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有罪时 第61章

作者:丁墨 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言情

  尤明许扑在两人面前的地上,一时间只觉肝胆俱裂,翻身爬起,可已来不及。

  顾天成白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一边挟持着殷逢,一边往后退,呵呵笑着,几近半疯。

  “退后!退后!”他厉喝着。

  尤明许死死盯着他手里那人,真的就跟死去了一般,全无悄息,被顾天成在地上拖着。她只感觉到心都被人揉成一团了,钝钝疼着。顾天成如今是丧家犬,什么都有可能干出来。她慢慢往后退着,那关切动情的神色,顾天成瞧得一清二楚,心头更是妒火中烧,再也抑制不住,冷冷道:“你真以为……自己养着的这个东西,是天使?而不是和我一样的畜生?”

  尤明许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哑声说:“别碰他,你要挟持人质出去,换我。他晕了,不如带我方便。”

  顾天成吼道:“都这时候了,你想的只有他?尤明许,我不会杀他,因为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爱上他。现在,转过去,给我跑,拼命跑,跑得慢了,我打废他一只腿。再慢,再废一只。跑!”

  说完枪口就瞄准殷逢的小腿。

  尤明许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一咬唇,转身就跑。把整个后背,毫不设防地露给了杀人魔。

  呼呼的冷风刮过脸颊,远处,已看到数道闪烁的光柱。她拼命跑着,整颗心冷得如同掉进冰窖里,可全身的血,又烈得如同快要燃烧。

  殷逢,等我。我把命都摆在他的枪口下,换你一线生机。

  “砰——”身后传来一声枪声。

  尤明许全身一僵,才感觉身体完好,没有任何痛感,那一枪不是打的她。

  不远处,数名警察已经露头,快速逼近。尤明许转身就往回跑。

  不长的一段路,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的眼已憋得通红,终于跑出了树林,远远只见那木屋前,陈昭辞的尸身扔在原地,殷逢躺在另一边,不知死活。顾天成不见踪迹。

  尤明许跑到殷逢跟前,一眼望去,并未见伤口,那颗心才狠狠跌下。

  “殷逢!殷逢!尤英俊!”她喊了好多声,把他抱进怀里。可他全无知觉,昏死过去。

  ——第三卷 《梦还乡》(完)——

  ——《待我有罪时》上部(完)——

第五卷 莫回头

第132章

  已是初冬。

  湘城开始了连绵的阴雨天气,总见不着太阳。但湘城人又是极抗冻的,尽管温度一直下跌,许多人依然穿着单衣单裤,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冷。

  尤明许也是其中之一。

  早晨,小雨打湿路面。她走下公交车,仅穿了件松垮垮的长西装,窄脚裤,却更显得身材窈窕,不盈一握。不过她的脸色也是极垮的,冷冰冰的颜色,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是以路人大多只远远瞧一眼这一脸戾气的冷西施,几乎没人敢搭讪。

  到了警局,胡乱吃了早点,打卡上班,参加周例会,她和许梦山把怀城特大案件做了总结。没人提樊佳的名字,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不忍心提,丁雄伟也不肯提。只是樊佳平时爱坐的位子空着,就在尤明许和许梦山边上。

  随着陈昭辞身死落网,警方对外公布了怀城系列案的告破,引起强烈社会反响。尽管政策多次规范、取缔,违规的、渗透犯罪色彩的校园贷公司,依然如同一张灰色大网,笼罩在大学校园上空。由此牵连出的性犯罪团伙,令闻者胆寒。

  而生活于社会底层的屠户之子,被性犯罪团伙之一——同时也曾是校园贷受害者的大学生——引导,耳濡目染,与其父、陈昭辞一起,开始了连环杀人之旅。

  陈昭辞作为两个团伙的交叉重叠成员,妄图栽赃嫁祸脱身,却被警方顺藤摸瓜,一举将所有犯罪人员抓捕归案。

  而至此,刘伊莎、赵菲儿,以及三名单身女性,遇难者已达五人。

  大学生受害者,更是不计其数,无法统计。

  ——

  散会时,丁雄伟叫住尤明许,带回自己办公室。

  其实今天一打照面,丁雄伟就感觉这个得力下属,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是勇猛强悍,生龙活虎。今天尽管依然摆出牛逼哄哄的范儿,可你看她现在往椅子里一坐,就带着几分懒散、漫不经心的气质。

  这是经了事儿,才会有这样的变化。丁雄伟心里门儿清,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每个刑警,尤其是出类拔萃的刑警,经历过这么个把全身骨头打碎,又重塑,痛全都藏在碎骨深处的过程,才会逐渐淬炼出一身锋芒内敛却更加震慑人心的气质。

  到底有点心疼,丁雄伟破天荒泡了杯茶,放在尤明许面前。尤明许也不客气:“谢谢老大。”抿了一小口,才说:“顾天成的事,我看上头压了下来。”

  丁雄伟说:“叫你来就为了这事儿。你的报告我看过了,这个人恐怕牵扯极广,上头打算先暗中查。”

  尤明许:“算我一个。”

  丁雄伟点头:“你先休息几天,上头也要研究一下怎么入手。需要时叫你。”

  “好。”

  丁雄伟看她一眼,目光幽深锐利:“顾天成逃走前,说了不少东西。你认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尤明许答:“以他的性格,讲话往往真假掺半。既不怀好意,又难以克制自己。”

  “哦?”丁雄伟的语气里有了调侃意味,“那按你的意思,他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尤明许毫不闪躲地直视顶头上司这头老狼:“那要按我说,顾天成的案子、青少年交换杀人案另有隐情,说不定是真的;他和他背后藏着的人另有企图也是真的。往殷逢身上泼脏水,那就是假的。他恨我抓了他,故意让我和殷逢心生间隙。”

  哪怕是丁雄伟,也被尤明许理直气壮的护短噎了一下。干脆顺带着挑明:“你真和那孩子好上了?”

  尤明许斜他一眼,老不正经,说什么屁话。搞得她好像禽兽不如似的。

  殷逢他……现在除了性子单纯点,哪里像孩子了?

  嘴角下意识弯起。

  丁雄伟眼尖,只觉得这平时冰山般的女属下暗搓搓怀春的样子,简直没眼看,摆摆手:“行了说正事!”

  尤明许淡道:“是你先问的。不瞒你说,我和他现在好得很。以后他是我男朋友,你和兄弟们见了都要给点面子。”

  丁雄伟虎眼朝她一瞟,败下阵来,说:“行。话说回来,我个人也不相信顾天成的话,我相信殷逢没问题。不过顾天成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他,当日他和你、顾天成在西藏相遇,确实过于凑巧。他身上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线索,你心里要有数。”

  尤明许静了静,点头,又说:“殷逢曾经说过,记得以前总有人窥探他,跟踪他,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威胁。说不定他因为某种原因,成为了犯罪分子的目标。也说不定他当日在西藏被顾天成袭击挟持,也是有预谋的,不是偶然。不过他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用你说,我会死死盯着他身边。”

  丁雄伟想了想,说:“保护好他。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都是值得我们守护的人。”

  尤明许笑了。

  “老丁。”尤明许的语气凝重起来,“你认为顾天成的身后,真的存在一个高智商的犯罪团伙吗?如果有,这个团伙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丁雄伟抿了口茶,答:“其实前两天和上头开会,也有人问了这个问题。顾天成能从江中逃脱,肯定是有同伙的。但是真的上升到有组织犯罪吗?我的判断——是的。在怀城期间,你受伤养病了一段时间。罗平他们,还找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

  “除了赵菲儿、刘伊莎,邓氏父子还从街上带走了三名女性,并且一直没有被发现。当时我就觉得起疑,即使是经济条件比较差、不引人注意的单身女性,接连失踪怎么会这么巧,都没有人发现报案。后来我们查出,三人失踪后,都有人做了善后措施:譬如说给家人发短信报了平安;告诉朋友自己外出旅行;还有的去买了火车票伪造了行踪。一开始我们怀疑可能是陈昭辞做的,但邓耀供认,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也十分肯定陈昭辞没有做。人是他抓的,陈昭辞根本不管。”

第133章

  尤明许中午给陈枫去了电话,被告知殷逢还没苏醒。她便继续上班。下班铃一响,她破天荒第一个走人,打了辆车,直奔湘慧医院。

  刚开出没多久,陈枫发来短信:“殷老师醒了!”

  尤明许于是笑了,催司机:“师父麻烦开快点。”

  司机说:“好呐!家里有人生病啦?”

  尤明许看着窗外,答:“男朋友,小病。”

  殷逢还住在上次的VIP病房,尤明许出了电梯,恰好撞见陈枫从病房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她点了一下头,径直进病房。因此没注意到陈枫神色有异。

  若说平时陈枫都是温文尔雅、不急不慌的,今天明显情绪不太镇定。他看到尤明许出现,目光就闪了一下。看到她一头扎进房里,欲言又止,到底在门口轻唤护士也出来,而后掩上房门。

  尤明许一眼就看到那人靠坐在床上,正端着碗粥,在慢慢地喝。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满室柔和灯光。他穿着身极干净清爽的病号服,头发似乎也在她来之前梳过了,更显得白皙俊朗,眉眼清晰。

  尤明许忽然就想起在山上时,他几乎是带着丝哽咽,喊了句“阿许”,然后就晕死过去,心底就是一柔。不管他现在有什么毛病,将来能不能好,她都担下来。

  她看了眼殷逢那扣在瓷碗上的手,瘦长白皙,骨结有力。如今只是看着这个人的手,她心中都涌起几分怜惜和喜爱。

  她的人嘛。小男人也好,大男人也好。终归是她的。

  殷逢也注意到她,抬头,那清湛的眸色,没有丝毫变化。

  但尤明许心里高兴,没太注意,而是走过去,单手就将他抱进怀里,笑着说:“你吓死我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没出声。

  只有“哐”一声轻响,碗放在了床头柜上。

  而他的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飞快抱上她的腰。

  尤明许愣了愣,一丝疑惑,跟棵嫩芽似的,飞快从心底钻出来。她把他放开,坐在床边,和他只隔半尺不到的距离,对望着。

  刚才进来得急,没太注意,他的病号服,并没像平时,每颗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第一、二颗都解开,露出些匀称有力的肌理。而在她拥抱之后,他似乎完全地不为所动,一只手搭在床头柜上,另一只手就放在被子上,中指还轻轻地一下下扣着。他的脸,没有像平时那样,总是喜气洋洋朝她的方向仰着。而是下颌微微有些收,于是更显得脸部线条紧绷收敛。他的眼睛,幽深得如同口映着夜色的井,那样疏离冷静的眼神,尤明许绝对不会看错。

  只是在他一个眼神中,尤明许忽然感觉到耳边的整个世界寂静无声。眼前的男人如此熟悉,每一寸线条,甚至每一寸身体,她都已熟悉拥有过。可他此时,分明是另一个人。他甚至不用开口说话,他的每一根手指,每一个细小动作,都带着属于30岁殷逢的气场。和那个会缠着她哄她崇拜她爱慕她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尤明许只感觉到心一点点沉下去。恍惚间还听到那人在耳边说:阿许,我只爱你,崇拜你。我愿意为你而死。只要你也爱我。

  可现在,同一个人,正用透凉如水的目光,审视着她。

  某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漫过心头。尤明许的鼻子有些发酸,可她还是不死心,紧盯着他的眼,又唤了声:“尤英俊?”

  然后,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很慢很慢地,露出一丝笑容。可那双眼,依然不带任何温情。

  “怎么?我还有别的名字?”完全一样的嗓音,可他讲话的语调缓沉无比,再无半点跳脱的少年感。他说:“谁取的?蠢得像狗屎一样。以后不要再喊。”

  尤明许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看着这个人,感觉到心脏无声收缩。缩成一团,而后终于传来阵阵梗塞的钝痛。

  她就这么失去了尤英俊?

  就这么失去了?

  她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恢复。但顶多预料到他性情大变,那么两个人还能不能继续,就看命了。万万没想到,听他刚才的语气,竟是非此即彼,干脆不记得这段时日了。

  只不过一个转身,他就用一双陌生的眼,看着她了。

  她听到自己问:“我们的事,你还记得什么?记得多少?”

  那人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没有立刻回答,敲击的中指停下了。他说:“我刚醒来不到半个小时,大脑也在恢复。这期间发生的事,我还没有弄清楚。你先回去,等我理清头绪,如果有必要……”他笑了笑:“我会找你。”

  尤明许沉默了一会儿,脸上也已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她站起,朝门口走去。

  在她身后,殷逢抬头,又看了她几眼,刚要阖眸继续休息,听到一声响,睁开眼看到门居然被她关上了,而她不仅人没走,还给门打了个反锁。

  殷逢的脸色冷下来。

  尤明许径直走回他跟前,也不坐了,单手按在他身旁的墙壁上,弯下腰,说:“我不习惯等人。现在就说清楚,你这烂过几回的脑袋,过去一年的事到底记得多少?也别想喊人什么的,信不信我在这儿,没人敢进来,也没人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