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18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玄幻仙侠

  夜半带着兰苕下来的时候,杜蘅芜已经大逆不道地问候到了皇家的列祖列宗。

  两人都是一惊,坤仪却是不以为意,纤腰一扭就出了镇妖塔,末了倒是扑去聂衍怀里,嘤嘤嘤地道:“杜蘅芜真的好可怕哦,我被她骂得耳朵都要聋了。”

  聂衍正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见她身子摇摇欲坠,只能伸手接了她一把。

  他手有些凉,落在她裹着黑纱的腰间,倒让她的肌肤微微瑟缩,绵软的腰肢跟着扭了扭。

  手腕微微一僵,他默了默,声音低沉:“如此,少去便是。”

  “我又怕她死在镇妖塔里,徐枭阳要找我玉石俱焚。”坤仪皱了皱鼻尖,“那人疯起来十分厉害,我也未必能招架。”

  “我不会让她死在里头。”聂衍垂眼,“只要她别胡来。”

  这话说着也算正常,但不知为何,坤仪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地就伸手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

  聂衍不太自在:“要到宫门了,还请殿下松手。”

  “怎么,你我都成亲了,你还连抱都不让我抱?”她鼓了鼓嘴,很是不满。

  聂衍沉默。

  她身段好,双臂一拢,柔软便全落在他的臂上,黑纱一衬,更显白嫩沉甸。

  修道的确会让人清心寡欲,但,再清心寡欲,那也是个男人。

  聂衍别开脸,下颔绷得有些紧。

  两人到了御前,因着皇帝还卧床,仪容不佳,聂衍只回禀了几句话,呈上了卷宗便随皇后去了殿外说话,坤仪坐在帝王身边,细心替他擦了手,见他想说话,又笑着问:“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帝王说话不太清楚,要人俯身去听才行,坤仪看了一眼旁侧,伺候的小太监似乎太累了,立在旁边打起了瞌睡。

  于是,坤仪就亲自凑过去,笑吟吟地道:“皇兄若是想吃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她听见自家皇兄微弱的声音从唇里吐出来,一字一顿。

  快、救、朕、出、去。

  背脊微凉,坤仪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正在外头殿前同昱清侯说话的皇后。

  她的皇兄不肯轻易信人,但只要是家人,便是放心的。皇后与他成婚三十余载,一向和睦,有皇后在的地方,皇兄怎么可能向她求救?

  伸手搭了搭帝王的脉搏,瞧着没什么异样,坤仪迟疑了。

  是当真有什么问题,还是帝王生病的时候太过脆弱,不能安心?

  她虽是受宠的公主,却也只是公主,眼下帝王卧榻不起,就算有问题,皇后尚在,她无权擅自将他送去别处。

  沉思片刻,昱清侯和皇后便已经回来了。

  “本宫同侯爷说好了,往后你二人进宫,都不必再另递折子,通禀一声便是。”皇后和蔼地望着她,“即便是出了嫁,也要多进宫来走动。”

  坤仪笑了笑,十分甜美:“谢谢皇嫂。”

  皇后看了看闭着眼的皇帝,张口欲送客,却听得坤仪接着道:“这一出嫁,反倒是念着家人亲近了,皇兄病重,皇嫂看着也十分劳累,便不如我和昱清侯留下来,替皇嫂照看一晚。”

  脸上怔愣了一瞬,皇后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但看一眼聂衍,她想了想,倒也点头:“难得你有心,陛下想必也欢喜,虽是新婚不合规矩,但若说为着陛下龙体冲喜来的,便也说得通。”

  “多谢皇嫂。”坤仪仍旧笑嘻嘻的。

  聂衍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等皇后走了,他引着她走到偏角,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坤仪回望他,眼里的光时明时暗:“没有,你随我守夜,可会耽误你的事?”

  “无妨。”他道,“司内要事他们自己会处置,一两日尚能得空。”

  眼里多了几分促狭,她指了指殿内的小榻:“这里可只有这一处能睡的,侯爷也不介意?”

第20章 美人儿有问题

  两人成亲不过一日,大婚之夜都未曾同榻,倒是要在这里共眠。

  聂衍显然是不太乐意的,嘴角紧抿,眼里黑雾沉沉,倒也没有直接开口拒绝,只道:“我先去四周瞧瞧。”

  坤仪莞尔,凑近他身边低声道:“在府里我便纵着你了,可是侯爷,在御前你可不能让陛下瞧出端倪。”

  她这话是为他考虑,本来么,一场热闹的婚事,两人各取所需,在人前定是要夫妻和睦的,否则陛下难信,上清司的心也难安。

  可是,不知为何,昱清侯似乎并不领情,鸦黑的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拂袖转身,藤青的衣摆拂出门槛,带了两分冷气。

  好难伺候的人哦。

  坤仪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又哪里惹他不悦了,只能撇嘴,招手打发了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下去休息,又唤了郭寿喜准备枕头被褥。

  郭寿喜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身上挨了板子,捂着腰来给她见礼。

  “这是怎么了?”坤仪好笑地道,“你这人精也有挨打的时候?”

  郭寿喜苦哈哈地点头,也不敢抱怨,只道:“前些日子伺候不周,砸了皇后娘娘的琉璃盏。”

  坤仪有些意外,郭寿喜伺候帝王多年,向来只有皇兄能处置他,没想到竟能挨皇嫂的打,皇嫂一向温柔,能下这么重的手,那得是多贵的琉璃啊。

  “也就是说,你这几日都不在正阳宫伺候?”

  “是,奴才今日才下得来床。”

  坤仪托腮打量这殿内,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如此,那你就去陛下身边守着吧。”

  “遵命。”郭寿喜捂着腰进了内殿,开始轻声细语地吩咐人准备东西。

  坤仪又在外头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叫上兰苕,说要出去寻昱清侯。

  正阳宫落成已经上百年,几经修葺,各处都还有残留的镇妖符文,坤仪走得不急,慢悠悠将这些东西扫过,发现几乎都已经不能用。

  皇兄疑心太重,虽也用心治理妖邪,但始终不愿让自己身边留着这些东西,恐受其制。也就是说——

  在一扇象牙嵌红木的雕花圆窗外停下步子,坤仪多瞥了一眼。

  ——这里的困囿阵,应该是新落成的,且非帝王之意。

  困囿阵能困人的魂魄和妖物,要说是防御的法阵也行,但放在正阳宫,这东西就有些突兀了。

  “殿下,怎么了?”兰苕跟着看了看那雕花圆窗,“这象牙还是去年进贡的,陛下赏给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命能工巧匠装在了正阳宫。”

  “帝后感情和睦,这是大好事。”收回目光,坤仪笑道,“我就随便看看,走吧,侯爷许是就在前面。”

  今日天气不错,聂衍站在正阳宫后头的庭院里,风拂其身,春芒落其怀袖,端的是姿容既好。

  坤仪很是满意地看着他,待他察觉到身后有人侧过了头,才唤了他一声:“夫君~”

  聂衍嘴角微抽,很是不适应,但一看庭院边角上站着的禁卫军正在朝这边打量,他眼眸闭了闭,视死如归地应了一声:“嗯。”

  坤仪笑意更盛,拢着黑纱裙朝他扑过来,双臂环抱他的胳膊,继续娇嗔:“你出来得好久,也不想着回去找我。”

  聂衍怀疑地看了看天色,要是没记错,他从跨出殿门到现在,也才两炷香的时间。

  沉默片刻,他道:“劳殿下久等。”

  坤仪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然后抱着他的胳膊就往偏僻的小道上走:“既然一同出来了,侯爷便陪我多逛逛。”

  瞧这阵仗,四下禁军退避远了些,兰苕也放慢了步子,留二人私语。

  坤仪侧头看着聂衍,调笑似的问:“侯爷看这正阳宫附近,可有什么异常?”

  聂衍双目平视前方,淡声答:“没有。”

  没有?

  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又重新扩大,坤仪连连点头:“没有便是好的,想必皇兄很快就会好起来。”

  “殿下与今上的感情真好。”聂衍看着远处假山上的双头迎春花,“与寻常人家的兄妹无异。”

  皇室多算计,这样的亲情难得。

  坤仪眨眼:“我与皇兄乃一母所生,感情自然是好,皇兄从小待我也好,我很喜欢他。”

  顿了顿,她又道:“所以我怕有人要害他,特意留下守夜。”

  话说到这个份上,坤仪觉得,但凡昱清侯对她有一丝顾及,都该将那象牙红木雕花窗里的法阵告诉她,她都看得见,他自然不可能疏漏。

  然而,殷切切地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这人却只道:“殿下体贴。”

  坤仪皱了皱眉。

  她不高兴。

  她的美人儿果然有问题。

  ***

  坤仪对男人的要求很简单,好看、活的,最好还要活得久一点的。

  聂衍当真是完美满足了这些要求,并且好看是极致的,活得久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她恨不得把他放在丝绒盒子里好生爱护,日日擦拭赏玩。

  然而,他有异心,这坤仪就不大喜欢了。

  若是普通人,那还好说,总有办法能摁死,但这人偏生修道,修为还很高,上清司眼下虽是势单力薄,但真要闹起来,也能让盛京抖三抖。

  皱了皱鼻尖,坤仪松开了他的胳膊。

  臂上一轻,聂衍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腰疼。”扶了扶自己的腰肢,坤仪别开脸没看他,“外头起风了,实在瞧不出什么便回去吧。”

  真是十分娇气的公主,聂衍抿唇,看她这痛苦的模样,也没说什么,随她回正阳宫前殿里继续坐着。

  晚膳时分,帝王又醒了一次,坤仪连忙凑过去,想听他还有没有别的话,结果却迎上自家皇兄十分困惑的目光:“你……怎么进宫了。”

  坤仪一怔,笑了笑:“下午便进宫了,还同皇兄聊了天,皇兄不记得了?”

  帝王摇了摇头,又越过她看向后头的聂衍。

  聂衍朝他拱手,眉目低垂。

  “我俩今晚来正阳宫蹭这上好的龙涎香,皇兄不介意吧?”坤仪将枕头垫在他身后,扶他坐起来了些,“皇兄放心,昱清侯睡觉很安静,不会扰着谁。”

  听她这么说,帝王有些意外,放低了声音问:“你与他同房,也……也相安无事?”

  “是。”坤仪笑得温柔,“皇兄可以彻底放心了。”

  欣慰地点头,帝王招来郭寿喜:“赏昱清侯府。”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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