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第74章

作者:双木青 标签: 现代言情

他补上一句:“另外,如果你学有余力,完全可以去修双专,不修双专,也可以挑感兴趣的课去旁听。”

“记下了。”

“休息够了?”

话题陡转,和乐下意识答:“够了。”

“那就接着来。”

“好。”

两人又连投了数十个球,汗水肆意。

于端阳抬腕看了眼,旋即示意和乐传球:“不早了,去吃饭吧。球我去还。”

“老师不去吃饭吗?”

“吃过了。我再在这待会。”

和乐交出球,道了声“老师再见”,离开球场。

迈出铁丝网后,她回头偷觑一眼,老师正站在三分线外,托着球随手一拨,球旋即脱手,并且离篮筐越来越近,直到“刷”一声响,球空心命中,垂直落于地面。

她不由想起老师刚才稍显落寞的那句话——一个人有可以瞄准的篮筐,是幸事。

教书育人不是老师的篮筐,科研才是。那么她呢,她的篮筐又该是什么?

第79章 喊战友

四月份除了二模,还有两场联考。

高三下学期开始,班主任取消罚跑制度,改为“考后带你们去操场散散心”,一班全员参与。

高三后半段,跑步就势成为一班人独有的发泄方式,操场上经常能看到吭哧吭哧喘着气的身影。有时,男生还爱喊口号,诸如“到了大学就解放”、“提高一分,干掉千人”,要么就是集体背高考语文必备篇目,一时蔚为校园奇观。

班主任还承诺,但凡有想跑而找不到伴的,可以随时去找他。

后来,一班人越考越高,平均分一骑绝尘,别的班“眼馋”,也纷纷实践,操场一度人满为患。

其中感动行健奖可以颁给七班班主任,其人身高173公分,体重173斤,学生送代号一七三。为达到激励效果,七班班主任坚持陪跑,结果跑不过两圈便大喘气,被班里两名男生架着跑完剩下三圈,跑后即呈大字型仰躺于操场,大喊“吾命休矣”,看得学生们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不过,找到正确的解压方式,要挥去高三段的紧张气氛仍属不易。

进入五月份,每个人的神经绷得更紧。

“五一”刚过,班主任又熄了一次灯,这回不是让他们做梦,而是大家一起唠唠嗑。

班主任说了规则:“现阶段存在的问题,最让你头秃的,可以说说看。”

班里鸦雀无声,体委是第一个发言的:“我一直搞不懂那什么不等式、线性规划之类的,这个算么?”

“当然算。”班主任在台上接,“谁来帮她搞懂?”

开口的是一名男生,数学课代表罗庭付,他扬声:“徐大头,这么死板的东西,你也不会?来来来,哥教你。”

另一名男生立马起哄,掐着嗓子道:“付哥,我也不会死板的不等式,你也教教我呗。”

“滚!”

“亲亲,这边提醒你重色轻友是不对的呢。”

罗庭付和体委在班里传过绯闻,这番忸怩作态的起哄可谓神来之笔,顿时哄堂大笑。

不明就里的班主任在台上维持秩序。

大伙这才安静下来,倒是在体委给出思路后,大型一对一帮扶正式开展起来,有提名英文语法的,有提名政治简答题的,有提名语文作文的,不一而足;帮扶配对的,大多是同桌、前后桌或同寝室成员,热情空前高涨。

直到班里一名女生趴在桌子上,哭着说自己心理压力大,才让这场熄灯会拐了个方向。

和乐听出来,女生是她们的英语课代表,一直是班里笑得最肆无忌惮的那个,人群中也从来充当活跃气氛的角色。

由此,惊掉下巴无数。

班主任站出来主持大局,却不是熬鸡汤,和之前的问题一样,他积极寻找救兵:“这个问题,谁能解决?”

接下话头的是名女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其实我也是……”

和乐微讶。

不怪她惊讶,说话的女生叫许凡一,正是她的前桌,因为和她玩过一局游戏棒,两人有了些许交情。许凡一性格文静,在班里存在感并不强,更遑论当众表达情绪。

或许是黑暗提供了安全的信号,又有了先前那名女生的铺垫,这位平日里文静的姑娘把积压的情绪和盘托出。

共鸣催生倾诉欲。

事实上,高三以来,大伙或多或少面临这些问题:家长期望高的,怕辜负家长的期望;自己期望高的,发现达不到自己的目标,无力感涌现;也有对比周围人的进步,而自己原地踏步,心生恐慌;还有本就心态不佳,抗压能力差,面对十八年来最大的十字路口,感到力不能胜。

于是,便有了第三人、第四人……

和乐听到不少女生都哭了,其中还掺杂着细碎的安慰声、抽纸声,交织成别样的氛围。

因为近期发挥稳定,和乐的心态倒是好了不少,按部就班地复习,朝六晚十,雷打不动。不过这一刻,她竟也有些共情。

旁边麻芯抱住她的手臂,感叹:“和乐,我怎么觉得我都想哭了。”

和乐颇具母爱地宽慰,“你想哭就哭吧。”

麻芯酝酿好半晌,没挤出半滴眼泪,瘪着嘴,“我哭不出来。”

和乐笑道:“那我们就安静点,不破坏气氛了。”

麻芯缩了下脖子,往自己的嘴上比了条拉链。

末了,抽泣声渐止,安慰声占据上风。

始终安静立在讲台上,看似隔岸观火的班主任终于出声:“高考不是天大的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有这么多人陪你顶着,这事也不算大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也是,有话就找人聊,聊完事情不一定解决,但能找到一个人陪你不开心,还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底下好几声“噗嗤”。

班主任接着说:“还有互帮互助,这点你们一直做得很好。不过,越临近高考,越容易闭门造车,有些问题可能就等别人一句点拨。要是问不出口,你就想一想,语文选择题三分一个、数学五分一个、文综四分一个,你一个问题最多能干掉五千人;就是英语,你掌握一个知识点,也至少能干掉一千人,所以,要多问。除了各科老师,班里有四十一个同学,绝对够你问的。”

“哥,被你这么一说,我不问还划不来了?”

“别接这么快,像托。”班主任神吐槽。

果然,班里又是一阵哄笑。

班主任等他们笑完,总结陈词:“手拉手上清华,比一个上清华,一个上青鸟更励志。你们喊‘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时候务必记得,千人里头的确包括身边这些战友,但战友训练的时候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一起,打胜仗的时候也应该一起。”

“这话中意!”后排一名男生拍桌子。

“伟哥,这就热血沸腾了?”

“喊什么伟哥,喊战友!”

正在这时,一名男生幽幽道:“我记得上回语文老师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最初是形容战友情的。”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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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熄灯会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战友情搅了局,其效果依然立竿见影,具体见于班里凑在一起的脑袋、脑袋凑在一起的次数直线增加。

和乐看到最典型的例子是许凡一。

熄灯会后,许凡一每天固定整理三个问题,因为个性害羞,把便笺放到她面前时总是满脸通红,可到底还是转了过来。

看到和她一般害羞的姑娘,和乐别有一种亲切感,于是搬出班主任的理论:“教也是学的一种方式,我给你讲题的时候,就是在巩固知识。你要是有不确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许凡一小声道了句“谢谢”,脸颊更红了。

五月中旬,三模来袭。三模难度最易,全年段的成绩都不错,一班是不错中的不错,平均分高得离谱。

也不知道谁先在班级后头的黑板上写了“我要考交通大学”七个大字,自那以后,黑板上的名校越来越多,直到填满整块黑板。

和乐在一个晚自习结束后,也在黑板上工整写下一所院校的名字。

刚收笔,一道朗声自身后传来:“还没走?”

和乐心头跳了跳,把粉笔搁进粉笔槽,转向声源。

还真是班主任,穿一套白色运动衫,站立如松,发顶和门框只约摸两拳距离,仿佛能够顶天立地。

这些天,和乐埋头做题,好久没有收到来自班主任颜值的冲击,她一时看呆,意识到失态已经是数秒后的事,她垂下头,“老师好。就走了。”

于端阳踏进教室,例行检查门窗。

和乐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犹豫之间,班主任已经绕完圈,笑问:“还不走?”

她忙不迭应声,关了后门,余光瞥见班主任在走廊上等她。她快步走过去,心头开出一朵大喇叭花,成精的那种。

“你的目标就是省内大学?”迈过二班的后门,班主任率先开口。

和乐一惊,想来老师是看到了她之前写下的目标。

“不是。”她否认,“这只是我现阶段有把握考上的大学。”

江省号称教育大省,但名列前茅的高校不多,最好的一所倒是能进全国前十,然而对本省学生并无特殊照顾,段前十大概率能够上最低分数线,历史专业不是其王牌专业,按照她现阶段的排名,应该还有余地。

班主任不大认同她的选择:“你可以更有把握。”

更有把握,那就是清北级别了。

和乐自然不敢说自己的目标正是清华,更不敢说是因为班主任对清华心生憧憬。

心底却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揪住裤子,慢慢吐字:“我生在江州,长在江州,适应能力也不强,留在省内也挺好的,可以常回家,也可以……常回学校看看老师。”

“适应能力可以锻炼,别急着给自己设限。”

和乐这是心怀鬼胎,对比班主任的语重心长,一瞬间,头发丝都红了。

见她不作声,班主任继续说:“大学校际资源差别大,‘大学’二字的重点在大,大了,才有融会贯通。国内公立大学居多,规模和资源基本成正比,这是top院校最大的优势。另外,江省就这么一所大学比较出息,比不上北京的大学集群。”

这分明是撺掇她往帝都去。

和乐出神地望着脚下瓷砖,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北京好远。”

她话里噙着依恋,于端阳只道她是恋家,笑道:“知道‘父母在,不远游’的下文吗?”

和乐愣了下,猜到班主任是误会了,还是答:“知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求学就是‘游必有方’,没必要被这点绊住,再者现在通讯发达,不远游也不大适用了。江省第一够好,全国第一比它更好,如果能一览众山小,何必待在周山这座山头?”

男声平缓,汩汩流水般淌进耳里,曼妙如小夜曲,一字一句又端的是激动人心,和乐被激动,却是莫名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