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群岛 第43章

作者:易难 标签: 现代言情

  他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心想炎不炎的不就是小病小疼吗,吃饭肚子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旁边两个路过的患者在聊天,说他们隔壁病房的一个胰腺癌患者,早期被误诊成了胰腺炎,后来发现已是晚期,没到半年就去世了。

  陶大磊吓出一身冷汗,拿起手机开始查胰腺炎和胰腺癌,又查到底能活多少天,越看越害怕,转头就又敲开刚才那个医生的门。“你没给我误诊吧?”他哭丧着脸说,“我这到底严不严重啊?能不能治好?要是治不好,会不会变成癌?”

  医生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都给你开完药了吗,你得好好吃药,按我说的严格控制饮食,戒烟戒酒,等你来复查的时候我们才能决定下一步治疗。你现在问我也没有用,赶紧去开药去吧。”

  他失魂落魄地下楼,孟菀青正在楼下大厅交费窗口帮他排着队等着开药,看他神色不太对,有些奇怪。“你来了你先排着,这是卡。”她把交钱的卡递给他,“我去那边看看妈。”

  他木然地接过了卡。孟菀青看他没反应,以为他听见她说话了,就不以为意地说,“那我先过去了啊。”

  孟菀青一走,陶大磊就像被牵了线的木偶一般,下意识地从排队交费的人群中出来,跟在孟菀青身后。

  他看着孟菀青一边走出门诊楼一边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往住院部的楼走。但她并没有绕到后门往楼里进,而是直接去了正门的停车场。陶大磊远远地跟着,看到郑彬的车停在那里,郑彬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两个人头挨着头凑在那里说着什么,十分亲密的样子。

  陶大磊突然就觉得肚子也疼,腰背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给得上劲,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倚着路边的垃圾桶就软倒在地,无力的绝望感袭来,他想哭,却哭不出声,一口气没上来,竟就这么活活把自己憋晕了过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见旁边有人喊,“哎,这有个患者晕倒了!快,快送急诊!——”

  孟菀青跟郑彬一起把后备箱的折叠轮椅拿出来。“嗯,这个好像是比我买的那个高级,那先拿上去,看妈用哪个合适。”

  “行。”郑彬扛起轮椅,“等老太太出院之前,找个时间,我把护理床搬过去先安上。”

  两个人刚把轮椅搬到老太太病房,孟菀青手机就响了。“请问你是陶大磊家属吗?”那边问。

  “对啊。”孟菀青说。

  “你到这边急诊来一下吧。”那边说。

  陶大磊醒来的时候同时看见了孟菀青和郑彬,他顿时觉得他下一秒又要咽气了。

  “我不活了啊……”他呜呜大哭,“你们这对狗男女,是存心想让我死啊……”

  旁边的护士有些尴尬地碰碰他,“那个,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孟菀青听护士说陶大磊晕倒被送进急诊,一头雾水,但看他醒来就又哭又骂,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一脸漠然地把开药的单子从他衣服兜里抽出来,“走吧。还没开药呢。开完药回家。”

  “我不走!”陶大磊哭道,“我要打电话给我闺女!我活不了几天了,她妈也不管我,只有我闺女才能管我!”

  “爸,我今天刚弄完中期考核,我明天就回家看你和姥姥。”陶姝娜在电话里连忙说。

  “你姥姥就是崴了脚!你爸可是命都要没了!闺女,你可得替爸做主啊!你妈她早就不想要这个家了,我还没死她就要跑,连条后路都不给我留,她太狠心……爸求求你了,咱们这个家不能散啊……”陶大磊说着,又呜呜地抹起眼泪来。

第二十一章 后路(3)

  “晓文基金那边说,流程走得比较慢也很正常,让咱们再等一等。”孟以安的助理告诉她。 孟以安听了没作声,回到办公室之后,她想了想,就直接给郭晓文打了电话。 郭晓文这个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合作的前前后后孟以安也只见过他一次,其他都是他们基金会的人来对接的。但孟以安对他久仰大名,觉得合作是荣幸,就也没太介意。宋君凡倒是以前跟他认识,这次合作还是他帮孟以安牵的线。“他对你评价颇高,”宋君凡说,“觉得你有大智慧,不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是什么仁?”当时孟以安还反驳,“我看你们男人才是匹夫之勇。” 郭晓文在电话里倒是极尽礼貌之词,客套寒暄了好一阵,但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意思,基金会的流程是雷打不动的,钱没到位他也没有办法,劝孟以安耐心等待。 “不用着急,孟总,”郭晓文说,“咱们活动也做了,宣传也到位了,这是个双赢的事儿,都是在为公益事业做贡献,你稍安勿躁,咱们好事多磨,以后还要合作。” 孟以安挂了电话之后,想了想,又亲自打给县里面当时带她们去走访的那个工作人员,按着档案上的记录,一个一个地问学生家庭的情况。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家访的时候已经辍学,暑期就离家去外地打工了,年龄小一点的这学期也不打算继续上了。她又问到那个被奶奶挖陷阱保护起来的小姑娘,对方说不清楚,没有人敢接近她们家。 宋君凡进办公室的时候孟以安正对着电脑屏幕沉思,看到他进来,面无表情地把屏幕转向他。他低头一看,上面是晓文基金之前涉嫌诈捐和违约拖欠慈善款项的几个官司的资料。 “跟你助理要来的。你说你替我把关,我就真放心,这些我不问你助理要,你就打算不给我看了是吧。”孟以安抬头看着宋君凡,用笔尖点了点屏幕。“代理律师,宋君凡。”她说,“我以为你之前认识他,就真的只是认识他。敢情你还帮他打赢了官司。” 宋君凡倒是心平气和,“认识当然是因为案子认识的。他后来也挖过我,但我不还是留在你这儿嘛。” 孟以安没有被他的打岔影响,“他那…

  “晓文基金那边说,流程走得比较慢也很正常,让咱们再等一等。”孟以安的助理告诉她。

  孟以安听了没作声,回到办公室之后,她想了想,就直接给郭晓文打了电话。

  郭晓文这个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合作的前前后后孟以安也只见过他一次,其他都是他们基金会的人来对接的。但孟以安对他久仰大名,觉得合作是荣幸,就也没太介意。宋君凡倒是以前跟他认识,这次合作还是他帮孟以安牵的线。“他对你评价颇高,”宋君凡说,“觉得你有大智慧,不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是什么仁?”当时孟以安还反驳,“我看你们男人才是匹夫之勇。”

  郭晓文在电话里倒是极尽礼貌之词,客套寒暄了好一阵,但翻来覆去还是那些意思,基金会的流程是雷打不动的,钱没到位他也没有办法,劝孟以安耐心等待。

  “不用着急,孟总,”郭晓文说,“咱们活动也做了,宣传也到位了,这是个双赢的事儿,都是在为公益事业做贡献,你稍安勿躁,咱们好事多磨,以后还要合作。”

  孟以安挂了电话之后,想了想,又亲自打给县里面当时带她们去走访的那个工作人员,按着档案上的记录,一个一个地问学生家庭的情况。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家访的时候已经辍学,暑期就离家去外地打工了,年龄小一点的这学期也不打算继续上了。她又问到那个被奶奶挖陷阱保护起来的小姑娘,对方说不清楚,没有人敢接近她们家。

  宋君凡进办公室的时候孟以安正对着电脑屏幕沉思,看到他进来,面无表情地把屏幕转向他。他低头一看,上面是晓文基金之前涉嫌诈捐和违约拖欠慈善款项的几个官司的资料。

  “跟你助理要来的。你说你替我把关,我就真放心,这些我不问你助理要,你就打算不给我看了是吧。”孟以安抬头看着宋君凡,用笔尖点了点屏幕。“代理律师,宋君凡。”她说,“我以为你之前认识他,就真的只是认识他。敢情你还帮他打赢了官司。”

  宋君凡倒是心平气和,“认识当然是因为案子认识的。他后来也挖过我,但我不还是留在你这儿嘛。”

  孟以安没有被他的打岔影响,“他那个官司也是拖欠慈善款项,所以对方才告他,最后怎么胜诉的?”

  “合同条款措词不够严谨。”宋君凡说,“对方没办法,也只能吃哑巴亏。”

  孟以安沉吟良久。“所以我三番五次追着晓文那边打款,你也觉得我过分了?”

  “那倒没有,”宋君凡说,“只是他们那边这样拖欠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教育扶贫的对象又不是债权方,很多时候对方并不好意思真的就起诉你,或者没有渠道和精力去起诉,就不了了之了。我估计,郭晓文应该就是这么习惯钻空子的吧。”

  “行,”孟以安说,“被扶贫的不好意思开口,我们出了钱但是没听到响,我们还不能开口吗?他要是真的把我这笔钱拖下去,我可就要告他了。”

  “没那个必要吧?”宋君凡说,“咱们怎么没听到响?宣传都做完了,影响也有了,网上风评也挺好的,谁会知道钱到底到没到人家手里?穷乡僻壤的,就算你钱真的送到孩子手里,恐怕都得被扒皮吃人血馒头,到时照样上不了学。”

  “你这话跟郭晓文倒是如出一辙。”孟以安脸上表情冷下来,“宋君凡,你的工作职责是处理公司日常的法律事务,审核公司业务中可能涉及到的法律问题,而不是对我的决策指手画脚。”

  “你不是要告他吗?那我当然在我的职责范围内给出我的建议:没必要。”宋君凡说,“你凡事就是太较真了,要我说,真不用跟郭晓文撕破脸,万一以后冤家路窄呢,做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把精力花在重点上,你能比现在赚的还多得多。别那么矫情。”

  “我如果想比现在赚的多得多,我就不来做这个行业了。”孟以安说。“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看我的?矫情?就像郭晓文说的,妇人之仁?”

  “你又抬杠。”宋君凡摇摇头,转身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我不跟你计较。”

  “你站住。“孟以安一拍办公桌站起来,“你要是觉得不能胜任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宋君凡站住,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到此为止了?你看你总是上纲上线,我就是提了个建议。你是老板当然你做主。何况,我不还是你男朋友吗。”

  孟以安盯着他,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办公室的对角线谁也不服地互相盯了很久。然后孟以安说,“行,那算了,男朋友也到此为止吧。”

  没有工夫伤春悲秋,她正准备叫之前一起去走访的同事们过来开个会商量一下,手机又响了。孟菀青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

  “什么事?”孟以安接起就说。

  “哎呀,事可太多了,我只能拣最紧要的跟你说。”孟菀青已经一点都不想掩饰她的埋怨,“妈明天就出院了,养伤的这段时间都需要专人护理,之前看病治疗的钱都是我花的,之后大姐会 24 小时陪护,你又不出钱又不出人,这说不太过去吧?”

  “……知道了。”孟以安说,“一会我就转账给你。”

  “别转账给我,转给大姐吧。”孟菀青说,“别的事我就不拿来烦你了,大姐今天去民政局离婚,我还要伺候家里躺床上起不来那个,不多说了。妈今天出院,你愿意回来看一眼也行,不回来也没人逼你。”

  “大姐真要离婚了?”孟以安一惊,“谁起不来了?”

  “还有谁,陶大磊呗。”孟菀青说。

  陶姝娜一早就到了,在出租车上还没到家,她妈就打电话给她,“来民政局。”

  “啊?”陶姝娜一脸懵。

  “你大姨和李衣锦都在。”她妈说。“咱们给她壮个胆儿。”

  刚挂断,那边她爸又打来了,“闺女啊,你妈把我一个人扔家里,连早饭都没给我弄,有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陶大磊前一天死赖在医院不走,非要住院。医生好言好语地劝他这种情况不建议住院,也没必要,但他抱着医生大腿说什么都不撒手,“我不能回家,”他哭道,“回家我会被我老婆虐待的,她就怕我死得不够早……”

  孟菀青和郑彬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郑彬开车把陶大磊和孟菀青送回了家。陶大磊一进家门就往床上一躺,指挥孟菀青去给他弄东西吃。郑彬把孟菀青的包提进来,陶大磊见了,就在卧室里喊,“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家!别趁我有病,就登,登……”

  “……他可能是想说登堂入室。”郑彬对孟菀青说,“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不登了,我先走了。包给你放这了。”

  “闺女,你们年轻人会弄那种,照相头,能监控的,你赶快给爸买几个,我看看啊,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客厅一个,门外一个……有没有那种能放人身上的?我得看着你妈每天都去哪。”陶大磊在电话里跟陶姝娜说。

  “……爸,那个犯法。”陶姝娜哭笑不得地说,“你没事在自己家里安什么摄像头?”

  “那必须得安,我怕你不在,你妈要是虐待我,我得留下证据,省得我到头来,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陶大磊又哭了起来。

  “爸,你得的不是绝症,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病。”陶姝娜终于忍不住说。她爸跟她电话里哭过之后,她连他到底得了什么病都没听清楚,只好又跟她妈打电话才搞明白。“你不抽烟不喝酒的话,比什么都强。只要按医生说的好好吃药,说不定下次去医院复查症状就减轻了呢。”

  “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到下次去医院!”陶大磊说,“闺女,你妈要害死我,你也不管我,眼睁睁看我死吗?我告诉你,以后你会后悔的!你这样是不孝!……”

  “……我先去找一下我妈和大姨,一会就回家。”陶姝娜只好说。

  “你管她们干什么?跟你妈一样,一天天就爱多管闲事……”

  陶姝娜艰难地挂断了电话。

  出租车直接到民政局门口,李衣锦,孟明玮,孟菀青都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我爸真会来吗?”李衣锦问她妈。

  孟明玮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他把能继续住那个房子看得比我重要,我猜他会来吧。”

  等李诚智来的时候,李衣锦已经通过陶姝娜和孟菀青了解了陶大磊的事,她觉得再活几辈子都无法想象,要是她爸在她面前哭诉被她妈虐待,是什么诡异的场面。

  但自从她在饭桌上替她妈提出离婚之后,她觉得她爸对她的态度有些变了,就像是过了三十年突然发现这个家里除了他和孟明玮,还有一个在说话的活人。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但他不像以前那样,连骂人都越过她对着她妈,把她当空气了。在面对李衣锦的时候,他既警觉又怀疑,试图沟通但又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李衣锦知道,他其实是在探寻,自己是不是他晚年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如果孟明玮真的跟他离了婚,就对他任何义务都没有了,而她作为他的亲生女儿,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她尽孝的人。

  李诚智真的来了民政局,身份证户口本都带了,他甚至把孟明玮的工资卡都带来了,二话不说就还给了她,还特意看了李衣锦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昭示自己的慷慨大度,既往不咎。

  但李衣锦并不想要他的慷慨大度和既往不咎,她想替她妈要一个道歉。

  以前她对她妈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无数次幻想着等她长大成年,能够得到她妈对她的一个道歉,靠着这个念想,她撑过了暗无天日的青春期读书时代。但现在她亲眼看着,她妈和她爸在无止境的争吵和折磨中熬过了半辈子,熬到了婚姻的结束,也不可能等来对方的道歉,她便渐渐觉得,她妈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虽然可怜无法导致原谅,但至少可以导致倦了,想放弃了,想原谅的,想记恨的,都算了,想要的道歉,想痊愈的伤害,都永远不会来了。

  “爸。”在李诚智和孟明玮进民政局的时候,她叫住他们,“只要你和我妈离婚,我会给你养老。”

  李诚智和孟明玮同时回头看向她。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李衣锦觉得,虽然成了父母失败婚姻的废弃实验品,但能够见证他们各自解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十二章 不速之客(1)

  从民政局出来的这一刻,孟明玮觉得头顶的阳光过于刺眼,照得她精神有些恍惚,但并不影响她的喜悦,迷茫无措,又得意忘形的喜悦。她直愣愣地站在大街上,看着灰茫茫的人群来来去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李诚智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自顾自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孟明玮看着他的背影,他脚步忽轻忽重,还差点被人行道上不平整的地砖绊倒。 这是第一次,她不需要再和他回同一个家了。她没有家了,那个困住她三十年的牢笼,她走出来了,这感觉可太奇妙了。 “妈,咱们回家吧?”李衣锦试探着在旁边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庆祝一下。”陶姝娜在一边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她妈瞪了回去,“庆祝什么庆祝,姥姥还要出院呢。赶紧走。” “哦……”陶姝娜没罢休,“那等姥姥出院咱们一起庆祝,吃顿大餐吧?要不一起出去玩?” 孟菀青没心思应付没心没肺的陶姝娜,她惦记着赶紧回去弄老太太出院的事。何况陶大磊还正在家里叫嚣,嫌孟菀青一早就出来没给他弄早饭吃。 “医生告诉我要仔细饮食了!”他气急败坏地喊,“你连早饭都不给我做!” “你平时不都自己做吗。”孟菀青努力平心静气,叮嘱自己不要跟病人一般见识,“我平时也不怎么在家吃早饭。”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病人!”陶大磊说,“我给你做了半辈子饭了吧?闺女也是吃我的饭长大的!现在我有病了,你给我做个饭都不行?你金贵什么啊?” “那我也没逼你给我做饭啊,”孟菀青说,“你这半辈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我不也没说过什么?我爱吃鱼你海鲜过敏,在咱家见过鱼吗?我爱喝粥你爱吃面,早饭见过粥吗?想吃什么自己下楼买去,我走了。” 说完她就出了门,把陶大磊和他滔滔不绝的骂声关在了屋里。 “医院那边大家都在,没什么事,你一会回家看一眼你爸吧,”她跟陶姝娜说,“我怕他病没重先自己把自己气死了。”“妈,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别人……跑了?”陶姝娜问。“真的是那个郑叔叔?” 孟菀青一愣,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陶姝娜还是跟着她们先去医院…

  从民政局出来的这一刻,孟明玮觉得头顶的阳光过于刺眼,照得她精神有些恍惚,但并不影响她的喜悦,迷茫无措,又得意忘形的喜悦。她直愣愣地站在大街上,看着灰茫茫的人群来来去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李诚智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自顾自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孟明玮看着他的背影,他脚步忽轻忽重,还差点被人行道上不平整的地砖绊倒。

  这是第一次,她不需要再和他回同一个家了。她没有家了,那个困住她三十年的牢笼,她走出来了,这感觉可太奇妙了。

  “妈,咱们回家吧?”李衣锦试探着在旁边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庆祝一下。”陶姝娜在一边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她妈瞪了回去,“庆祝什么庆祝,姥姥还要出院呢。赶紧走。”

  “哦……”陶姝娜没罢休,“那等姥姥出院咱们一起庆祝,吃顿大餐吧?要不一起出去玩?”

  孟菀青没心思应付没心没肺的陶姝娜,她惦记着赶紧回去弄老太太出院的事。何况陶大磊还正在家里叫嚣,嫌孟菀青一早就出来没给他弄早饭吃。

  “医生告诉我要仔细饮食了!”他气急败坏地喊,“你连早饭都不给我做!”

  “你平时不都自己做吗。”孟菀青努力平心静气,叮嘱自己不要跟病人一般见识,“我平时也不怎么在家吃早饭。”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病人!”陶大磊说,“我给你做了半辈子饭了吧?闺女也是吃我的饭长大的!现在我有病了,你给我做个饭都不行?你金贵什么啊?”

  “那我也没逼你给我做饭啊,”孟菀青说,“你这半辈子做的都是你爱吃的,我不也没说过什么?我爱吃鱼你海鲜过敏,在咱家见过鱼吗?我爱喝粥你爱吃面,早饭见过粥吗?想吃什么自己下楼买去,我走了。”

  说完她就出了门,把陶大磊和他滔滔不绝的骂声关在了屋里。

  “医院那边大家都在,没什么事,你一会回家看一眼你爸吧,”她跟陶姝娜说,“我怕他病没重先自己把自己气死了。”“妈,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别人……跑了?”陶姝娜问。“真的是那个郑叔叔?”

  孟菀青一愣,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陶姝娜还是跟着她们先去医院看了姥姥。老太太看到她,就数落孟菀青,“让孩子回来干什么?读书那么忙,回来一大屋子人跟着乱。”

  “是我自己要回来的!”陶姝娜扑到姥姥身边腻,“姥姥你现在行动不便,我们轮流陪着你,你才能快点好起来。”

  老太太丝毫不矫情地把她拨拉开,“陪我也没用,一百个人陪我,我腿今天就能好啦?净胡说。你赶紧回学校去,别在这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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