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69章

作者:龚心文 标签: 情有独钟 女强 现代言情

  两人坐上大巴车,冒着细细的小雪,往半夏家乡的小镇上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开往家乡的巴士在漆黑的山路上亮着车灯一路飞奔。

  “我读中学的时候,每个周末都要坐车回家。”半夏对坐在身边的凌冬说,“那时候的路很差,车也没这么舒服。班次还少,上车和打仗一样,先挤上来的才有位置坐。”

  “很多人还要带着鸡啊鸭啊,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起挤上来。你肯定没体会过,那整个车啊,就挤得和沙丁鱼罐头一样,各种味。幸好我比较有经验,人还瘦小,所以基本每次都能抢到位置。”

  半夏看着车窗边,看见了自己少女时期熟悉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斜飞的乱雪,道路两侧漆黑的树木排着队飞快地后退着。

  “那时候没什么钱。到了周五我就想着能省一餐饭钱,回家再吃。每次都饿着肚子坐车,有时候很晚才能到家。不小心把胃搞坏了。”

  凌冬的手臂伸过来,圈着她的肩膀,把她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低头吻她的头发。

  飞雪的窗外,温暖的车厢,窗户上倒映着两个人的面容,身后学长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半夏一时间有些恍惚,原来已经不是从前了啊。

  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每周孤独一人,挤着长途车回家的小孩了。

  下雪天车开得很慢,半夏在细细密密的飘雪声中,靠在凌冬的肩头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汽车到了站,站台还是那个多年前已经被拆除了的老旧站台。

  暖黄色的站台路灯下,母亲端着一瓦罐的热汤,站在细雪飞扬的灯光中冲着自己笑。

  凌冬摇醒她的时候,半夏睁开眼。发现汽车已经快要到站了。

  停车之后,两人下车取了行李,沿着通往村子的道路走。

  走了几步之后半夏忍不住回头看去。

  新修的汽车站台宽敞明亮,广告灯箱照亮站台前平整的道路。

  可是那个站台上空落落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我回来看你了,妈妈。还带了一个我喜欢的人。

  你可以放心了吗?

  夜色已经很浓,下着雪的村路空无一人。

  远远看见村口的时候,凌冬把手中的行李箱塞到半夏的手上,突然整个人消失了。

  黑色的小莲挂在了她的手上,顶着风雪顺着半夏的手臂爬上来,钻进她脖颈的围巾里取暖。

  “诶,这是干什么?突然不好意思了吗?”

  围巾里,小莲的脑袋钻出来,不说话。

  寂静雪村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村口的位置有人打着手电走来。

  那人看见半夏,立刻高兴地挥起手来。

  原来是半夏的表弟半糊糊,特意打着手电出来接她。

  “姐,就知道你快到了,我特意出来接你。”读高中的表弟如今已经长得比半夏高了,但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依旧有种既害怕又稀罕的复杂情绪。

  他接过半夏的行李箱,用手电光开路,凑在半夏身边讨好地说,“姐,看我对你好吧,这次回来有没有带我喜欢的零食?”

  半糊糊和半夏血脉最接近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人都是一个吃货。

  半夏把提在手里的一大袋塑料袋塞进他的手里,“全在这里了。”

  “呀,还真买了,这么多,姐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这下血本了吧,你哪来的钱?”

  “是啊,没日没夜打工,省出来给你买的。”半夏从小就不惯半糊糊,给一个甜枣,还要用软刀子扎两下。

  半糊糊如今上了高中,也终于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半工半读的不容易之处,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熊着和半夏抢东西。

  磨蹭在半夏身边实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天气冷,夜已过半,年迈的奶奶已经睡了。

  半夏就没有应半糊糊的邀请,去住在附近新楼房里的舅舅家,而是直接回了属于自己和妈妈的小院子。

  屋子里的土炕已经有人提前烧好,被套和床单是半糊糊的母亲,也就是半夏舅母前几日过来帮忙拆洗过的。

  躺在上面有一股冬日里太阳的味道。长途奔波的疲惫,都被这股熟悉的暖意消解了。

  窗外的雪开始越下越大,鹅毛似的大雪片片飘落。

  许久没见到雪的半夏,和小莲一起趴在窗台欣赏雪景。

  用袖子把玻璃擦出一小片,可以看着窗外银色的世界,玉做的乾坤,天地苍茫,荒野寂静,只听得北风呼啸。

  “如果你夏天来,这里看出去就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原野,绿草之间开着许多野花,有很多的野蜂在里面飞来飞去,特别的漂亮迷人。再远一点还有一片小池塘。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去那里玩了。”半夏对蹲在窗台上的小莲这样说。

  小莲伸直着他的脖颈,透过擦开的那小块玻璃窗凝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世界。那暗金的双眸中倒映着雪色,痴痴地看住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雪原深处,回忆起夏日时,那里荒草丛生的盛景。忍不住和身边的亲密爱人述说起自己童年的趣事。

  “小的时候,我们这里有很多传说,大人们都不让我们往荒野的深处跑。说那里住着神仙,妖精,和魔鬼,是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一村的小孩,大概就我的胆子特别肥,老喜欢去野地里探险。我还捡回来过不少东西,有一只兔子,好几只尾巴长长的野鸡呢。”

  “我还看到过一只很漂亮的雄鹿。可惜它那时候被野兽咬断了脖颈,已经快死了。”

  “对了,有一次隔壁家的一个孩子丢了。全村人都找不到他,是我到荒野里把他一路领回来的。”半夏说起这件事,眼睛亮晶晶的,显得特别高兴,“那是我老师的外孙,小时候我们两玩得很好。”

  小莲听到这话,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她,双眸中暗金流转,漂亮得仿佛装下了这茫茫天地间所有的雪光。

  “可是后来,他的父母都去世了,听说他要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所以他一个人跑到野外躲了起来。”半夏想到那位伙伴悲惨的身世,声音低落起来,“是我把他拉回来的,我还答应过以后去看他呢。可惜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也不知道这些年那个孩子过得好不好。”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也叫小莲。”半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开始给你取名字的时候,大概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想起了他。”

  一只如雪莹白的男性手臂伸过来,拉上了窗帘。

  半边脸颊覆着黑色鳞片的男人俯下身来吻住了窗边的半夏。

  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莲香,雪白的肌肤像糖糕一样甜美,颤抖不已的尾巴令人垂涎。

  以至于半夏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

  “谢谢你,从前到现在。”在最快乐的时候,那个哑着的声音叹息似地说出这句话,“谢谢你找到我,带我回家,陪在我的身边。”

  意乱情迷中的半夏根本没听清他说得内容,只顾着顺着话头调戏手中的人,“嗯,那你想要怎么报答我?”

  那位从来都很羞涩的学长,这一次却很配合地说着情话。

  “身外之物,都不值些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以此身相许了。”

  半夏没听明白凌冬“以身相许”的真正含义,以为他指得是眼下此时以身相许,高兴得肆意妄为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睡到日上三竿时醒来,半夏却发现凌冬早已经起来。

  特意地穿了一身格外正式的衬衫和西服,头发用发蜡仔细做了造型,刷了皮鞋,打了领带。

  打理得整个人丰神俊朗,端庄笔挺。

  半夏看得都呆住了,“这是要去干什么?”

  “今天,不是要去见你家的长辈吗?”凌冬的眼波浮动,“原来你没有带我一起去的意思吗?”

  “不,当然有。”半夏握住他的手,“我当然想带你去给我妈妈,奶奶和舅舅他们看一眼。可是你昨天变成了小莲,我还以为你不想去。”

  “昨天那么晚的时候,这里的人又比较爱说闲话。所以我……”凌冬这样说,“今天是白天,正式去拜访长辈,才比较合礼数。”

  原来他是顾虑这个,知道妈妈一个人带大我,被人议论了很久。生怕我也被人议论吗?

  奇怪,学长怎么知道我们村里的人爱说闲话。半夏不解地想到,或许所有的村子都差不多吧。

  半夏的奶奶看见半夏带着凌冬一道进门,一时间是又惊又喜。

  惊得是孙女一声不吭,突然带了男朋友回来。

  喜得是这个男孩子礼数周全,容貌俊美。身份学识才能无一不好,简直挑不出毛病来。

  顿时把年迈的老太太给忙坏了,一会摸着半夏的脸看她瘦了还是胖了,一会拉着凌冬的手问东问西。还激动地合着双手在半夏母亲的牌位前念叨,“闺女啊,你快看看,咱们小夏带了人回来看你了。”

  半夏的舅舅、舅妈也跟着忙得团团转,直到午饭时间,张罗出一大桌好菜,招呼凌冬和半夏入座。连带着把住在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半家各路亲戚都给招惹来了。

  半夏捂额,眼睁睁看着一家子亲戚,稀罕地围观凌冬。

  “哎呀,这大城市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长的多俊啊。”

  “人家是上过电视的明星好不好,我家小磊学钢琴的,经常把凌冬凌冬挂在嘴边。万万想不到他能落在我们家。”

  “啧啧,小夏的眼光可真是好。命也好。”

  “谁说不是呢,当初坚持要学小提琴,如今真被她咬牙过来了。”

  倒是凌冬在这个时候十分稳地住。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维持着得体礼貌的笑容,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考察问询、始终不慌也不乱,得体大方,温和有礼。

  半夏奇怪地在桌子底下摸过去,捏了捏凌冬的手,发现他握着一手心的冷汗呢。

  期间,半夏舅妈悄悄把她拉到屋子里,很有些为难地把凌冬带来的礼物给半夏看。

  给舅舅是四条软中,舅妈的是一条质地上乘的珍珠项链,给奶奶的是一条赤金的手串。

  倒是很符合本地女婿上门拜访惯用的礼仪。

  “就是太贵重了点,小冬这是直接来提亲的意思吗?”半夏的舅妈看到了礼物心里美滋滋的,又有些发愁该不该收。

  “既然是他的一点心意,您就收着吧。”

  半夏的舅妈是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性格计较又刻薄。但是半夏觉得,她本来对自己就没有责任,在母亲去世自己还年幼的那段时间,自己却多多少少有得到过她的帮助。

  虽然不多,但半夏记得她的那一点好处,忘记了她曾经的薄待。

  只是感慨凌冬出手之大方,明明不久之前,亲眼看过赤莲的账户上还没有太多的钱。

  什么时候就挣了这么多钱,还悄悄准备了这么多的礼物。

  又觉得相比起凌冬来家里的精心准备,自己去他家的时候,是不是太随便了点?半夏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礼物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于粗心了。

  回去的路上,半夏踢着脚边的石子,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啊。我奶奶和舅舅都被你吓了一跳。以为你直接要开口提亲了呢。”

  凌冬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含着笑。

  “等你能穿我送的第三条裙子的时候,我就来这里提亲。”

  他的身后是压在枝头的皑皑白雪,肩头披着冬日暖阳的金晖,嘴里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好像是童话中走出来的一位王子。

  半夏被眼前的人晃花了眼,呆呆道:“什,什么第三条裙子。”

  艳如朝阳,碎碎金辉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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