁茂尘脸色也郑重起来,“让我看一眼你的脸……都肿了!”

  “我……其实我是胖了……”司吉月握紧了拳头,不太好意思地小声承认事实,在舟锡山上这段日子里吃喝不断,她确实胖了一些。

  “被人欺负了就得及时和监护人说,你知不知道?”梁茂尘说着说着在原地走来走去,自己倒是越来越上火,“气死我了,到底是谁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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