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闺杀 第134章

作者:鹊上心头 标签: 甜文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赵瑞点点头,没有多问,直接相信了老张头的话。

  “老丈可看出他死了多久?”

  他们自己看,此人大多死亡超过三个月,因为他身上腐败明显,脸上的肌肉全部萎缩,看起来异常凶恶。

  老张头蹲下身来,也不是很避讳,直接就掀开草席。

  死者的尸体全部展露出来。

  他身上的道袍已经破破烂烂,颜色都不太好分辨,但老张头却还是蹲下身来,仔细抚摸。

  他整日里跟死尸打交道,对这些腌渍臭味很是习惯,竟连面罩和手套都不戴。

  “这衣服似乎是附近崇年书院的学子服,看料子是春夏的薄衫,他里面还穿了中衣和里衣,大抵为春。”

  “燕京今年炎热,五月就入了夏,这人最晚也死在四月,大抵有三四个月的光景了。”

  他这么一说,不光谢吉祥,就连周围几个校尉也不由有些诧异。

  如此一个平平无奇的老者,低贱得没有任何人打交道的守尸人,竟有这份眼力。

  谢吉祥感叹一句:“老丈当真是行家。”

  老张头在边上泥土里抓了一把,搓干净手,然后就起身说:“什么行家不行家,就是凑个热闹。”

  他用那双大小眼看谢吉祥:“小姑娘看出什么来?”

  谢吉祥弯腰在死者身上盯着看。

  然后道:“死者这

  身衣裳是新换的,膝盖、手肘处皆无补丁,脚上那双布鞋鞋底干干净净,甚至还没有落灰。”

  衣服没补丁,可以说是家中富裕,但家中富裕者,死后草草下葬并且被挖坟掘墓无人报官,就说不过去了。

  且无论衣服再怎么干净,鞋底一定会有泥灰。

  老张头见她目光清澈,声音笃定,便笑笑:“如今衙门里人才济济啊。”

  他不再多言,只道:“你们把人带走吧,出了这样的是,老头子我难辞其咎,自不会去报官。”

  说完,老头子背着手,慢悠悠往家去。

  谢吉祥看了看他的背影,没问钱老八他的来历,只从袖中取了些碎银给他:“钱把头,这工钱你拿给老丈,就说是谢他提供线索。”

  钱老八笑了:“一定一定,大人你放心,一定全都交到老张手上。”

  他说完,也不在此处盘桓,直接便走了。

  赵瑞此刻正在端详死者,然后对夏婉秋道:“派人去调集人手,给死者收敛,低调带回皋陶司,让邢大人尽快验尸。”

  他一说低调,夏婉秋便明白要如何做。

  她立即吩咐属下寻了散在北郊的皋陶司校尉,吩咐好如何把死者运回皋陶司,然后便又跟到谢吉祥身边。

  赵瑞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思忖片刻,问谢吉祥:“虽然出了案子,但今日刚巧来了北郊,可顺路去皇觉寺看看线索。”

  原本他们说好夜宿皇觉寺,但苏红枣这边的案子有了变故,所以赵瑞还是问了一句。

  谢吉祥略一想,便道:“还是去皇觉寺吧,我们便是现在回去,也无法给邢大人帮忙,还是等明日再回。”

  赵瑞松了口气。

  要去皇觉寺,其实主要是为了谢吉祥时不时癔症。

  虽然谢吉祥自己不在意,还因为此癔症可以帮助破案而高兴,赵瑞心中却总是不安。

  若是能得苦海大师一两句点拨,看此症如何破解,才能让他心安。

  不多时,皋陶司的校尉便匆匆赶到。他们穿着常服,还带了个破破烂烂的马车,到了乱葬岗,直接把死者裹在麻袋里,放到马车上。

  什长过来对赵瑞行礼:“大人,已办妥,属下告退。”

  他说完,直接起身退下。

  待他们离开,赵瑞便让其他

  校尉把这坟堆重新合上,便是上面的鲜血也重新撒过,待到一切恢复如初,才跟谢吉祥回到了马车上。

  等到马车咕噜噜动起来,谢吉祥才说:“对方为何要偷走苏红枣的尸体?”

  苏红枣对于皋陶司来说其实只剩下揭露同兴赌坊幕后主使这么一个线索,所以皋陶司才会一直盯着她。

  “如果她当时不离开苏宅,苏宅又有皋陶司盯梢,她一定不会出事。”

  谢吉祥叹了口气,“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这般离开,又是当旧物又是回梧桐巷,估计已经被人盯上,对方一路跟着她去了北郊,得知她想出城,立即干脆利落杀了她。”

  “只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尚且存疑,”谢吉祥皱着眉,“不是中□□、金蚕蛊更不是见血封喉,那能是什么?”

  赵瑞道:“先不去思考这些,目前我们可以肯定,苏红枣一定知道什么,或者牵扯进什么,若非如此,她跟同兴赌坊一直相安无事,为何此刻却一定要杀了她。”

  杀人总会留下线索。

  谢吉祥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阮大的案子?”

  赵瑞挑眉,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确实可能因为阮大的案子。”

  原本苏红枣跟同兴赌坊相安无事,因为两边都未被人关注,同兴赌坊虽然做的是血腥生意,但早就上下打点过,且他们做得很是隐蔽,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绝不叫人知道,一直以来在仪鸾司也只是挂名而已。

  但阮大和林福婶的死却让苏红枣进入皋陶司的视线,也让苏红枣在皋陶司挂上了号。

  如此一来,同兴赌坊势必就要更小心谨慎。

  他们怕苏红枣说出真相,也怕自己跟苏红枣之间的联系暴露出端倪,所以在苏红枣一从苏宅逃离之后,立即痛下杀手。

  只是他们没想到,苏红枣中了药之后,还能逃到棋子胡同,被钱老八等人发现。

  苏红枣中的药,或许是个突破口。

  但现在,她的尸体不见了。

  谢吉祥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同兴赌坊到底什么来头?”

  赵瑞皱起眉头,他道:“圣上或许知道一些,但这些线索圣上未曾告知,无论是仪鸾司还是皋陶司都查不出来。”

  谢吉祥叹了口气。

  两个人讨论片刻,把苏红枣的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谢吉祥道:“还要派人保护张老丈跟钱把头,他们都见到了书生的尸首。”

  赵瑞点头,道:“你放心便是。”

  按照常理,若是苏红枣的尸首有其他问题,对方只要盗走尸体便可,为何要把书生的尸体换进来?

  或者说,换进来书生尸体并非盗走苏红枣尸体之人所为?

  赵瑞伸手捏了捏鼻梁,长长叹了口气。

  圣上给的时间很紧,潘琳琅那没有进展,谢伯父的案子也暂时没有更多线索。

  他能否完成陛下的嘱托,并且在天宝年给谢伯父翻案?

  一切都是未知。

  赵瑞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谢吉祥。

  小姑娘正捧着茶水,一口一口浅浅抿着。

  不。

  赵瑞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沮丧,不能彷徨。

  一往无前,拼尽全力,这才是我要做的。

  努力过后,再去看结果。

  皇觉寺位于北郊以北的沧浪山,要想去皇觉寺礼佛,必要从燕京北门出京。

  谢吉祥同赵瑞很痛快就出了燕京,一路直奔皇觉寺。

  他们都没用晚食,赵瑞道:“我记得吉祥似乎没去过皇觉寺。”

  谢吉祥点点头:“确实,皇觉寺本身也鲜少待客,家中若要做法事,以前多是去金顶寺或白云观,皇觉寺还是略有些偏僻。”

  主要是皇觉寺的苦海大师很坚持,要求寺中僧人只行苦修,什么法事道场一律不做,只在沧浪山上闭门修禅。

  普通百姓若是上山,只能在外院礼佛,轻易进不了内院。

  不过赵瑞毕竟不是凡人。

  他听到谢吉祥如此道,竟还笑了:“皇觉寺方丈院的素斋乃是一绝,也不知今日咱们运气如何。”

  谢吉祥也不由有些期待:“那倒是还要好好用饭。”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在沧浪山半山腰上。

  这座山说是叫沧浪山,实际上无沧无浪,只有山顶的冷湖往下流淌,通往山脚下的小溪也并不汹涌。

  皇觉寺其实比金顶寺要更难怕一些,但这些年来宗室喜来皇觉寺,因此官府特地开凿山路,马车不通,但骑马还是使得的。

  一行人在半山腰弃了马车,换骑马儿,得亏谢吉祥之前在

  芳菲苑学会骑马,要不然这次还要夏婉秋带她。

  就这么慢慢悠悠又爬了小半个时辰,待到天都黑了,只能靠着灯笼看清山路时,皇觉寺的大门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奔波一日,谢吉祥这会儿也觉得疲累,但素雅庄严的寺庙静地,还是让人觉得精神一阵。

  赵瑞让校尉先去敲门,待他们来到大门前时,里面已经等了一个年轻僧侣。

  “赵施主,许久不见,”他淡淡点头见礼,然后道,“里面请。”

  谢吉祥跟赵瑞一起还礼,然后才安静地进入皇觉寺中。

  刚一进入,迎面而来便是寂寥的檀香。

  谢吉祥抬头望去,只见外院的宝殿前香火寥寥,便是深夜,也没有断了香火。

  赵瑞同那年轻僧侣认识,直接道:“明尘法师,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明尘法师回:“师父正在修禅。”

  那就是在寺中。

  赵瑞略松了口气,身边只带了赵和泽与夏婉秋,其余校尉都留在了外院。

  一行人跟着明尘法师往寺庙里面走,越走越觉得凉爽。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傍晚,此时燕京还略有些闷热,但在皇觉寺中,却凉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