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博士图鉴 第11章

作者:赫拉扎德 标签: 现代言情

第16章 约会前你需要一个附送美容项目的德语速成班

  “白疏你到了吗?!我受不了这个在我家的智障了,她居然往干掉的睫毛膏里倒橄榄油!”

  尖声尖气的男声直冲太阳穴,又夹杂进气呼呼的女声。

  “我从一篇文章上看到这样可以让睫毛膏软化一下嘛!”

  “你看的什么破文章啊!恭喜你现在没睫毛膏用了!哈哈哈哈哈今天晚上大河博士就看你的大小眼吧。”

  “你滚开!”

  “白疏你到哪里了?你带睫毛膏了吗?”

  “我带眼睫毛膏了。”

  电梯门开始关上了,信号模糊起来,已经离自己直线物理距离不超过五百米的两个通话对象在手机里茫然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该死的,我带了睫毛膏!我进你们楼的电梯了!”

  白疏暴躁的冲着手机提高了音量,把旁边提着一大卷纸巾组的眼镜男孩吓了一跳。她挂掉电话,略带抱歉地朝他友好一笑。

  “十楼,谢谢。”她捋捋头发,尽量温柔甜美的说道。

  眼镜男孩脸一红,替她按下十楼。不一会儿十楼门开,她一眼就看到门户大开的 1006 室,和从里面传出的大呼小叫。

  “徐延你滚开!我再也不要你帮我挑鞋子了!”

  “那你就穿着平底鞋和河流博士打 Kiss 的时候垫个小板凳吧!”

  卷筒纸巾组男孩带着复杂的表情消失在逐渐并拢的两扇电梯门里。

  白疏扶了扶额角,走进 1006。

  “Mommy’s home!”

  眼睫毛化了半边的京余果真像个等待妈妈下班的小女儿飞鸟投林般的撞向白疏的怀抱。而徐延站在沙发上,一只手高举着手机。

  “徐延不肯把手机还给我!”小女儿京余率先告状。

  “我这是在帮你!看看你跟河流博士聊的都是些什么呀?一点勾引力都没有!”小儿子徐延理直气壮的占有着不属于他的玩具。

  白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起来,她被迫进入了角色,做了一件任何优秀老母亲都会做的事。

  “你们两个有没有看时间啊!”

  两个人立刻停下混战,徐延被吼的腿一软,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来。

  “京余!你和他约了几点啊?要我提醒你你的对象是个德国人吗?徐延,放下手机去拿棉签!”

  京余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连手机都顾不上抢回来就开始满地焦虑的找鞋子,徐延也飞快地满房间飞奔跑起腿来。眼看两个人终于进入了状态,白疏翻了个白眼决定自己这辈子都绝对不会要孩子,反正乔栋和他前妻已经有一个女儿,DNA 已经得到延续了。

  呃?奇怪,说到孩子她想起他来干嘛?

  白疏恨不得像把脑袋甩干的狗一样甩一甩自己的脑子,她从化妆包里拿出睫毛膏来。京余此时乖乖地坐在厨房小吧台的高脚凳上,一副听任安排的样子,白疏有一瞬间又些喜欢上了这种装扮小女儿的感觉。

  “今天这身衣服挺好的,鞋子不要听徐延穿高跟的,我目测他的身高,你就是穿的跟再高,和他吻别的话也是要垫板凳的。”

  “……”

  “想好今天聊些什么了吗?”

  “呃…想到什么聊什么吧。”

  正在宛如垃圾坟场的卫生间搜寻棉签的徐延探出头来插嘴。

  “京余说要给他聊聊作为一个女少男多的文院女博士的饥渴生活,问问大河博士在男多女少的统计系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饥渴。”

  饥渴的文院女博士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也不管白疏手里的睫毛膏险些戳进她的眼睛里,白疏赶紧再次扮演老母亲,打一个,安抚另一个。

  “哎!徐延你给我专心点找棉签!好了好了,你肯定要先准备点什么话题聊聊吧。”

  京余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

  “可能问问他柏林的科研环境之类的吧。”

  “你可真够无聊的!”

  徐延终于手拿一桶棉签出现了,每次在他家找任何东西都需要寻宝似的耐心。

  “约会当然是要从轻松一点的话题开始啦。这样,我教你句德语啊……来和我念‘Gute Nacht’!”

  京余愣愣地重复

  “Gute Nacht……什么意思啊?”

  “晚安啊,想像一下你们约完会分开之前和他说一句‘Gute Nacht’。然后你在夜幕中转身消失……哇,那要有多浪漫。”

  京余显然是跟随着徐延的描述想象了一会儿,脸上逐渐浮起粉底液也遮盖不住的红晕。白疏接过棉棒,小心翼翼把结了块的睫毛刷开。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德语啊。”

  徐延拉过另一张吧台椅盘着腿坐上去,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会懂一些德语的原因。

  “还有一句‘Danke’也就是谢谢的意思。也就这两句了,你先好好练着吧,反正今晚要成了的话就该你教我们德语了。”

  她们笑起来,白疏也终于打理好睫毛,开始挑起口红。第一次约会,正红色肯定是不行的,酒馆的灯光昏暗,豆沙红又显老气。白疏皱着眉头揣摩了一下河流博士这类直男的心理,决定整体妆容还是要显得自然清淡,有妆似无妆。

  嗯,不如珊瑚粉吧,如果眼泪是女人的武器,那么口红就是女人的盔甲。

  徐延像只猫头鹰似的蹲在吧台椅上,目不转睛地观赏着她的化妆技术。

  “你当年选修二外为什么选了法语啊?现在后悔了吧?”

  正在上口红的京余维持住整个头部的静止不动,含含糊糊地反驳。

  “我怎么知道啊……我那时候少女心觉得法语说起来很好听啊,现在也差不多忘光了。”

  “也对。”

  徐延开始玩起可旋转的椅面,借助推力把自己原地转来转去。

  “德语的喉音听起来就像是水抽不下去的抽水马桶,还是你不断的按不断的按冲水键,就是冲不下去的那种。”

  白疏惦记着自己化妆师的职责,一边自己笑的前仰后合,一边试图固定住模特也笑到震动模式的头部。她从未再见过任何一个人比徐延更像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中的亨利勋爵,套用奥斯卡王尔德的话来说,他总是有这样层出不穷的“有毒的言论”,这使得三个人每次在 1006 的聚会谈话都充满欢乐。

  最后一笔口红补好,京余终于不再是一个只有美丽头脑的灭绝师太,皮囊赏心悦目的指数也同步跟进了些许。不过只要她不开口,别人可能看不出她是那种每天看神经学文献当睡前读物的生活大爆炸艾米,而是面膜加发卷的麦瑟尔夫人。

  “去吧!”

  喷上香水,他们的仙度瑞拉准备好了。

  “快去把那个混血大木头勾搭回来!”

  “下次你教我们说德语噢。”

  她和徐延不住的起哄,京余不好意思的半遮着脸,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眯成一条缝,走到门口又气势昂扬的抬着头,终于被寄予厚望的送出了门,奔赴她的第一场约会去了。

  玄关处的门逐渐关上,室内还留有香水若有似无的味。在遇见京余前,白疏从未如此强烈的意识到一个人精通事故的程度和她的知识储备是可以不成正比的。京余阅读再多的文献,拥有再多的知识都掩盖不了她未经感情的空白,于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为她担忧,就像为一个孩子担忧一样。

  “现在我们干什么呢?”

  徐延似乎也感受到了目送女儿出门的老父亲式伤感,他们不言不语地各自检查了一下有段时间没有拿起的手机,白疏看到乔栋的微信消息填满了屏幕,他有时会这样,即使收不到回复也不会主动打电话。

  “他在你们公寓楼下了,你要没事做一起吃个火锅吧。”

  脱口而出的邀请把白疏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有点尴尬的瞄向徐延的方向。自从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两人之后,徐延就不再玩吧台椅。白疏已经在沉默中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谁知他抱着腿嗯了一声。

  “免费火锅我可喜欢,乔老板的高级火锅我更喜欢。”

  这下轮到白疏不可置信了。

  他们俩又沉默了片刻,两人不声不响的刷着手机。

  白疏完全没料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可能将促成徐延与乔栋的第一次会面,乔老板以前和京余一起吃过两顿饭,一次是白疏过生日,一次是一起跨年,但徐延那两次聚餐都找借口回避了。她至今记得三年前自己向他们公开与乔栋的关系之后,徐延与她大吵一架。

  “你不是没有选择!”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对她吼,这对于一个家里有一抽屉化妆品的男生来说已经是快要爆脑血管的怒火朝天。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两人早已和解,徐延甚至还能拿她和乔栋的事开开玩笑,但不知为何没有京余在场时就徐延就会忽然之间变的无比沉默,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的脸。和一个已婚分居状态的富商维持关系所要承受的审判早就在白疏知情,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从里到外批判的体无完肤。她也习惯了搞学术的文人们不论学历多高都总是热衷于占领道德高地的指手画脚,若是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她恐怕早就跳了几百回黄浦江了。

  在白疏在乎的有限几人中,京余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但她在这点上非常奇妙的并没有按照普世主流价值观来衡量她的行为。而徐延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表示了堪称激烈的反对,她自己也一直不愿去正视这个问题,现实是她不会因为徐延的反对就和乔栋分手,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和徐延彻底绝交。

  两个都在逃避问题的人,在今天这个奇妙的夜晚竟然被迫互相正视起来,白疏想不通为什么徐延忽而答应去和问题的根源吃饭。

  “欸,我们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疏把手放在下巴上,既然问题根源正开着车赶来的路上,她索性把窗户纸捅破。

  “又或者说我们变成这样有多少年了?从本科就认识你了,你现在对京余还是这样,对我可大不如前了。”

  他们三个人是同一届本科毕业,大二那年她和京余做视觉刺激实验想拜托计算机系做一个实验软件才认识的徐延。后来他们打打闹闹直到毕业,徐延工作了一年后考研考了两年,第一年他们学校的计算机系减招,本来可以去北京一个排名差不多甚至更前一些的计算机系他却选择重读一年,第二年他终于再次考上本校。白疏和京余都有些想不通,在他决定复读的那一年里一直嘲笑他故土难移。白疏和京余本科毕业就脚不沾社会的保研之后再读博,于是因为三年的时间差,他成了她们的学弟。

  不理解归不理解,京余非常高兴徐延能够再和她们同校,还帮徐延定公寓都定在同一楼上下层。她太满意三个人能够再次聚在一起了,从来不去深追到底是什么让徐延工作之后又返回校园,而且铁了心的要考上本校。程序员的工作并需要非常耀眼的履历,况且按照徐延对编程的造诣,在本科毕业前就早已有多家大型游戏公司抛来年薪让人吓掉眼珠的橄榄枝。

  白疏也旁敲侧击过很多次,但这个死基佬用她们的话堵回她的嘴,对,他就是故土难移。

  “你再这样我要以为你暗恋我了。”

  她故意激将,他果然受激。

  “你知道我不是。”

  徐延黯然开口,一扫之前的伶牙俐齿。

  “在你还有选择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死胡同?”

  又是这种老生常谈,这种和有家室的老男人在一起的一百万种死法这样的老生常谈。白疏下意识只顾着强按住内心排斥,没有捕捉到这暗哑嗓音中更深层的痛苦,

  “因为我还年轻啊,等玩够了再甩了他不就好了?”

  她感受到自己态度的外强中干时就喜欢说这样索性破罐破摔的话,自己先显示出躺到地上的道德底线,让无论何人再踩两脚吧。

  徐延坐在高脚凳上静静地看着她,平缓的视线从他的一边滑到她的一边,像大地一般端厚的无动于衷,白疏是骗不过他的。

  “你对他有感情。”

  他凝住表情不再扮演丑角,幽黑的眼眸,雪白的脸。

  “这比你只是想要他的钱更可怕。”

  白疏突然又后悔起把他暗暗比做亨利勋爵,如今她就像是毫无遮掩,能够被他一目洞穿的道林格雷。

  “他呢,你觉得他对你有感情吗?”

  她想说些什么,又想不到能说些什么。像京余这样非黑即白的人可以不用担心被架在聚光灯下拆剥开来层层验试,而她这样靠灰色而活的不明朗地带,一点点灯光对影子来说都过于刺目,像一条鱼被扔在不够深的水塘里苟延残喘。

  更为要命的是,扪心自问,白疏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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