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韭菜饼子
“曼娜,以前咱俩关系不错,我也不瞒你,我有个同学现在混的不错,我是托他给找的门路,我跟你说曼娜,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允许知青回城,城里接受的地方也比以前多,机会来了,就得赶紧抓住,要不然,还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憋屈一辈子?曼娜,我劝你啊,还是把心思放在咋回城上,而不是光想着借个鞋样给你闺女做双鞋啥的,你自己说说,这一辈子,光会做个鞋,有啥出息……”
孙曼娜是咋从知青点出来的,她都给忘了,她耳朵边反来复去的都是李爱华那句话,“你得想办法回去。”
李爱华都能回去,她为啥就不能?
李爱华有混得不错的同学可以帮忙,她也有啊,李建业现在混的肯定也不错,说不定哪天李建业就能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李建业以前可是说过会帮她忙的。
这么一想,孙曼娜回城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
然后她又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要回去,那这个孩子是说啥也不能要的,要不然,只会拖她的后腿。
正因为此,孙曼娜才下定了决心,一定得打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听到孙曼娜要打孩子,孙老太也顾不得心绞痛了,是跳着脚的骂。
“你个疯婆娘,你都多少年都不下蛋了,留柱一直都不说你啥,还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疼,你可倒好,好不容易怀上了,你竟想打掉,那可是留柱的种!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
骂完了孙曼娜又骂王留柱,“留柱,你婆娘要真把这个孩子打了,你就带着她滚出这个家门,我没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王留柱蹲在墙根,抱着头,不管孙老太咋骂,都一声不吭。
孙老太那个气哟,随手抄起笤帚疙瘩,朝着王留柱没头没脑的就打了下去,“你都成绝户头了,我还要你干啥,干脆打死算了。”
王晓菲从后头抱住了孙老太,“奶你别打我爸。”
孙老太回身就给了王晓菲一笤帚疙瘩,“你个赔钱货,你要是个小子,奶还用再在这儿拉着老脸求你妈给王家留个后吗?”
王留柱疼王晓菲,孙老太打他可以,打王晓菲不行,他站起来,把王晓菲护到了自己身后,“娘,晓菲还是个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干啥?”
孙老太气得把手里的笤帚疙瘩一扔,“行行行,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人行了吧,我干脆死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孙老太一边叨叨着,一边回自个儿屋了,因为气的狠了,呼哧带喘的。
王留柱把王晓菲拉到跟前,“打疼了吧?”
王晓菲摇了摇头。
隔壁孙桂枝家传来一阵阵笑声,王美清笑得格外清脆动听。
王留柱摸了摸王晓菲的头,“二丫回来了,你去跟二丫玩会儿吧。”
王晓菲往西屋看了看,“我妈……”
王留柱安慰她,“你妈她就是一时想不开……没事的,去玩吧。”
王晓菲也想出去通通气,便去孙桂枝家找王美清了。
王留柱看看西屋,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西屋门走了进去。
孙曼娜背对着门侧躺着,也不吭也不动。
她这样跟王留柱怄气,怄了有两天了。
要是王留柱不答应她把孩子打掉,她怕是会一直这么怄下去。
可打掉孩子,王留柱不舍得啊。
他倒不是跟孙老太一样,怕孙曼娜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娃娃,所以不舍得打。
他是觉得,不管孙曼娜怀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是他的种,是他跟孙曼娜孩子。
只要是他跟孙曼娜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
他就是想不通,孙曼娜为啥不肯要这个孩子,是怕孩子吃不上饭?大队现在搞分田到户,以后地里收的粮食都是自己的了,他有的是力气,只要好好干,孩子咋会吃不上饭?
王留柱走到床边,在床边坐下了,抬手想去推孙曼娜,又怕孙曼娜生气,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起身去倒了一碗水,“曼娜,起来喝口水吧。”
孙曼娜没理他。
王留柱把碗放到了桌上,呆呆的又坐到了床上。
孙曼娜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拿手指着王留柱,几乎是恶狠狠道,“王留柱,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我是不会要的,你要是不签这个字,我就自己找人弄掉他。”
公社医院打胎免费,可是必须得男人签字,要不然,人家医院不给打,要不是因为这个,孙曼娜早不吭声的把胎给打了。
王留柱几乎是哀求孙曼娜,“曼娜,这孩子咱留下不行吗?好歹是一条命……”
孙曼娜嘲讽地冷笑了一声,“留着干啥?留着让你娘嫌弃?留着让他跟我一样吃糠咽菜?留着让他跟我一块儿住猪窝?”
“咱大队不是分田到户了吗?往后我好好干,咱家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而且娘那儿,有我在……”
不等王留柱说完,孙曼娜就打断了他,“晓菲小的时候,你娘苛待我们娘儿俩,我在哪儿?”
王留柱一下子被堵了嘴,半天,才嗫嚅道,“以后不会了,我会护着你跟孩子的……”
孙曼娜冷笑,“别跟我扯这些虚的,你就是说说破天,这孩子我也不会要。”
说完,赌气地又躺下了,给了王留柱一个后背。
王留柱坐那儿半天没吭声,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孙曼娜。
一想到孙曼娜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他心里就跟刀割似的,又疼又急又气。
最急最气的时候,他都想打孙曼娜一顿。
以前不知道多少人说他,让他狠狠的打孙曼娜一顿,孙曼娜就听话了。
队上好些男人,就是这么把媳妇打听话的。
可以说,队上没几个男人不打媳妇的,就算是他把孙曼娜打一顿,也没人说他啥。
可他到底没舍得动孙曼娜一个手指头。
孙曼娜又娇气,脾气又不好,还只给他生了个闺女。
可他还是喜欢她。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头一回看到孙曼娜的样子
第108章 “拉仇恨”
孙曼娜他们那批知青来的时候, 队上派王留柱去公社接人,孙曼娜是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就那么一眼, 他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的孙曼娜,就跟沾了露水的花朵一样, 水灵灵的, 还冲他笑了笑, 然后他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这些年,每次孙曼娜气得他受不住的时候, 他就想当年孙曼娜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瞬,然后孙曼娜的种种不好,他就立马给抛到了一边,只想对她好,留住她。
可是不管他对孙曼娜咋掏心掏肺的好,孙曼娜都从来都没有把这儿当成她自己的家, 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城。
城里就那么好吗?好到她连男人和孩子都不想要了也要回去。
王留柱是越想心里越难受, 他一肚子的委屈也没人说, 一直忍着,这会儿是实在忍不住了, 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曼娜,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一直想回城,所以才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他毕竟是我的骨肉, 我舍不得啊,曼娜,我求求你了,这个孩子,留下吧,等到孩子生下来,我啥事都不让你管,就算是你以后要回城了,我也不让他拖你后腿……曼娜,咱俩好歹夫妻一场,日后要是回城了,这孩子也是你留给我的一个念想……”
王留柱还是头一回在她跟前哭,孙曼娜心里其实也挺不好受的。
要说孙曼娜对王留柱没一点儿感情,那也是不,毕竟俩人同床共枕了将近10年,更何况王留柱对她是真的好,不管她咋闹腾,他都没动过她一根指头。
可以说,这个男人,除了窝囊点,没别的毛病。
现如今,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自己跟前痛哭失声,她咋能不动容?
她都想坐起来,跟他说“你别哭了,孩子我留下来行吧。”
可是一想到回城的事,她还是狠狠心没理他。
哪知道哭着哭着,王留柱竟然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曼娜,我给你下跪了,孩子留下吧,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
这下孙曼娜再也躺不住了,她心肠再硬,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男人给自己跪着啊。
她坐了起来,指着王留柱,急道,“你看你这象啥样子,赶紧起来。”
王留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也不起来,也不说话,就跪那儿一直哭。
孙曼娜被他哭得彻底没辙了,心里长叹一声,心说兴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而她一辈子怕是都摆脱不掉这个命了。
孙曼娜无力地靠在墙上,“你起来吧,孩子我不打了。”
王留柱抬起头,有点不敢相信孙曼娜的话,“你说真的?”
“真的。”
孙曼娜又躺下了,想了想,又对王留柱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孙曼娜想吃东西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不打掉孩子了。
王留柱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便着急慌忙的去给孙曼娜做吃的去了。
他先洗了把脸,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他娘说一声,便跑去了堂屋,“娘,曼娜不打掉孩子了。”
孙老太嘴硬,“量她也不敢。”
王留柱顿了顿,“娘,曼娜有了身子,你往后别再挑她的刺了……”
孙老太立马就炸了,“是我挑她的刺吗?你瞅瞅合大队,有几个媳妇象她这样,能骑到婆婆头上去,你还说我挑她的刺,咋着,往后是叫我跪着伺候她?”
王留柱狠了狠心,“反正往后你别跟她吵了,你要是心里有气,你冲我发……”
孙老大都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行,我看西屋那个才是你亲娘,你得敬着供着,我算啥,一条老狗,不中用了,说扔就要扔了。”
王留柱嘴笨,在他娘跟前,向来是有理说不清,怕再说下去,把他娘气个好歹出来,可又实在不想跟他娘妥协,便皱着个眉走了。
孙老太气了一阵子,心说你们不是嫌弃,想让我死吗我还偏不死,就在你们跟前晃悠,恶心死你们。
这么一想,她也不气了,躺床上歇觉去了。
王晓菲在孙桂枝家一直待到快吃晌午饭了才回了自已家。
磨磨蹭蹭的进了家门,发现家里风平浪静的,王留柱正在灶屋忙活,看到她回来了,还跟她笑了笑,“不跟二丫玩了?”
王晓菲有点疑惑,跑到灶屋,小声问王留柱,“我妈……”
“你妈已经想开了。”
她妈这是同意留下那个小宝宝了?
王晓菲松了一口气,看王留柱备做饭,乖巧道,“爸我烧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