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4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玄幻仙侠

  “哦?”坤仪挑眉,“你的意思,我还是翻墙过来比较合适?”

  “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悦地眯眼,“臣请殿下为自己的名节着想。”

  轻笑一声,坤仪推了碗筷倚在桌沿上,满眼轻蔑:“名节这东西,我向来是不在意的,人活着是为自己快活,又不是为了成一块完美的碑。”

  顿了顿,她挑眉:“倒是侯爷,若是担心名声有损,那我也愿意会为今日之事负责。”

  负责。

  聂衍只觉荒谬,语气稍冷:“殿下若当真是个负责之人,又何以对蔺探花的变故不闻不问?”

  这话头转得太快,坤仪一时噎住,抬袖呛咳起来。

  “蔺,蔺探花与本宫有何干系,本宫为何要问他。”

  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聂衍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太过摄人,又带着一股奇怪的威压,看得坤仪心里发毛。

  “侯爷可知,今上曾经下过一道旨意,我明珠台可以不接受任何审司的查问。”她避开他的目光,下巴微抬,“换句话说,本宫是不受罪之身,别说你上清司,就算是刑部最顽固的那几个老头子一起来,也拿我没辙。”

  聂衍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坤仪皱眉,想发怒,瞥一眼他的脸,又消了气,最后只得哼哼唧唧地拢紧身上黑纱:“行了,不知道你哪儿查出来的,本宫确实认识蔺远才,但他变成妖怪可不是本宫害的。”

  “殿下在宫宴前见过他。”

  “嗯哼。”她老大不乐意,“你还当真要审我。”

  “在下只是好奇。”聂衍垂眼,“想知道宫宴上的妖怪到底是外头来冒充的,还是就是蔺探花本人。”

  眼神微动,坤仪又笑了,拢着黑纱欺近他,眼里尽是狡黠:“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答案。”

  又在打坏主意。

  瞥见她晶亮的凤眼,聂衍有不好的预感,摇头想拒绝,这人却耷拉了眉:“一件小事而已,不会太为难你,而且,你定然也很愿意。”

  他会很愿意?聂衍迟疑,看着她合拢作请的双手,犹豫许久,僵硬地点了点头。

  “侯爷大方。”抚掌而笑,坤仪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告诉了他,“宫宴上你斩的那个就是蔺远才,不是别的妖怪化身冒充。”

  聂衍不解:“蔺家其余的人都是普通人。”

  “那不知道,反正化妖的就是他本人。”坤仪耸肩,“宫宴开始之前,他单独来见过我,说愿意入我明珠台侍奉我左右,我见他长得好看,便答应了,送了他一条手绳作信物。”

  见人长得好看就答应?聂衍眯眼。

  坤仪不觉得哪里不对,继续道:“那手绳有些特殊,是用红色的符纸搓成条编制的,会灼伤一般的妖怪。”

  “当日宫宴上我看过,他化妖之时,手绳仍在,若是妖怪变化冒充,不会连这个手绳也一起变,平白给自己添伤。那情况瞧着更像是他因着变故有了妖气,然后被手绳灼伤,才跟着现了原形。”

  说罢,她将双手举过耳畔:“都告诉你了啊,可别再怀疑到我头上。”

  聂衍颔首,眼里墨色流转:“臣多问一句,殿下送人的定情信物,为何会是这样的手绳?”

  “我这个人天生命怪,容易招惹邪祟。”坤仪哼笑,别开头去看窗外枝头上的花,“要留在我身边,若没点东西傍身可怎么活。”

  想起昨晚朝她飞扑过去的猫妖,聂衍坐直了身子,张嘴正要再问,她却起了身,黑纱上金色的符咒纹路在他面前一晃,雾一般地跟着她往外飘。

  “该说的都说了,侯爷答应本宫的事,本宫改日会命人来请,这便先告辞了。”

  话音落,最后一抹黑纱就拂出了门槛。

  走跟来都一样快。

  聂衍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情绪复杂。

  说她喜欢他吧,确实也挺喜欢,分明是不受罪之身,都愿一五一十地同他招供。

  可若说她有多喜欢他,似乎也没有,一个不高兴,走得就头也不回。

  这种程度,他想,定是还不够的。

  ***

  黄昏时分,蔺家送来了大量赔罪礼,声势浩荡,比之前的闹腾有过之而无不及。

  聂衍是不想收的,奈何蔺家人跪在他大门口,扬言他不收就不走,引来了大量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先前不是还闹呢吗,怎么突然给昱清侯赔这么大的礼?”

  “听说是坤仪公主出面,给昱清侯主持公道了。”

  围观群众一听这位公主,立马发出了暧昧的哦声,揶揄起哄之势甚嚣,声音穿过院墙,听得聂衍脸色铁青。

  “主子别生气。”夜半劝道,“无知之民罢了,朝中熟悉您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

  话是这么说,第二日他上朝,刚穿过第一道宫门,就见几位朝臣笑吟吟地行至他身侧,同他行礼:“昱清侯今日风姿绰约,容光映人呐!”

  他不适地皱眉:“几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侯爷是爽快人,我等也不绕弯子,听闻侯爷得了坤仪公主青睐,我等实在有要事想请侯爷帮忙。”

第5章 你当她是真心?

  聂衍的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绿,最后变成了黑里透紫。

  “在下与坤仪公主并无交情。”

  “侯爷谦逊,朝中谁人不知公主殿下向来不爱管闲事?她既肯替侯爷撑腰,想必是对侯爷多有看重。我等也不求别事,就想请殿下给今上美言几句,好叫今年的赈灾粮饷别再拖了,眼下天灾妖祸并行,东三城饿死了不少百姓,侯爷若肯相助,也算是救人性命。”

  “是啊侯爷,旁的事我等自然不想走这路子,可这赈灾之事,侯爷经常行走江湖,想必也该清楚情况,情况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今上竟还想扩修明珠台。”

  赈灾……

  想起坤仪昨日送到他府里的菜肴和一大堆宝物,聂衍有些膈应。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会找机会同殿下提。”他垂眼,“但我与殿下,当真没有别的关系。”

  几位大人听着前头的话就高兴了,连忙作揖谢他。

  至于后头的,谁信呢。

  气闷地上完朝,聂衍又去了一趟上清司,带人去诛杀了三只狼妖两只鹿精,这才稍稍舒坦。

  “好生奇怪。”三司巡捕淮南站在他身侧看着镇妖塔的方向,满脸困惑,“属下怎么觉得,近来盛京之中的妖怪出没得更加频繁了。”

  当世妖孽横行,但毕竟是人比妖多,聪明的妖怪为了更好的生存,多数是会伪装成人类的,平时也不轻易显形,可似乎就这一个月开始,经常有妖怪失控闯街。

  “可查清楚蔺远才宴上的饮食了?”聂衍问。

  淮南点头:“除了御膳房流水备宴之外,他只单喝了徐武卫敬的酒,但宴上情况太乱,酒盏具已混淆摔碎,无从查证。至于徐武卫那边,属下已经让人盯住了。”

  “盯紧些,至于盛京频繁出现的妖怪——”聂衍漫不经心地垂眼,“出现多少诛杀多少,绝不留情。”

  “是。”

  淮南应下,拱手欲退,突然想起什么,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说。”聂衍对上清司的人还是很有耐心的。

  “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淮南含糊地道,“镇妖塔里已经锁满了妖怪,新的镇妖塔因着修建地的争端,迟迟未能动工,属下想着,若是侯爷有法子疏通工部关系,新的镇妖塔也能早些落成。”

  上清司直隶今上,与三省六部都没有任何往来,他哪来的路子去疏通工部关系?聂衍皱眉。

  新的镇妖塔选落的地方正好占了恭亲王府的一块旧地,恭亲王在圣上面前是答应得好好的,但真要修建起来,却是百般阻挠,工部多与恭亲王交好,自然是帮着压进度,如此便拖延了半年有余。

  这半年都没找着出路,眼下怎么突然要他想法子了?

  聂衍正要询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接着脸色就又绿了起来。

  “淮南。”

  “属下在。”

  深吸一口气,他闭眼:“你莫要听信外头传言,我与坤仪殿下并无多余交情。”

  淮南干笑,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属下明白。”

  明白个鬼。

  刚散开的气又重新堵回了胸口,聂衍眯眼看着天边的云,沉默片刻,拂袖回府。

  素来清净的昱清侯府大门口,今日照旧被奢华的檀木大箱堆了个满当。

  “主子回来了?”夜半出来替他牵马,叹着气同他解释,“您来看看,这些都是坤仪殿下送来的,说是番邦进贡的最新料子,让您挑着做几身衣裳。”

  聂衍看也没看,冷声道:“捆上车,送回明珠台。”

  “这……”夜半干笑,“是不是有些不留情面了?”

  “我同她有何情面可言?”

  行叭,夜半想,主子说没有,那就没有。

  箱子被抬上车,聂衍看了两眼,恼意更甚。

  绫罗绸缎,珍宝玉器,她还真把他当个女人哄了。

  重新上马扬鞭,聂衍带着一身煞气,如同魔神降世一般逼近明珠台。

  然而,刚到大门附近,他就瞧见一抹黑纱站在不远的门口,冲他盈盈招手。

  微微眯眼,聂衍下马过去,语气十分不善:“殿下早料到我会来。”

  坤仪像是刚睡醒,凤眼惺忪,语气也软:“谁惹你不高兴啦?”

  “没有,臣只是来同殿下说几句话。”

  “还说没有。”她叹息,柔荑捏着玉如意,轻轻磕了磕他的眉心,“全都写在脸上了。”

  冰冰凉凉的触感,叫他冷静了两分,聂衍后退半步,想起今日种种,还是觉得不痛快:“殿下对在下是何种看法?”

  坤仪不解,歪着脑袋打量他片刻,眼底微微了然,扭头复而又笑:“能有何种看法,本宫是孀居的寡妇,侯爷是前程大好的新贵,我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她这话半点没给她自己留面子,将两人之间分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倒让聂衍沉默了。

  这下该怎么接?

  瞧着他的反应,坤仪轻轻叹息,还是笑着问他:“侯爷今日上朝可遇见什么麻烦了?”

  “没有麻烦。”语气缓和些许,聂衍抿唇,“就听户部的人在提,说今年赈灾之事有些迫切,想请陛下暂缓翻修明珠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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