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松树 第122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现代言情

  钟黎觉得很荒诞,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层身份而已。

  年后她接了?个大工程,是?关于颐和园东边的一处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行程非常忙碌,与容凌也是?聚少离多?。

  但中?河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看形势,顾家和房家是?休战了?。

  不久前,钟黎看新?闻时还在?某国际高峰论坛上看到顾允章和房家那位夫人的身影,手挽着手,举止亲密,倒真像是?亲姐妹似的,不见私底下的任何风波和龃龉。

  “这就是?体面人的日子,现在?你也是?同类人了?。”这日下午,杨珏过来找她,站在?满目华光的庭院里四处观望,感慨,“这屋子真漂亮,北京的竹子不好种啊。”

  看品种,也不是?什么特别耐寒的种类,却种得这样好,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

  钟黎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眯起眼睛面朝蓝天?,任由?阳光洗礼:“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能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杨珏不能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不缺钱,日子过得好,只差那一个人。

  而且,越是?难以抵达的往往越是?向?往。

  “就这么喜欢他?”杨珏本?身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可?能是?幼年家庭倾轧的缘故,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的概念,甚至有些逃避。

  钟黎似乎又是?另一种人,她很向?往有一个家。

  老半晌不见人回答,杨珏回头,却见她蜷缩在?秋千里睡着了?,一本?经济理论书倒着盖在?脸上,只露出白皙尖翘的下巴。

  鞋子也不知道蹬到了?那里,人就这么睡着微风摇曳的秋千缓缓晃动,仿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她梦到了?谁,唇角微微翘起。

  早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片融融暖意,如洒在?湖面上的碎金,波光粼粼。

  -

  一场春雨一场暖,到了?三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温。

  海淀北部上庄大桥往西几里,中?河旗下的中?河置地开发的一处楼盘刚开。

  谢平从朝阳那边过来,接过一工程部哥们递来的帽子,在?对方?的哈哈大笑中?,迟疑着套头上,黑着脸跨入了?院门。

  “什么都好,就是?离金融街有点远。”一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道,一指北边,“等那边大桥改建开通,应会好很多?,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办完。”

  容凌淡然地笑一笑,摇手拒了?他递来的烟,将表格叠在?手里,微微卷成一个自然的圈握着:“月底应该会实施导行,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各部门的规章和审批什么时候下来。”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才踏实。就是?不知道这管线要怎么铺,这桥东边的面积是?不是?有点窄啊……”

  谢平等他们说完才过去,先对那人客气一句“江总工”,地对方?客气回应一句“谢先生”,才附耳在?容凌耳边说了?什么。?

  容凌眉心微皱,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对那江总工笑了?笑说:“我晚点有事,具体事宜您和魏允说就行,他可?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转身和谢平一道跨步离开。

  晚7点,西山龙胤。

  到了?地方?,司机恭敬地下来,快走几步绕到后座将车门打开,又给他递了?一副薄手套,容凌摆摆手,和谢平并肩跨入前庭。

  穿过前庭便是?主庭院,院中?灯火阑珊,假山花木都掩映在?化不开的夜色里。

  屋子里没有灯光,东南角的露台上却传来碗碟磕碰声。

  循着望去,他看到了?坐在?藤椅里喝茶的顾允章。

  夜间冷,她还是?只穿着一件白色V形领连身裙,头发挽起,发鬓上簪两朵掐丝珐琅玉兰花。

  阿姨在?旁边替她烹煮、置换。

  容凌给谢平递了?个眼神,谢平会意,停在?原地,便见他大步绕过一片假山池子,沿着低洼处的悬挂楼梯缓缓上了?露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顾允章搁下手里的茶盏。

  杯碟和盏底摩擦碰撞发出清晰的声音。

  阿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跟容凌无声告罪,弯着腰放轻脚步从另一侧下去了?。

  见阿姨离开,容凌才坐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顾允章柳眉倒竖,脸色阴寒,甩手就将那茶盏砸碎在?地。

  碎瓷片滚了?一地,茶水溅到地板上,不刻就冷却了?,只剩下浅浅的水痕。

  容凌瞥一眼,面上不见什么波澜:“有话不能好好说?”

  “你是?要好好跟我说吗?当初你为了?那个丫头得罪了?闻弘政,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又要为了?她搅风搅雨的。你是?真的天?地不怕,真以为你自己是?铜墙铁壁,谁都奈何不了?吗?”

  顾允章嚯的站起来,怒不可?遏:“你杨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年前趁着开会的当口把他的人全给剪了?,你到底要干嘛?得罪了?闻家不算,还要把那些老臣得罪个光吗?”

  容凌面色不改,瞥她一眼:“杨得意这些年在?中?河作威作福,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做了?多?少损害集团利益的事儿?我没把他送进去就不错了?,还容得下他在?这里找你喊冤?妈,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别过问。”

  “他是?你爸的学?弟,你爸一直都很包容他,你这么做,你爸会怎么想?”

  “你真以为爸能一直容忍他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不过是?碍着情面不好发难罢了?。”

  顾允章微怔,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容凌取了?副新?茶具,替她满上:“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你退出南中?银行的管理之后,敏锐性变这么差。妈,你真的不比以前了?,该歇歇了?。”

  顾允章脸色铁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小?五,翅膀真的硬了?,看来你这些年这个中?河老总没白干。董事会那些老骨头都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杨得意这样的身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拉下来,遑论别人了?。

  那些老头子烦人归烦人,在?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被他一一分化、收服、踢掉,这个儿子确实是?成长了?很多?。

  他以前是?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儿的,在?国外创业时做的也是?实打实的创业投资,那个环境和他现在?待着的完全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他确实能忍常人不能忍。

  顾允章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娶那个丫头?”

  容凌:“我势在?必行。”

  顾允章轻笑:“她有那么好?”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地叩了?下:“妈,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爸?只是?因为他比较有潜力?是?当年上去的热门人选?”

  顾允章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件事,真的想了?一想,不禁一笑:“你爸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啊,而且脾气也好……不,不是?脾气好,是?太?会藏。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只要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永远也没办法激怒他。”

  容凌点一下头:“跟您这个火药桶性格,倒是?挺互补的。”

  “你这孩子……”顾允章气笑。

  气氛倒没有初始时那般紧绷了?。

  檀香已经燃尽,阿姨观望了?会儿,这才踩着楼梯上来替他们换置过。

  顾允章浅浅呷了?口茶,道:“我跟你爸之间,并非无情,但也不是?简单的爱或不爱可?以概括的,我们之间夹着的东西太?多?了?。我仰仗他的地位,我亦为他张罗、替他出席各种社交活动,我的家族是?他的后盾,亦仰仗他而发展,但他又不止我一个选择……这样的关系,说和谐也和谐,说脆弱也脆弱,是?没有办法轻易说爱的。爱这个字太?轻了?,承载不了?这一切,你明白吗?”

  容凌默默听?完,想起年少时和父母聚少离多?的日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爸忙,他妈也忙,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他有时候被扔到家属院住,有时候又被叫去爷爷那,生日的时候他们除了?叫秘书送来礼物甚至面都不露,有时候甚至连生日也不会送东西。

  理解归理解,他与父母情感的淡薄都源于此。

  好在?姥姥姥爷宠着他,可?再宠,给予最多?的还是?物质上的优渥。

  他亦不是?一个擅长索取、表达情感的人。稍大些他就去上学?了?,后来出了?国,也有过恣意飞扬不着调的日子,夸张时开几个超跑俱乐部、举办公海游轮赛会……不过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索然无味。

  创业后,生活进入低调简单的时期,因为一开始选的就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他向?来与那些奢靡、浮华绝缘,至少人前很少显露。

  只有不曾拥有过的人才喜欢到处显摆、渴求,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不缺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钱欲淡泊,对享受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且他爸这样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从不会主动给家里找麻烦。

  外人眼里他们这类人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他这些年过得可?谓如履薄冰,还要时常被拿来和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比较。

  印象很深刻的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拜访一位老同学?,临走前,那叔叔塞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小?玩具,他没多?想就收了?,回头后发现是?一枚鸡油黄雕刻。

  他爸看了?后,平静地给了?他一耳光。

  力道其实不算重,打他的时候上半身都不动一下,似乎只是?警告,问他记住了?没有,说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并让他自己想办法送回去。

  但皮肤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和父亲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他记忆犹新?。此后很多?年,一直都记得。

  “妈,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为我自己活过,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是?要接受她、和聂家修好,婆媳和睦地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还是?得个重利轻义、母子不和的名声,在?圈子里被广为流传,您好好想想吧。”

  他站起来,没有继续跟她谈的打算了?。

  “你……你在?威胁我?”顾允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什么选择是?最有利的。”他恢复了?一贯漠然的神情,情绪尽敛,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聂家也不差,家里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人还在?,聂正江在?政商两界也有大建树,不算太?低就。”

  顾允章沉默了?。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容凌已知她的选择。

第74章 娇养

  三月底的那段时间, 容凌是最忙的,年后积压的工作基本都堆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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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赶一趟C市,因连日气候不佳, 工作开展出现了问题。

  是夜, 大雨滂沱,窗外好似被一层潮湿阴暗的灰色烟雾笼罩。

  窗台前亮一盏橘灯,光芒却似乎在被窗外的夜色吞噬。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睛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雨下这么?大,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去县里。”魏允进来给他端一杯茶。

  “谢谢。”容凌接过来却?没喝, 若有所思地?连带着茶盏一道搁到了一旁。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 他震了一下, 倏忽朝外面望去,眉眼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魏允忽的想起那位钟小姐似乎很怕闪电, 之?前他陪着容凌去重庆那边开发建设一个关于风电和煤炭的综合性能源项目。正?巧遇到暴雨天, 他工作回来都半夜了, 还是打电话过去问她北京那边下雨打雷了吗, 怕不怕。

  他按着手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垂着头徘徊, 这一通电话就打了一个多小时,迎着寒风也浑然不觉。挂断电话时, 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头顶那棵槐树树枝上滴落的。

  他笑着将大衣脱下来,挽在手里信手抖了抖。

  魏允是近两年才跟着他的, 自然不知道他和钟黎的过去, 一开始也挺好奇的,但也从?不探听, 直到有一次和谢平喝酒的时候问了一嘴。

  谢平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说,他这人很会装,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又斯文豁达的样子,但是,一旦碰上这个钟小姐,那就装不下去了。

  这个钟小姐就是他所有的不理智。

  “北京现在应该是晴天,我看过天气预报了。”魏允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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