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蜥蜴先生 第31章

作者:龚心文 标签: 情有独钟 女强 现代言情

  于是坐地铁到了南湖湖畔,在地铁口往日习惯的位置上站着拉琴。

  寒冬冷夜,湖畔琴声郁郁,凄婉动人,令闻者心酸。

  一个年轻的男人拿着一朵红玫瑰穿过马路跑过来,把那沾着水滴的鲜花放进了半夏收钱的琴盒里。

  南湖岸边是酒吧一条街,夜里街上往来着的都是年轻人。卖花的人多,送花的人也很多。就是半夏也偶尔能收到一两束来自异性的花朵。

  “我,我经常在这里听见你的演奏。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琴声。”

  年轻的男人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句,把花留下,转身就跑。

  他说常常在这里听半夏拉琴,可惜地是半夏每一次演奏都专注在自己的琴声里,并没有注意到过这个人,对他毫无印象。

  男人的面孔因为紧张和兴奋涨得通红,那样的粉色甚至顺着脖颈,蔓延进紧扣的衣领之中。他跑过人行道时甚至在台阶上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

  原来和一个人表明心意,需要这样地鼓起勇气。

  这份心意如若只是一厢情愿,对方根本彻头彻尾地不知道,也当真是令人难过。

  半夏低头在湖畔拉琴,粼粼碧波倾听着她心中的歌声。

  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不凡,往来的每一个都在笑,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有着不开心的事。

  她骤地停下琴声,心想这也太不是滋味了。

  难过也好,难堪也摆,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方才能活得舒畅不是。

  一辆跑车在半夏身边停下,来人摇下车窗,一脸惊讶,“半夏,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地是魏志明。

  半夏看了坐在车里的他一眼,指了指脚边散着一些零钱和一朵玫瑰花的琴盒,“打工呢。”

  魏志明身边真是再没见过像半夏这么穷的人,偏偏这么穷的半夏每次还都能让他感到自己才是弱小的一方,这就很气人了。

  “收一收,我请你吃宵夜吧。上次你请的客,让我也回请一次。”

  魏志明请的宵夜规格当然不会太差。

  雅致的环境,彬彬有礼的服务员,讲究的摆盘。

  芒果布蕾,牛肉刺身,香煎鹅肝,拿破仑千层,微醺起泡水……一道道地摆上来。

  美食填进肚子,半夏这个吃货顿时将满腹的悲春伤秋给稀释了。

  餐厅的灯光调得很暗,响着柔和的旋律。服务员的举动温柔,用餐的顾客斯文有礼地低声细语。

  半夏坐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着一扫而空的桌面,转着手里的气泡水,难得地露出一点羞涩的表情,好几次欲言又止。

  魏志明看见她微微红起来的脸色,心就忍不住跳了一下,不会吧,难道半夏对我有那种意思?

  这个想法让他一时之间得意又雀跃。

  没错的,我果然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就连这么厉害的小提琴手都会被我吸引。

  要是她现在和我表白,我要怎么回答?该不该答应呢?哎呀,好为难啊。

  其实仔细想想半夏也挺可爱的,至少她比较直爽,相处起来,像兄弟一样。

  我还没和这样性格的女孩交往过,要不就……“是这样的,有一件为难的事,想和你请教一下。”半夏扭捏一会,干脆直说了,“我看中了一个男人,想和他表明心意。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至于吓到他。”

  “你知道的,我身边的朋友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就属你经验丰富,只好问问你。”

  魏志明心头一腔热血顿时被一盆冷水从头浇灭,他张口结舌了半天,酸溜溜地道,“是谁啊,居然还要你主动开口?”

  “他很优秀的,我特别稀罕他。”半夏脸皮厚起来的时候比谁都厚。

  能有多优秀啊?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魏志明不屑的想到,这个世界上优秀的男人海了去,总不至于还能比得上那天给你伴奏的凌冬吧。

  “问我也一样没用。我只勾搭过妹子,哪里知道怎么和男人表白?”

  “都一样,左右都是人嘛。”半夏虚心求教,“你就教教我。”

  魏志明抚额,“行吧,我就说我的经验,搞砸了别怪我。”

  半夏洗耳恭听。

  魏志明左右看看,向前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你要知道,人其实不是很理性的动物。大部分时候感官的刺激比语言容易说服一个人。你想要拿下他,根本不用说太多废话。只要气氛到了,就该直接下手。”

  他骈指成刀,做了个下手的动作,悄悄和半夏说,“如果他半推半就,没有明确拒绝,你就趁热打铁,当场盖章定论,然后甜言蜜语哄一哄。再硬的汉子也被你拿下了。”

  半夏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心里觉得,魏志明这个人渣归渣了点,给的办法至少比妹子们迂回曲折的方式实用。

  而且也比较符合自己的性格不是?

第33章 吻他,给他盖上属于自己……

  凌冬卷着袖子,在那位老人的庭院中,帮她将一盆月季从花盆移植到土地里。

  他站在墙角,握着锄头培土,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黑泥。

  作为一位以职业钢琴演奏家为目标的人,从小便被老师耳提面命,不能触碰过于粗重的活,已经养成习惯,随时小心保护自己价值不菲的双手。

  但在晚上路过这间庭院大门外的时候,看见那红砖青石的老旧庭院,院子里的老人弯着腰,在慢腾腾地移植院子中的植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了进去,接过了老人手上的锄头。

  这个陈旧的庭院给他一种相似的熟悉之感。

  冬夜的黑色仿佛都在这里褪去,他又回到那个阳光灼灼的夏日,回到了外公的院子中。

  不敢和半夏见面的这几日,他感到一种快要窒息的难受。

  到了这里方才让他有一种从溺水的憋闷感中缓过来的感觉。

  杜婆婆捶着后背,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凌冬锄地,皱纹满布的面孔上笑开了花,“真是谢谢你啊,我一个人干这个确实有些为难了。只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了。便想着把这些花移到地里去,有阳光厚土管着它们,哪怕哪天我突然不在了,它们也还能活下去。”

  凌冬握着锄头的手顿了一瞬,他没有看那位苍老的老人,低着头把最后一点泥土盖好,“您……会感到害怕吗?”

  这样的耄耋之年,时日无多,无常将至。

  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宅院,无依无伴。

  “诶,怕又有什么用呢。这人呐,时间越是不多,越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历经了岁月沧桑的老者,满是皱纹的笑容里却有着智慧的阳光,“重要的是,趁着还有时间,得把自己想做得事,都做一做。想说得话,都说一说。把能活着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尽量给过好了。你说对吧,小伙子?”

  凌冬微微长的额发遮住了眉眼,苍白的手指握握紧了。片刻之后,他松开锄头,默默抬起一旁的水壶,给种好的花浇了一点定根水。

  一辆漂亮的跑车从门前的村路上开过,停在了龙眼树林边的那栋出租房楼下。

  半夏背着琴盒从车上跳下来,手上捻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枝。

  花瓣的颜色娇艳,在暗夜的路灯里,明晃晃地刺了一下凌冬的眼睛。

  开车的男人从另一边走下车来,样貌英俊,衣着时尚。

  他一手斜支着车门,侧身低头和半夏说了句什么。

  半夏的眼睛就亮了,面色微微红了红。

  男人笑了起来,似乎伸手想拍拍半夏的肩膀,那手在半途又顿住了,讪讪从空中收回。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凌冬,他站在树木的阴影里,身侧的拳头那一瞬间紧紧地握住了。

  跑车扬起尘土,在凌冬的面前扬长而过,半夏的背影看起来很兴奋,三两步迈进楼道里去。

  远远就可以听见她一路跑着上楼的脚步声。

  三楼的那间窗户,很快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凌冬走到楼下,抬头看着龙眼树林边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那窗内有一个人影,伸手将一只火红的玫瑰插到靠窗的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小提琴。

  琴声在夜色中悠悠响起,演奏的曲目正是她即将参加比赛的《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显然窗内的那位演奏者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曲子的旋律被她几经打磨,表达得非常成熟。

  动人的琴声仿佛带着灵魂,从窗口倾泻下来,有如一首诗,郎朗在灯光中被诵读。

  像一位少女,娓娓在夜幕里细说,倾述着自己初次萌动的爱慕之心。

  凌冬站在树林边,始终抬着头聆听着那从窗口飘下的音乐。

  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对于自己的现状,他已经冷静地思考过了无数次。

  身为一只蜥蜴一般的怪物,能够安静地待在半夏身边,有一个温暖的窝,有抚慰自己灵魂的琴声,就已经十分幸运。

  他甚至想过很遥远之后的事。

  那时候的半夏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也早已彻底不再是人类。但或许他还能依赖着半夏对自己的一点怜悯和帮助,像一只真正的蜥蜴那样勉强活着。

  本该觉得庆幸,本已应该满足。

  只在这样的夜晚,心里却住进了一只魔鬼。

  那恶魔在他千疮百孔的心头,点燃了一把名为“妒”的火焰。

  火焰既毒又辣,熊熊火苗舔着他的心脏,甚至要掰开他的胸膛钻出来,直到将他整个人烧得面目全非。

  屋子里的半夏练完了琴,用一块绒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陈旧的小提琴。

  她花了很多时间,非常耐心,里里外外地将琴身上的灰尘和掉落的松香都细细抹去。最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这架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

  每一次,当她想要做一件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之时,她都会习惯这样。

  这些动作让她沉稳下来,心会变得更坚定,而不再畏惧退缩。

  十二点之前,半夏准时关灯上床。她每天都要在早晨六点起床,睡眠时间很少,故而大部分的时候都睡得非常沉。

  今日的她,也和往常任何时候一样,在楼栋无比嘈杂的喧闹声中,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很快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缓。

  过了不知多久,喧闹的楼房渐渐安静,只还偶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和着一楼麻将的碰撞声还在深夜中持续。

  似乎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在窗口响起,随后窗帘被人轻轻地拉上,屋子里的光线更暗了。

  一个男性的身影捡起地上的睡衣穿在身上,他慢慢扣好扣子,转头向床榻看去。

  黑暗的世界里,他的视力却和寻常的人类不同,甚至不需要开灯,就能清晰地看清屋内的一切。

  床上的半夏正闭着眼,安静地睡在枕头上,空气里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男人的视线变得柔软起来,他转过身,赤着脚走到桌边。

  桌角的矿泉水瓶里,斜斜地擦着一支玫瑰花,即便是在这样暗色的夜里,那花也依旧红得刺目。

  那人看了花一会,刚刚想要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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