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军校 第3章

作者:潇湘冬儿 标签: 现代言情

  顾家终于来接人了!

  整个警局如蒙大赦,皆是松了一口气,何队长登时挺直了腰,送神一样将二人恭恭敬敬的请上了车。

  车子缓缓开走,谢襄透过车窗向外望,只见警卫们一排排整齐站好,脸上皆是挂了彩,看上去十分滑稽。

  车子开了一段路,谢襄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司机停车,黑色小轿车慢慢停靠在路边,她狠狠的甩上车门,身后传来顾燕帧的声音,“再见啊!”

  谢襄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再也不见!”

  

第三章 烈火军校

  朝阳已从山巅处升起,将顺远的山川河流都镀上了一层金光。“烈火军校”五个大字在朝阳光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劲有力。

  烈火军校是为了培养军事人才而设,能来到这里求学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高官富商们的世家公子,不过大多只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混上两年,磨练磨练性子,毕了业再分配一份体面的工作,虽说这里条件严苛但也总好过在家里花天酒地。另一种便是既无家庭,也无背景的平民子弟,这种往往都是有突出表现的人才,经过旁人引荐才能进来。

  而谢襄既不属于第一种,已不属于第二种,她不远万里从北平赶至顺远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代替哥哥谢良辰进入烈火军校。两年前,谢良辰被选入烈火军校,却为了救人死在了顺远,从那以后谢襄便下定决心要替哥哥完成遗愿,让谢良辰这个名字记载在烈火军校的名册上。

  “哇!太气派了。”

  听到这声惊叹,谢襄忍不住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看。来人穿着一身破褂子,肩上背上皆是斜挎着一个个小包袱,手中还推着一个独轮手推车。谢襄仔细瞧了瞧,车上的物品摆放杂乱齐全,身上穿的,平时用的,应有尽有,其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堆物品上扣着一口锃亮的大锅。

  那人一看谢襄回过头来,急忙上前一步,热情的问道:“我叫黄松,你也是新招的学员吗?”

  “嗯,我叫谢……”话到嘴边顿了顿又收了回去,随后用略微粗犷的声音说道:“我叫谢良辰。”

  黄松人热情话也多,拉着谢襄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一路逃荒的从军经历。他人长得憨厚,皮肤黝黑,说话间两条粗黑的眉毛上下舞动,让人看了人忍俊不禁。

  一声尖锐的汽笛声自二人身后传来,谢襄急忙将黄松拉到路边。黑色的小轿车飞驰而过,极速前进下撞倒了停在路边的独轮车,车上的物品七零八落的洒了一地,就连那口漆黑锃亮的铁锅也狠狠的摔在地上破了个口子。

  谢襄瞪大眼,想要追上去理论,却被黄松一把拉住。

  “算了,算了。为了个锅不值得,再说我也才知道,原来在学校不用我自己生火做饭。”

  谢襄莞尔,摇了摇头,蹲下身来陪着黄松一起拾捡物品,“军校不比别处,你这么好的性子,迟早是要受欺负的。”

  黄松嘿嘿一笑,笑容老实憨厚,看的谢襄满心不是滋味。

  天是一望无际的蔚蓝,阳光明媚而又灿烂的有些刺眼。

  烈火军校占地广阔,共设有宿舍楼、办公楼、演习场、训练场等四个大场地,还包括医院、食堂、公共澡堂等数个小场地。此刻,学员们集合的地方就是占地最广阔的训练场。场外,是穿着整齐的武装士兵,端着步枪在四周把守。场内,是早到的学员们,两两三三的围作一团,懒散的站在训练场地聊着天。

  这边两人刚刚站定,那边便有人过来找茬,眼前的男子尖长的脸,瘦高个,即便是穿着一身军装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股纨绔之气。

  李文忠走过来,其他学院纷纷给他让路,他一把推在黄松肩上。

  “叫你呢,乡巴佬,你耳朵聋了?”

  黄松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忍住:“你,你叫谁乡巴佬?”

  “当然是叫我们这里最像要饭的那个人,你挡在路中间,害的我的车被撞坏了,你打算怎么赔我?”

  这番颠倒黑白的能力令人自愧不如,谢襄见黄松老实巴交,连话都说不利索,义不容辞上前一步:“明明是你开车撞了我们。”

  李文忠哈哈大笑,指着独轮车大声说道:“就算是我先撞的你又怎样?你要我赔什么?车里的那口破锅吗?”

  顺着李文忠的指尖望去,那一口铁锅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黑色的光,与这整洁明亮的烈火军校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它的出现就是为了彰显主人愚昧与贫穷。

  训练场上响起了一阵阵哄笑声,这笑声刺耳非常,逼得黄松一张黝黑的脸泛出了红色。

  “呸,乡巴佬!”李文忠狠狠的朝着黄松啐了一口,眼底眉梢尽是不屑。

  “乡巴佬也比汉奸强。”谢襄听到了,冷哼一声,目光恶狠狠划过他胸前佩戴的日本商会徽章。

  国家羸弱,群魔乱舞,无论是国人还是洋商都妄图在这岌岌可危的土地上分一杯羹。不久前,清廷联日抗俄,这番行为无异于以狼驱虎,日本商会会长佐藤一夫上台,就接替了俄国在顺远的所有商务,不仅如此,日本商会还意图垄断顺远的所有经济贸易,又被顺远商会从中阻挠,两方交锋,矛盾已然不可化解。

  烈火军校名义上是为培养陆军初级军官所设,按照如今的局势发展下去,这批军官终有一日会被派去战场与日军对战,眼前这人敢在烈火军校这种地方公然佩戴日本徽章,可见也是个没脑子的蠢材。

  “你……”被谢襄说到了痛处,李文忠涨红了一张脸。

  他父亲只是个小官,因为攀上了日本商会这颗大树才有钱财供自己挥霍。他自知烈火军校一半以上的学员都要比他有背景,但他天生便是这般爱出风头的性子,今日为难黄松,不过是因为见他衣着寒酸,出身寒门,是用来立威的最佳人选。没想到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小白脸是个牙尖嘴利的主,一句话便直中要害,让人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这口气,他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李文忠随手拿起黄松小推车里的盆便向谢襄丢了过来。谢襄自幼与哥哥学过拳脚功夫,身手敏捷,稍一侧身便躲过了飞来的盆。

  “铛!”

  平地一声惊雷。原本吵闹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起来,李文忠故作镇定的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脑子发晕。

  

第四章 沈家二少

  被盆砸到的沈君山自谢襄身后缓缓走出,抬头看着他。

  “对,对不起。”短短的几秒对视中,李文忠败下阵来:“沈二少,我是无心的。”

  沈君山身姿挺拔,个头出众,军装上衣整齐的塞在军裤里,没有半分褶皱,与其说他是学员,倒更像是个真正的军人。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眼中的肃杀之气喷涌而出,仿佛是正在觅食的猎豹突然看见了一只肥嫩的兔子。

  李文忠被这种眼神盯的毛骨悚然,后退着想要跑,却被沈君山一脚踢在了背上。他身不由己的向前一扑,半跪着摔倒在地上,沈君山紧随而上,右脚踩着他的脖颈,稍一用力便使他的脸紧紧贴在地上。

  “辱人者,人恒辱之。这句话就当我给李少爷的见面礼了。”沈君山脚下踩着李文忠,目光停留在掉落在地的徽章上,眼中的厌恶之色一览无余。

  他与日本商会有什么过节吗?谢襄暗暗想着,不过,无论有没有,这人今日都算是为她和黄松解了围。

  “砰!砰!砰!”

  三声枪响盘旋在训练场的上空,枪声震耳,久久才散去。

  吕中忻自军用野战车上走了下来,四名士兵持枪紧随其后。

  来到这里之前,谢襄就已经打探过,烈火军校共有两位主教官,分别是吕中忻与郭书亭,一主武一主文。

  眼前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吕中忻,他长得文质彬彬,下巴方正,身形较为消瘦,穿上长衫就是个教书先生的模样,不过做事却雷厉风行,是他们的武术教官。而正在车里呼呼大睡的郭书亭,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满脸的络腮胡也不知多久没有剃过,他没有穿外套,只是穿了件军装衬衣,薄薄的衬衣下肌肉的轮廓依稀可见,凭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个文职教官。

  “很有精神嘛!”吕中忻冷冷的环视一圈道:“刚才参与打架的,出列!”

  人群中一片寂静,有两个人缓缓走出,是沈君山和李文忠。谢襄眼角瞥见黄松向前迈步,刚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心里一叹,只得认命的陪着他站了出来。

  “所有参与打架的带着你们的行李,负重跑,五十圈。”

  五十圈!人群一片哗然,这么大的训练场地,五十圈过后估计他们的小命也快没了。谢襄仰头望天,欲哭无泪,究竟是要多倒霉的运气才能遇到这种事情。

  黄松举起手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教官,我的行李好像有点多。”

  吕中忻看了一眼黄松身后的独轮车,立刻皱着眉骂道:“你是来参军的还是来落户生孩子的?连锅都带了,来当厨子吗?”

  众人大笑,吕中忻一记眼刀剜过去,这些人身上一寒,立刻噤声。

  “在战场上,装备就是你们的命,你看看你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吊儿郎当,简直就是一群废物。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举着你们的行李负重跑五十圈,跑不完的今天没有晚饭没有床铺,都去给我睡训练场。”

  言辞之犀利,态度之狠绝,彻底的让谢襄改变了对于他文质彬彬的看法,起码自己的教书先生从来没有像他这样中气十足的骂过人。

  不知何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训练场中,车门打开,顾燕帧坐在后车座上悠闲的啃着西瓜。他里面的衬衣衣襟有一半露在了军裤外面,就连军装外套也松松搭搭的罩在身上。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西瓜,顾燕帧将满是西瓜汁的手在军装外套上蹭了蹭,深绿色的军装外套立刻留下了一滩水渍。

  “哟,都在呢,吃西瓜吗?”

  吕中忻看着他这副邋遢的样子,眉头紧紧皱起,谢襄在心中为顾燕帧默默哀悼,以吕中忻的行事作风,今日,他怕是会很惨。

  果不其然,吕中忻一声怒喝:“卫兵!把他的衣服给我扒了吊起来!”

  “什么?”顾燕帧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眼前一拥而上的士兵,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可惜这位少爷的体力着实差了些,人还没跑出训练场就被抓了回来,被扒的只剩下军裤吊在了旗杆下。即使处于这种状况,顾燕帧依旧不安分,仍在叽叽喳喳的嚷着,不用听,谢襄也能想的出来,无非是“你放我下来咱俩比划比划”、“我要去告你”这样的挑衅之语。

  像顾燕帧这种世家少爷,吕中忻这么多年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转过头来对众学员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要我背着你们跑吗?”

  谢襄紧忙扛着行李跑了起来。

  临近晌午,日头越发的毒辣。

  莫说谢襄是个女子,便是烈火军校的一众男生也要坚持不住了。汗水浸透衣衫,谢襄的体力越发不济,渐渐落后于其他学员们,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谢襄憋红了眼圈,想起了昨日与谭小珺的对话。

  “襄襄,你从小体能就好,又跟着老师傅练国术,上次我们去香山三个小流氓都打不过你。如今你进了烈火军校,那些学员大多都是些二世祖,八成连小流氓都赶不上,你女扮男装,一定要克制,千万别争强好胜,引人注意,露了马脚。”

  “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维持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就行了,绝不出头。”

  不上不下!

  绝不出头!

  如今看来她却是说了大话,真真是年少轻狂啊。

  偌大的操场上都是学员们的喘息声。只有旗杆下的一方净土处,被吊着的顾燕帧悠闲自得的唱着大戏:“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

  刚刚睡醒的郭书亭从军用野战车上走下来,摇头晃脑的听着顾燕帧的戏腔,顺手拿起车内剩下的西瓜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子,唱的不错,再大点声。”

  “喂,吃西瓜那个!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既吃了我的瓜又听了我的戏,不去帮我求求情吗?”

  郭书亭顺手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朝顾燕帧扔了过来。

  “接住了,小子。你半个西瓜才多少钱,我给你两个大洋够仗义吧!”

  大洋在空中翻了个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叮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郭书亭走过去捡了起来,“嘿,有两块大洋,谁丢的?没人要我可捡走了啊。”说着,将大洋放进口袋里头,嘿嘿一笑,也不回的驾车离开。

  顾燕帧目瞪口呆,从来都是他戏耍别人,如今却被别人戏耍了一遭,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他将头转向正在跑步的谢襄,心里暗暗想,还是这种看起来蠢笨蠢笨的人要有趣些。

  谢襄踉踉跄跄的吊在队尾,脸色煞白,腿脚发软。四十八圈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开始休息,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跑了。

  已经跑完全程的黄松又从前面折了回来,把谢襄身上的行李都扛在了肩上。

  “快跑,就差两圈了。”

  谢襄大口喘着粗气,肺像着火了一般难受,那火舌自肺部燃起,直直的烧到了喉咙。张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干涩的发痛,谢襄只得摆摆手示意黄松不要管自己了。

  黄松坚持不肯走,他将手中的行李和铁锅都放在地上,盘腿而坐,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不走我也不走,咱们一起不吃晚饭,一起去睡训练场。”

  谢襄以手抚额,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连累他一起受罚,只得继续摇摇晃晃地继续跑。

  路过旗杆时,听见顾燕帧那厮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杀妻灭子你良心丧,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啊哈哈哈哈哈!”

  顾燕帧这一出大戏直唱到繁星密布,谢襄剩下的这两圈也直跑到皓月当空。

  筋疲力尽的谢襄像是游魂一样找到了宿舍,直接扑倒在带有自己名牌的床上,疲惫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她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了,只得躺着打量自己即将生活两年的地方。

  宿舍是标准的双人间,两张小小的单人床皆铺着雪白的被罩。虽不及家里的床松软舒服,倒也算得上是干净整洁,最令人满意的就是每个宿舍还配有独立的卫生间。

  谢襄微微侧头,望向旁边的床铺。本应贴着学生名牌的地方空空如也,看来自己的镯子没有白送,竟然分配了一个单人间。想着想着,心中越发欢喜,连带着身体也有了力气,高高兴兴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拿出箱子里的衣物去洗漱。

  宿舍的门把手再次微微转动,顾燕帧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来,今日被倒吊了一天,滋味儿可着实不好受,脚步虚软无力,刚一进门,他便直挺挺的躺在了谢襄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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