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次日落 第41章

作者:清途R 标签: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他们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山,因为年年都有人来这里看流星雨,下山的路上照明充足。人实在是有点多,走着走着他们就隔着几个人,惊呼尖叫和擦地在砂石上摩擦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响了警报。

  一个跟在宋娴艺身后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没稳住,相机作为吃饭的家伙,他生怕摔了,手在他倒地的一刻松开了绳子护住了相机,结果铲倒了走在前面的宋娴艺。

  灵岩山不高,两侧也没有护栏。宋娴艺没拉住绳子,跟着那大哥滚了十几米,最后撞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停下来。

  胳膊断了,腿断了,肋骨也有骨裂。

  秦礼和陈序洲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自责是一定的。

  秦礼还记得那摔断之后扭曲变形的腿,明明白天还在形体房里翩然起舞的人,这一刻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秦礼说着一边摇头:“我们就不应该带她出去的。”

  “这也不能怪你们。”温听澜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话术了。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上上下下的人不少,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电梯。

  等温听澜到重症监护病房的时候,梁芳正强扯着笑容以工作为由头在和蒋英华道别。

  她路过温听澜时,脸色难看至极:“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直接去上班了。”

  “好。”温听澜也不太清楚缘由,只是目送着梁芳坐着电梯离开。

  蒋英华看着后来的人,挤出一抹笑容,用手抹掉眼泪:“你们都回去吧,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了。”

  周茵走到蒋英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英华,这件事我们家一定会负责的。”

  蒋英华摇头:“这事不怪两个小孩,他们也熬了一个夜了,你带他们两个都回去吧。”

  周茵还想坚持,可蒋英华按下她的手,小声继续说:“孩子要高三了,别影响了成绩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话已至此周茵也只能离开了。

  医院的一砖一石都聆听过无数虔诚的祈祷,每个人都在这里缄默前行,各有各的苦楚,谁也不关心谁的一脸愁容。

  陈序洲不情愿地被周茵拉出了住院部大楼,他甩开周茵的胳膊:“我不走。”

  这还是温听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序洲。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坚硬又易碎的玻璃。

  自责和内疚朝着两边拉拽着他的身体,可是没有时光机给他。

  七月下旬的日头毒辣,才七八点就晒得人一身的汗。

  “你留下来能干嘛?”周茵松手,“现在回家,好好洗把脸睡觉。你要有心就以后每天都来医院探望娴艺,现在你待在那里,人妈妈看着你都扎眼心痛。”

  陈序洲不说话了。

  倒是秦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僵硬的拉扯:“阿姨,等会儿我们送他回去,你先走吧。”

  周茵确实手里还有几个学生,她虽然和其他学生的家长解释过了,但还是要去舞室和其他同事交接一下工作,这几天她至少得多跑几趟医院。

  劝走了周茵,秦礼想拉陈序洲去楼与楼之间的休息区坐一会儿,但他躲开了似乎不愿意任何人在这时候碰他。

  秦礼没惯着,他直接上手紧抓着他的胳膊:“走。”

  温听澜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帮忙。

  看着秦礼拽着他走,两个人就像是都举着矛的人,此刻正朝着对方冲刺而来,幸好战争没有爆发。

  院区是新造的,绿化环境为了达到新标准费了不少功夫。

  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店,早上生意还不错。

  便利店里有空位,不少陪护的家属下楼买早饭。空位置只有面朝玻璃的长排高脚凳了,玻璃外是医院的人工湖,现在正是荷花荷叶最好的观赏季节。

  人工湖旁边围着铁链,旁边立着“小心水深”、“请勿靠近湖边”和“禁止采摘”的标志牌。

  相较于陈序洲的失魂落魄,秦礼似乎很快就从宋娴艺的悲剧里回过神来了。

  倒不是他没有良心,而是相较于同龄人他从小就面对太多生离死别和病痛意外。

  他从小就知道得把时间都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才能追上那些起跑线在他前面的小孩。

  与其在这里因为宋娴艺的事情内疚,还不如想把多看两道题,她如果真的不能再跳舞,那他以后去当医生,他去给宋娴艺的腿想办法。

  在保鲜柜里拿了点三明治和燕麦奶。

  收银队伍排得有点长,温听澜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陈序洲。

  秦礼顺着温听澜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她在看陈序洲后,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些早饭:“你过去吧,我排队好了。”

  他这会儿正是最难过脆弱的事情,陪伴他似乎是趁虚而入最好的办法。

  可迈了一步出去后,温听澜又收了回来。

  如果能成他之美,让他开心,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一双手在这时候贴上了她的肩胛骨,手掌轻轻一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秦礼小声说:“去吧。”

  他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他在抢救室门口坐了一晚上一样。

  温听澜落座的动静将他发散的注意力抽了回来。

  那双像宝石一般好看的浅色瞳孔此刻丧失了所有的光泽,眼尾泛着红,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视线交汇的瞬间,这次是陈序洲先挪开了目光。

  温听澜什么都没有说,无言地坐在旁边。

  早饭如同嚼蜡。

  陈序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一份三明治的,坐上网约车的时候他头痛得不行。

  车里劣质的车载香薰味加剧了他的不适感。

  车上很安静,温听澜以为他还陷在内疚自责之中不想说话,所以也选择保持沉默,可用余光偷瞄才发现他表情痛苦。

  蹙着眉,脸色有点发白。

  “不舒服吗?”温听澜小心关心。

  陈序洲抿着唇摇了摇头。

  司机见多了坐车不舒服的乘客,以为陈序洲是晕车,扯了一个塑料袋给他:“要吐吐袋子里。”

  温听澜看他实在是难受,询问司机还有多久到。

  司机也想快,但道路限速,他也飞不起来:“还有二十多分钟吧,不堵车就能快一点。”

  停停走走,开了又二十分钟才到小区门口。因为是外来车辆需要登记,对司机来说又是报名字手机号,又是要表明来访目的麻烦至极。

  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询问能不能就送到这里。

  陈序洲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直到下车新鲜空气袭来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但头晕目眩的感觉没有丝毫减轻。

  看着他身形有点不稳,温听澜和秦礼跟着一起下了车。

  大约走了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陈序洲扶着一棵香樟树站定在了原地。

  温听澜下意识伸出手:“马上就到了。”

  胳膊缠上一抹温热,他拉住了温听澜的胳膊:“谢谢。”

  秦礼在另一边扶了一把:“走吧。”

  温听澜祈祷他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昏过去,走了没几步她觉得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实在是烫。

  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可看他脸色不好,额头上布着薄汗,她才反应过来:“他是中暑了?还是哪里痛?”

  陈序洲大半的重量都是秦礼在承担:“他有点发烧。”

  发烧的症状在爬山之前就有了,只是昨天在医院里又吹了一晚上的冷气才又严重了。

  “我去买药。”温听澜说着就往回走,拉住着自己胳膊的手一紧。

  “我家里有。”陈序洲拉住了她,“走吧。”

  陈序洲家的院子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看得出主人的用心打理。高一那年盛夏盛开的花,今年长势依旧很好,枝繁叶茂。

  院子的门关着,但是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他家没人在,缓解了温听澜不少无用的尴尬和担心。

  室内的装修简约,但不显得空旷寒酸,简约风不易过时。

  一进屋,温听澜控制着自己不要乱看乱瞄。

  陈序洲脱了鞋往里走,如同卸下重担一样往沙发上一倒,秦礼自来熟地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出来,一双他自己穿一双给了温听澜。走到沙发边,他试了试陈序洲的额头。

  还没问他医药箱在哪里,他要是会发号施令:“冰箱里有果汁。”

  秦礼想笑:“烧这么烫,你还想喝果汁呢?”

  陈序洲头疼:“给她的。”

  秦礼回头看向温听澜,这回真笑出来了:“你是主人,你使唤我。”

  陈序洲:“她是客人。”

  秦礼:“我不是?”

  陈序洲越吵越头疼:“那你也给你自己倒一杯。”

  温听澜看见秦礼走去客厅,急忙阻止:“不用了,我不喝。”

  秦礼还是照做给她倒了杯果汁,又去给陈序洲倒了杯等会儿吃药要喝的水。

  拿着两个杯子出来,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医药箱呢?”

  “茶几下面。”陈序洲有气无力地抬手一指。

  医药箱收纳在茶几的抽屉里,里面有一些家庭常备的药。

  秦礼看了眼药用说明书,又凑过去看了眼医药箱:“温度计呢?这个药是吃低烧的。”

  “在我房间。”陈序洲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

  看他那样子是要回卧室了。

  他卧室啊,温听澜想和秦礼一样跟上去,但男女有别不说,没有邀请,她也不好直接跟上去,于是,拿着冰镇过的橙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们下楼。

  一分钟还没有,秦礼就下楼了,只有他一个人。

  陈序洲发烧到了三十九度多,他家里的退烧药不能吃。刚刚点了外卖会送药过来,他也已经回卧室躺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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