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 第47章

作者:锥花 标签: 天之骄子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她愣住。

  裴行端呢?

  桑渴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面露惊慌与不信, 她开始用力挣脱掉Dawn的臂弯, 要重新往回跑,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推开那扇玻璃门,喘息着看向外面, 四处焦急寻觅那道黑色的身影。

  但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外面只有广告牌,绿化带,红绿灯,涌动的车流。

  棉花糖一样的云,碧蓝的天穹。

  到处到处,没有丝毫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那个人走了,他离开了,跟两年前的不告而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简直如出一辙。

  桑渴跑得急了,大口喘息着,意识到这点后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

  蹲着有光照在她头顶,她不自觉微微昂起头,眯着眼,温柔缱绻的阳光印在她的瞳孔中,看久了有些刺痛,她又将头低垂下,呼出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眼睛。

  Dawn仍站在原地,桑渴挣扎的时候他其实整个人心都是麻的,最后他放手了,眼看着她跑回去,停在门口,她在找寻什么人。

  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抽搐,但还是慢慢挪步,走桑渴身边去。

  也蹲下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渴...”

  一声小渴过后。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桑渴最初被送回来的那几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不苟言笑的。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不再犯病不再歇斯底里,且她对于自己这几天去了哪做了什么都闭口不谈,沉默寡言地像是不会说话一般。

  徐容舅舅连夜从浙市赶回来,舅舅舅母两个人围着她,她都不愿意吐露一字半点。

  不过她能体会到他们关切的心思,于是主动要求去医院做全套的检查。

  女孩子坐在床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抓住舅母的臂膀,轻声念:“舅妈..”

  “带小渴去做个检查吧。”

  她的模样有些过于冷静,反倒是他们夫妻俩一愣,说不出话了。

  在医院整个过程桑渴特别配合,一套检查做下来,医院给的结果是:处/女,身上有捆绑遗留下来的些许淤青,除此之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精神方面的异常暂且不说。

  桑渴知道这样做可以堵住一些不必要的臆测,其实也得感谢裴行端,感谢他大发慈悲,手下留情,没有做出让她恨一辈子的事。

  其实裴行端有好几次都在快要被逼疯的点,可他竟然都忍住了。

  在小旅店的三天两夜,桑渴有过意识不清,有过崩溃,但大多时候她脑海都是清明的。

  可是,好奇怪,她没有吃一颗药,却清晰地知道身侧躺着的人是谁,也知道他曾经而今对自己做过什么事。

  并且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话,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摆出什何种姿态,以及自己究竟该不该喜欢他。

  她朝心底默念一百遍答案:不应该了。

  可是,好难受。

  心像是空了一块。

  他推开自己的一瞬间,还有再扭头时那儿空无一人的情景。

  那短促的心悸还有惊慌,与恨意其实也一并真实。

  他究竟想怎么样?

  要逼死她才甘心是吗。

  *

  九月宁市已然正式迈入了秋季,这是桑渴人生中第二次被警察问话。

  来的是两名便衣,穿着皮夹克黑裤子,坐在舅舅家的沙发上,端着舅母递给他们的茶水。

  一人手里拿着纸笔,桑渴熟悉不过的,绿色的记录本。

  好像不久之前,这样的场景也发生过。

  大概是两年前。

  冰冷潮湿的路面,攀生的翠绿苔藓,远离市区的远山浓雾。

  一节一节高耸的台阶,顶上是肃穆寂寂的建筑。

  建筑里面的一处偏僻角落,头顶上方的钨丝灯寿命将尽,每隔三分钟左右都会熄灭一下。

  “死者..出事前,有没有发现她有过什么异常的举止?譬如——”问话的警察连譬如后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料桑渴突然弓下腰,开始呕吐。

  她穿着白色棉袜,黑色布鞋,身上是麻孝,坐在殡仪馆等候区的铁椅上。

  吐出来的恶水有几滴掉落在了鞋面上。

  她根本来不及掏出塑料袋,因为翻涌而上的胃酸以及污浊已经逼到了喉管。

  舅母也像这样坐在她身畔,就连位置还有动作都一模一样。

  当时崔婉看见她在呕吐,瞬间焦急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警察同志,小渴身体不舒服,谈话能不能终止?”

  那会桑渴都已经那样了,无论是生理还有心理的状态都不好,警察也无法勉强,表示谅解,说了几句就走了。

  现如今,类似的场面。

  桑渴已经变得极其淡定。

  但是她对于自己失踪这么些天,这么多天跟谁在一起,发生过什么,那些细节琐碎的片段都选择缄默。

  她只是说:

  “见了一个老朋友。”

  “一起吃饭,吹风,淋雨。”

  “做着小时候的事。”

  警察鲜少见这样冷静的女孩,从跟他们对视到坐姿,神情流露的东西,全都没有丝毫的局促。

  且桑渴并未受到什么实质的侵害,精神状态也比较好,警察问也问不出什么别的,一些例行的问题问完后,就准备离开了。

  舅母客客气气送走他们,关上门,回头看着孤零零端坐在沙发上的桑渴,心揪成一团。

  她回去抱着桑渴:

  “乖孩子,别害怕。”

  “是舅妈没照顾好你。”

  舅母身上是那种淳朴女性以及知识分子独有的干净气息,跟桑渴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桑渴默默地想,其实,舅舅舅母才应该是良人伴侣之间最好的状态,而不是小时候看的剧集亦或是童话书籍。

  里面的东西,都是人为虚构,是皆大欢喜,是理想国度。

  而现实呢?

  现实是一切都显得那么残酷,不堪一击。

  舅母年前刚生产完,体质也很虚,桑渴有时会冷不丁想起压根就没见过面的母亲,她已经很少想起父亲了,因为她觉得父亲的脸她就快彻底忘记,她可真是不孝。

  但是母亲不一样,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说起来因果,生命轮回,真的很奇妙。

  表弟降临的那一年,父亲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

  一段悲一段喜,哭完再笑,笑完再哭。

  其实都没什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时候她也会想,父亲会不会恨自己?

  因为自己的降生,剥夺了他做丈夫的权利。

  所以他才会用疾病,用痛苦,用永久的别离来惩罚自己。

  那,又关裴行端什么事?

  他不过就是年少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一只远在天边,骄傲又惹眼的鹰。却时不时会放低姿态俯冲到她的窗边,展露漂亮华丽的黑羽。

  她羡慕,她渴求。

  但,她永远不能拥有。

  因为骄傲的鹰会用尖锐的喙啄伤自己,用黑曜石般的瞳孔溺毙自己。

  *

  桑渴能感受到舅母心跳的律动,她的神情很平静,舅母说她害怕。

  桑渴其实一点儿都不怕,又或者说,这几天跟那个人呆在一起,吃住睡觉,她那份关于先前的恐惧已经大多消散掉了。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桑渴这样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潜意识里在回避,但其实桑渴脑海清明的很。

  那一帧帧,一声声,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分。

  从骨头到皮肉的痛感,其实一直都记得。

  而那盒烤棉花糖,最后还是没能吃进嘴里。

  桑渴时不时会回忆起离开小旅店的那天,那天天气是真的很好。

  风吹在她的脸上,温柔又舒服。

  对她连连表露好感的老板娘,双/峰深沟里夹着一张她从登记簿上临时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她的联系方式。

  很奇怪,桑渴从来不喜欢这类女人。

  可是这个人却不一样,那个女人留着极短极短的头发,几乎露出了头皮。眼神时而妖娆时而又溢满温柔。

  她冲桑渴笑得妩媚,舔着下唇,在她引导的目光下,不自觉就被吸引,以至于会慢慢将那张纸抽出来。

  桑渴觉得,如果最初的最初,她遇见的女人是她亦或者是舅母,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卑也不会觉得抗拒,不会觉得所有女人都对她有偏见,她都得讨好,都得去让步,都得去跪下来道歉,而相反的却是满满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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